第2417章 老医生之殇

慕心怡看着电视里，意气风发的罗宾川，眼泪不住的往下掉，手下意识的摸向空荡荡的脖颈，那个被亲手带上的唯一。可是，慕心怡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项链什么时候，不见了。失魂落魄的慕心怡在自己的病房，努力的翻找，期望能找到对自己无比重要的项链，可是无论她多么努力，就是找不到了，她和罗宾川的定情信物，找不到了。

        “心怡姐，“心怡姐，心怡姐，你在找什么呢。”舒蓉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在翻箱倒柜的慕心怡。

        “蓉蓉，我的项链呢？蓉蓉，你看到我的项链了么？”看到舒蓉进来，慕心怡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扑了过去。

        “项链？什么项链？心怡姐你回来的时候，就没有带什么项链啊。”慕心怡的激动让舒蓉很是奇怪，她不太理解，究竟是多么珍贵的项链，才能让一个做珠宝生意的人如此紧张。

        “唯一，唯一呀，我的唯一呀。”慕心怡蹲在地上，激动的叫喊着，无论舒蓉怎么拉，就是不起来。

        “心怡姐，你告诉我，你要找的项链是什么样的？我帮你找。”舒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慢慢的安抚着慕心怡。

        “就是，就是守护，罗宾川给我的守护啊。你帮我找，帮我找到她好不好。”慕心怡还在死命的抓着舒蓉，全然没有注意到，医生和护士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先给病人打一针镇定剂。”医生冷静的吩咐到。舒蓉撇了一眼医生冷肃的表情，配合着安抚慕心怡，让她接受注射。

        “心怡姐，你说的是罗店长的出师之作么，我知道在哪，你先冷静一下，我去帮你找，你如果继续这样，我会因为不放心你，就不会帮你找项链了。”舒蓉威胁着开口，看着慕心怡乖乖的点了点头，一脸惶恐的看着自己，却不再像之前一样又哭又闹了，才向已经准备好的小护士点了点头。慕心怡虽然感觉到了护士的动作，却还是一动不动，期盼的看着舒蓉。

        这场闹剧终于以慕心怡昏睡过去收尾，胡雷老爷子一直都住在医院，所以也算是除了舒蓉以外，第一个来看慕心怡的。

        “老家伙，心怡丫头怎么样了？”胡雷老爷子在老医生的陪同下，从慕心怡的病房里走出来，手紧握着拐杖，坐在医院走廊里的休息椅上，只是，声音沉重，心事重重。

        “中度抑郁，一般孕妇产后都会有的症状，只是你这位小丫头，经历可能有点坎坷。”老医生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脑后，像是个顽劣的小伙子，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双眼疲倦的合上。可能只有和这位老学长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收起那顽劣的性子，好好说会话了。

        “心怡丫头，受苦了。”胡雷老爷子沉吟许久，终于沉重的点头，认同老医生的话。

        “何止是受苦了？她流产之前受过重击，虽然流产之前胎儿就已经死了，但是死婴应该是后天的，一个女人在做母亲的时候，都会无比小心的呵护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呢，她带着自己的孩子，经历了多大的痛苦，才会让孩子胎死腹中，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想必也是十分看重这个孩子的，可是迎接她的的是什么？误解，同情，和强迫。”

        老医生突然间炸了毛，似乎胡雷老爷子说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话一样。或者说，只是淡淡的一句认同，根本不能排解老医生心中的苦闷。

        “哼，你别说我没有资格骂你们，为了好好骂你们一顿，我可是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蜜怡。还有楼上那个病房里的丫头，植物人，重度脑震荡，加上治疗不及时而造成的二次伤害，虽然后期做了相对完善的处理，但是只能保住她的命，却救不醒她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我倒是很好奇，蜜怡真的没有男人了么，为什么要让两个弱女子，受这种痛苦？或者说，两个女孩子本来就不容易，为什么还要把她们牵扯到，这种危险的事情中？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楼上那个孩子，心口有枪伤，身上还有刀伤，伤口发过炎，割掉的腐肉都露了骨头，也就是她是个植物人，昏迷不醒了，不然得有多疼，一个女孩子，得有多伤心？”

        “这些咱们都慢慢说，咱们从大了说。蜜怡的两位女老板，绝代双骄，合力支撑起一个，分公司遍布全国的大企业，两个女孩子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走出国门，可是迎接她们的是什么？是，她们确实很厉害，可是就算她们再厉害，再强大，她们也只是两个女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父母的羽翼下，撒娇，卖萌，或者有个男朋友，甜甜蜜蜜的过日子。”

        “可是这两个孩子，已经风雨来雨里去，见惯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没有人给她们支持，没有人给她们肩膀，甚至是现在，她们除了彼此，都没有一个能说体己话的人。你们以为你们是在照顾她们，给她们最好的一切。”

        “可是，不只是你们，还有我们，我们这帮人治得了她们的身体，却治不了她们的心。我知道偷听人家说悄悄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我建议你也去听听，毕竟只有她们独处的时候，你才能看到最真实的她们。”

        “慕心怡，二十四岁，现在也算得上是，跨国公司的老板了，一个女子负责对外公关，不说她能力有多强，单说凭她的美貌，会凭生多少事端，会有多少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为难她，据我所知，除了你之外，现在医院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后来才加入蜜怡的吧。”

        “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两个丫头都经历过什么。你嘴里的心怡丫头，她现在只是抑郁症，我倒是觉得她现在承受不住，自杀了都不为过。别以为我退休了几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们两个人身上的伤，可不是一般的事故能造成的。”

        “田蜜，那个心脏受了枪伤，脑死亡的小丫头。虽然刚刚二十岁，但是人家已经是首席设计师，桃李满天下了。结果呢，结果在外她的生命，就止步于20岁，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一回事了。我们就姑且算她命大，可是就算醒过来了，心脏虚弱，脑部的旧伤，都可能会叫她永远都不可以生孩子，永远都做不成母亲了。”

        “我承认，她们确实很坚强，但是这不是她们被动的，接受各种伤害的理由。不瞒你说，我前两天见过那个渣男了，是，确实很颓废，也是一副痛苦的样子，可是着能代表什么？能替两个小丫头承受痛苦么？你也是有孙子的人，你会忍心让你孙子经历这些么？”老医生越来越激动，仿佛躺在病床上的两个人，是他的亲孙女一样。

        胡雷老爷子只是默默听着，没有出声反驳，也没有打断老医生的话。他清楚，老医生不只是看不惯慕心怡和田蜜遭遇的一切，才出来指责的。老医生也有他自己的，生命不可承受之痛。看起来老医生是在指责蜜怡的其他人，但是这对老医生自己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自责。

        老医生的女儿同样是很出色丫头，丝毫不比慕心怡等人逊色，在胡昊然他们那个年代，在对女性歧视，比现在严重那么多的年代，能有像老医生的女儿那样的，杰出的女青年，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如果不是当时胡昊然，一心想要现在的宋辛，胡雷老爷子早就叫老医生的女儿，做自己的儿媳妇了。

        可是，老医生的女儿同样也很悲惨，年纪轻轻就做了院长，却因为一台手术葬送了生命，那时候的老医生还在国外，知道自己的女儿死于医闹的时候，老医生心中的自责与悔恨不言而喻，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早把自己的女儿推上那个位置，为什么为了自己所谓的自由和面子，把应该享受青春的女儿，束缚在那个老头子应该呆的位置，让自己的女儿承受她不应该承受的东西。那时候的老医生，甚至想过要报复社会，想要去报复那些不明是非的人，可是却被胡雷老爷子拦下了。

        逝者已矣，老医生的女儿确实是个合格的医生，可是老医生却因为这件事，放弃了自己的从医生涯，不但拒绝了医院请他做院长的聘书，还拒绝了其他医学研究组织的邀请，可能如果不是胡雷老爷子，他将再也不会踏进医院半步，可是踏进医院之后，让他看到的竟然还是和他女儿类似的悲剧，这叫老医生怎么可能不激动。

        “老家伙，我们都老了，该放下了。”胡雷老爷子也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老医生悲切的样子，老医生得知自己女儿的死讯时，胡雷老爷子也在他身边，自然能够切身体会到老医生当时的绝望。老爷子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医生应该已经放下了，可是没想到，老医生不是放下了，只是远离了勾起他悲痛回忆的地方，至于那些事情，根本就是无法磨灭的。

        不是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么，可是除了生死，除了绝了最后一丝念想，有些事情，有些情感，有些记忆，有些人，永远都是连时间都无法带走，无法磨灭的。

        “该放下了，是该放下了，呵呵，该放下了啊。”老医生颤抖着转身，眨眼间，老泪纵横，可是那怕他强忍着，也掩盖不住，泪水掉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你也老了，好好休息去吧，这两个丫头，我会帮你照看好的。”说完，老医生便佝偻着腰，颤颤巍巍的离开了。

        空荡荡的走廊里，除了沉重的叹息声，就只剩下了更加沉重的脚步声了。两个老家伙，都在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光，做最后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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