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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过失杀人


郁如汐回到房间的时候,单壬朔还在沉睡,她轻轻脱了外套和鞋子,掀开被子一角,在他身边躺下,静静地注视着他俊雅的脸庞,等着他醒来后问她去哪儿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等啊,等啊,都没有等到他睁开眼睛,郁如汐开始反思,是自己估计错了吗?应该不会,他向来浅眠,平时她翻个身都能惊扰到他,何况是起床,她就是再小心翼翼,也比翻身动静大,他不可能没有察觉才是。

        难道是睡觉前他折腾的太厉害,累了,警觉心变迟钝,郁如汐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白皙的脸颊上同时飘来一朵红云。轻轻移动身体朝他的方向靠近,然后观察他,他依然没有动静,她又移了些,还没动静,她再移……

        就在他移进他怀里的时候,他终于有动静了,郁如汐如愿以偿,俏脸上路出去笑容,下一刻,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单壬朔翻了个身,给她看他的背影,郁如汐愣住,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在她胸口蔓延开来,酸酸的,涩涩的,眼眶里凝聚起雾气,泪水就那样滑落下来,郁如汐一惊,赶忙用手悄悄的擦去。

        她以为没人知道,实则不然,背对着她的单壬朔,本该是闭着眼睛熟睡的,此时却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房间里的某个方向。

        深更半夜跑出房间,他没有质问她,她竟然还敢哭,柔和的小夜灯下,男人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一夜无眠。

        凌晨五点半,天还没亮,单壬朔掀开被子坐起身,身后一个细小的声音和他问好。“早。”

        “嗯。”他没回头看她,起身去浴室梳洗。

        偌大的床上,郁如汐呆呆的坐着,眸光涣散的看着浴室,猜测着单壬朔早起的原因。

        单壬朔太善于掌控一切,时间也安排的井然有序,他早晨七点起床,二十分钟梳洗和着装,二十分钟用早餐和看报纸,准时在七点四十分出门。单家别墅在郊区,到市区的单氏集团要需要一个小时车程,九点上班,他八点四十进公司,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

        可今天,为什么回在提前了一个半小时?

        这一个半小时,他想用来做什么?

        是因为昨天陪了她一个下午,今天必须早点去公司,处理昨天堆积下来的工作,郁如汐猜测着,单壬朔从浴室走出来,直接到衣帽间换衣服。

        郁如汐掀开被子下地,缓缓走下衣帽间门口去等他,他一出来看到郁如汐,眸光里闪过一抹精芒,似乎是没料到她会在衣帽间的门口等他。

        “你要去上班了吗?”郁如汐轻声问,沉黑色的西服穿在他身上,有一种气势磅礴的大气。

        “嗯。”他还是一个字作为回应,越过她朝门口走去。

        此刻郁如汐才意识到,他不愿意和自己多说一句话,看着他和自己擦肩而过,郁如汐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明白,为什么昨晚入睡前还热情如火的男人,今天早上起床,就变的疏离和陌生,她甚至不确定是自己需索的太多,还是他善变。

        他昨天不是这样的。

        在给了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情人节后,他又变回到那个冷漠疏离的单壬朔,他给她的那些温情算什么?做戏吗?她情何以堪?

        不,她绝不允许,敛起思绪,郁如汐追过去,单壬朔正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她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感觉到他身躯的僵硬,郁如汐把脸贴在他背上。

        他僵硬着身躯,眸光看着前方,不言不语,似是在等着她先开口。

        “离上班的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好不好?”她说,脸还在他背上蹭了蹭。

        这算什么?背叛后的补偿吗?狠狠地闭上眼睛,单壬朔拿着外套的手因为太用力,指节已经发白,等他再次睁开眼眸,里面一片平静无波。

        狠心的拉开她的手,他平板的声音说:“我还有事。”

        他拒绝了,他竟然拒绝和她一起吃早餐,这个认知让郁如汐的心像受到一记重锤,眼眶里有雾气凝聚,她缓缓的后退一步,又一步。

        “我知道了。”低垂着头,她看着自己的脚尖,眼泪如断线的风筝般滴落下来。

        她不想哭的,可就是忍不住,郁如汐,你怎么越来越脆弱了?五年前你都能从地狱里爬出来,五年后怎么能因为他不愿和你一起吃顿早餐,就轻易的哭了。

        经历了五年前那样的事情,你的内心还没强大起来吗?

        郁如汐不知道的是,女人的内心再强大,在外面多么强势,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依然只是个小女人而已。

        关门声响起时,郁如汐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慢慢滑跌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无助的哭声肆无忌惮的响遍整个屋子。

        只有他走了,她才敢放任自己哭出声。

        有叹息声传来,郁如汐一僵,双手胡乱的擦拭脸上的泪,朦胧中她看到一双脚,铮亮的皮鞋,黑色西装裤,不用再往上看她也知道是谁。

        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没走,她明明听到了关门声的……

        又是一声叹息,单壬朔蹲下身看着她泪痕斑斑,水汪汪的杏眼,低哑的声音问:“为什么哭?”

        “你不跟我一起吃早餐。”她指控。

        “因为这个,你就哭成这样?”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单壬朔紧紧盯着她的脸,见她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是跟你说过,我还有事。”

        郁如汐不说话,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她记得他说过什么,那是他起床后,跟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其他都是用嗯回应。

        低咒一声,单壬朔倏然站起身,郁如汐以为他又要走了,闭上眼睛,他要把给她的温情收回了,她无力阻止。

        “给你十分钟梳洗,我在楼下等你。”话落,单壬朔走出房间。

        这回是彻底走了,郁如汐睁开眼睛都没看到他的身影,脑子里回荡着他的话,“给你十分钟梳洗,我在楼下等你。”他说在楼下等她,意思是愿意和她一起吃早餐了。

        这个认知让她凉了的心瞬间回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冲进浴室梳洗,然后又冲进衣帽间换了衣服,前后不过花了五分钟。

        生怕单壬朔又给她来个过时不候,郁如汐火急火燎的跑进饭厅,正好听到单壬朔在问单弘博。

        “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单壬朔放下手里的报纸,看着餐桌对面坐着的单弘博。

        单弘博正在喝果汁,手滑了一下,果汁溢出,顺着他的唇角滑下脖颈,没入他的衣襟中,在白色的衬衫上酝酿开来。

        慌忙放下果汁杯子,抽出手边的纸巾擦拭掉唇角和脖颈上的果汁污渍,白色衬衫上的是怎么也擦不掉。

        “脏了,用再大的力气也是擦不掉的,你别白费力气了,吃完早餐后,回房间换一件就好。”单壬朔说这话时,面色平静无波。

        “唉,只能这样了。”叹了口气,单弘博放下纸巾开始吃早餐,他虽然觉得单壬朔今天说的每一句都话中有话,不过也在意,开始吃早餐。

        “如如。”仿佛才看到郁如汐站在门口,单壬朔冲她招手。“过来。”

        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郁如汐没看桌子对面的单弘博,一双水眸盯着单壬朔,他刚刚对单弘博说话的语气和字句,让她觉得古怪,至于哪儿古怪,她又说出上来。

        “是你说要吃早餐的,现在又看着我做什么?”他笑问,拿起桌子上放着的勺子,递到她面前,郁如汐愣愣的接过勺子,低头开始吃面前的粥。

        粥是单壬朔吩咐厨房给她做的,她的胃不好,早餐吃不得太油腻的食物,他一般只让她吃和青菜,粥养胃,青菜是陪着吃。

        郁如汐才这么想,碗里就多了一口青菜,不用猜,也知道是单壬朔给她夹的,这时,单壬朔又夹了一块青菜放她碗里,盯着碗里的青菜,一切看起来都没变,可郁如汐又觉得,有什么正在悄悄的改变。

        看着单壬朔给郁如汐夹菜,单弘博满嘴的苦涩,那本来是他的权利,却因五年前的一次赌气,他变成了在一边看的路人甲。

        这顿早餐吃得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每个人都心思各异。

        沉寂的气氛中,一道手机铃声响起,两个男人的目光都一致看向她,郁如汐茫然的抬起头,发现两个男人都看她,更茫然了。

        “你的手机响了。”见她一副不在状况的模样,单弘博忍不住提醒她。

        单壬朔乌黑的眸子,闪过一抹光芒,随即归于沉寂。

        “噢。”轻轻地应了一声,郁如汐漫不经心的放下勺子,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并不急着接电话,而是先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后,才接电话。

        电话是玲玲姐打来的,郁如汐慢悠悠的问她什么事,玲玲姐说是提醒她不要忘了见面的事情,郁如汐说了声知道了,然后收线,她甚至没礼貌的问一句玲玲姐吃早餐没。

        放下手机,郁如汐抬眸,见单壬朔,单弘博还看着自己,郁如汐没看单弘博,只看单壬朔。“玲玲姐打电话来确认中午见面的事情。”

        “她找你做什么?”一听是玲玲姐打来的,单弘博忘了自己的立场,关心的问道。

        淡定的重新拿起勺子,郁如汐神色淡漠,随口应道:“聊天。”

        聊天,单弘博凝眉,他非常不喜欢汐汐这样和他说话,像是在敷衍他。

        似是想到了什么,郁如汐看向单壬朔问:“你中午忙不忙?”

        单壬朔看着郁如汐,等她后面的话,郁如汐说:“我下午没事,如果你中午不忙的话,可不可以来接我,玲玲姐那么忙,可能不会有时间跟我一起吃午餐,回来吃午餐又麻烦,所以……”

        郁如汐没把话说完,但她相信,单壬朔一定能明白,她想和他一起吃午餐的意思。

        想了想,单壬朔说:“午休时间很短,公司有供应午餐。”

        “我知道了。”意思是他也没有时间跟她吃午餐,她若还不识趣,就有些死缠烂打了,郁如汐自嘲的想。

        他至少不是立马拒绝她,至少也想了想,算是安慰吧。

        单弘博握紧手中的筷子,郁如汐的失望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多想说自己有时间,自己可以去接她,然后一起吃午餐,可惜,他没有立场怎么说。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完放下勺子,郁如汐起身离开,她怎么都没预料到,自己是最先离开餐桌的那一个。

        她走后,单壬朔也起身离开了,临走前看了郁如汐的粥碗一眼,眸光平静无波。

        郁如回到房间,思绪已经沉淀,她走到沙发坐下,伸手拿起文件翻开,发现纸张有被翻过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她确定是被翻过。

        想必是私家侦探为了确认消息的可信度,翻阅检查是有必要的,郁如汐摇摇头,怪自己多心了。

        玲玲姐不愧是演艺圈的一姐,连选见面的地方,都很用心,走进这间日本人开的茶室,郁如汐几乎都明白玲玲姐选这个地方的目的,在这个地方,日本女人态度谦逊,卑躬屈膝,让来这里的客人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脱了外套,跪坐在褐色的桌子边,日本女人过来问喝什么茶,郁如汐点了说过茶,玲玲姐点了养颜的花茶,日本女人离开后,郁如汐感觉室内很冷清,哪怕是开着暖气,她还是很冷,拿起一旁的遥控把温度调高了些。

        “你怕冷?”桌子对面同样跪坐着的玲玲这样问她。

        “嗯。”郁如汐点头,她一向畏寒,平常人觉得很合适的温度,对她来说就是冷,平常人觉得冷,在她这里就是很冷。

        其实,从穿着上就能看出来的,玲玲姐一件毛呢外套,超短裙,短靴,她呢,羽绒服,帽子,围巾,厚厚的长裙,雪地靴,过冬的御寒装备一样也不少。

        “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怕冷的。”玲玲姐轻蹙弯弯的柳叶眉。

        “以前毕竟是以前,那么多年过去,有些习惯改了,也是正常。”话落,郁如汐无所谓笑了笑。

        室内突然沉寂,郁如汐想,如果有根针的话,掉在地上肯定能听到回音。

        很快的,日本女人在外面敲了敲门,说是送茶水来了,玲玲姐说了声进来,日本女人才推开门进来,把两杯水放桌子上,弯腰行了个礼,日本女人退出茶室,并关上门。

        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郁如汐看着清水里面漂浮着五颜六色的水果,看起来非常有食欲,她轻轻啜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玲玲姐一只在看郁如汐,几次欲言又止。

        “玲玲姐,这里没别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郁如汐不喜欢拐弯抹角,一句话,直接切入主题。

        垂下头,玲玲姐叹息。“唉,这些事情我本该早点对你说的,可我又怕你承受不起,一直没敢说,快压的我踹不过气来了。”

        “什么事情?”抬起头,郁如汐的目光越过茶杯看着玲玲姐。

        “是关于你父母车祸的。”玲玲姐回答。

        “你说什么?”手里的水杯晃了一下,杯子的水洒了出来,打湿了她的衣服,郁如汐却还不在意,她感觉身体了的气血开始逆流。

        单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单壬朔站在落地窗前,眸光悠远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身后站一脸严肃的江恺。

        江恺本来是在等单壬朔说话,可左等右等,单壬朔就是不出声,眸光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从医院里回来,吩咐马骏去安排事情后,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半小时过去,一直没变过。

        若不是知道单壬说是货真价实的人,他还会以为他是石头做的雕像。

        “总裁,您真的要亲自去吗?”顾不上会不会招来总裁的不悦,江恺还是问了,事情的发展让他觉得蹊跷,从医院里的人被攻击,受伤,昏迷,住院,然后醒来,在说出事情的原委,受伤的原因。

        一件件事情,看起来很正常,反而不正常,像有人事先设定好的剧情般。

        “劫持她的人,正真的目标是我,我若不去,她会有危险。”单壬朔没有转身,直立的身影动都没动一下。

        “道理是这个道理。”江恺说:“可您想过没有,这些年她和她弟弟在本市生活,您在美国,你们没有联系,也没有见面,那些人是如何知道她的存在的?一夜之间,不但劫持了她,还重伤了她弟弟,让她弟弟跟你求救,然后又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把人悄无声息的带走。她弟弟更诡异,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见您,见到您甚至都不用确认一下,直接要求您去救他姐姐,还说他姐姐是因为您才被劫持。有没有搞错,您和她们姐弟早就没关系了,而且,您当年离开你中国的时候,他才多大,我和您一起站在他面前,他怎么就那么确定您是单壬朔,弄得好像是事先设定好的剧情一样。”

        “仅凭她弟弟的片面之词,并不足以让我决定亲自去救她。”单壬朔转身看着江恺,江恺说的这些,他都想去,他就是想亲自去验证一下心中猜测,才决定亲自去救人。

        “那您还亲自去。”不知道单壬朔心中想法,江恺那叫一个急啊。

        “江恺。”停顿了下,单壬朔说道:“很多事情你都不了解。”

        “可我了解您。”江恺反驳。“总裁,您不是冲动的人,这次怎么会在明知道是陷阱的况下,就要亲自前往救人呢。”

        “就算是陷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单壬朔坚定的说道。

        江恺知道自己劝不住单壬朔,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脸,他劝不到,或许她能,毕竟,昨天总裁为了给她惊喜,花了不少心思。

        “您和夫人说这件事情了吗?”江恺转移话题,他相信,郁如汐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不同意总裁去,除非,总裁没和她说实话。

        “她没必要知道。”脑海里浮现出她今早上,坐在地上哭泣的模样,单壬朔的心像是一被一只手紧紧攥着。

        果然,江恺有抚额的冲动,总裁不是没有和郁如汐说实话,而是根本没说。“总裁,夫人……”

        敲门声打断了江恺要说的话。

        淡淡的看了江恺一眼,单壬朔沉声道:“进来。”

        门推开,马骏走了进来,禀报说:“总裁,飞机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起飞了。”

        “很好。”单壬朔满意的点头,随即问道:“那边的回复呢?”

        “她们说夫人和玲玲进了一间日本茶室。”马骏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如实禀告。

        茶室,玲玲竟然选在茶室和她聊天,单壬朔微微勾了勾唇角,吩咐说:“转告她们,我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务必保护好夫人的安全。”

        终还是放不下她,他这次离开的时间可能要长些,面对的事情也要微笑数倍,若他不能安全回来,等于成全了她和单弘博,若他安全回来,那时他的心情也沉淀好,回来后会跟她好好谈谈。

        “是。”马骏领命,看了江恺一眼。

        “这么放不下她,何必又要去冒险呢!”江恺叹息。

        “有些债,必须还。”欠了别人的,就要还,世间因果轮回,谁也赖不掉,随后单壬朔补上一句。“尤其是情债。”

        江恺无语。

        单壬朔也不理会他,径自走到办公椅边,拿起外套穿上,对江恺说:“公司交给你了。”

        “放心。”江恺淡淡一笑,总裁一定会平安回来,因为这里还有他放不下的人。

        阻止不了总裁去冒险,也不能像马骏一样陪着去,只好帮总裁管理好单氏集团,免得总裁腹背受敌。

        他们都忘了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茶室里。

        玲玲姐的又一句话,导致郁如汐脸色大变,捧在手里的水杯差点脱落,她好不容易稳定住心神,水杯轻轻放在桌子上,缓缓抬眸看着玲玲姐,用非常平静的声音问:“你刚刚说,是你给我妈打的电话,说在海边看到了我?”

        她一直查不到是谁给妈妈打的电话,私家侦探给她的资料里也没有关于那通电话的说明,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玲玲姐。

        若把郁家的灾难比喻成一场火,她是点火人,那通电话就是火上的油,火和油,彻底烧毁了整个郁家。

        郁如汐努力压制住心中的痛,耐心的瞪着玲玲姐的回答。

        “是。”玲玲姐沉重的点头,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滑落下来,她解释说:“汐汐,电话是我的,可我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

        “你真看到我了吗?”郁如汐追问,玲玲姐的泪对她没有作用,她只想知道真相。

        “没有,我是听别人说的。”摇摇头,玲玲姐说:“打家为了找你,都乱作一团了,我听到你在海边的消息,想也不想就给你妈妈打了电话。”

        “谁跟你说的?”郁如汐的声音透着一抹紧绷,实际上,她的整个身体也像是绷紧的一根弦,随时会断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玲玲姐猛烈的摇头,泪水四下飞溅,喃喃重复。“我不知道。”

        “不知道。”倏然抓住玲玲姐放在桌子上的手,郁如汐声音如冰。“你都没问对方是谁吗?”

        手腕被郁如汐抓痛了,玲玲姐却像是没发现般,微微拧了下眉头,眼泪落的更凶,脸上是极大的痛苦之色。“没有,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对方只跟我说,看见你在海边,好像要跳海的样子,我吓坏了,我想去找你,可当时有个通告要赶,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然后我想你父母,事情紧急我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就给你妈妈打了电话,你妈妈一听你在海边,也吓坏了,叫上你爸爸就去海边找你了。”

        郁如汐咬紧牙关,没有说话,事实上,她是说不出话来。

        玲玲姐说:“我通告结束,就得到你父母出车祸的事情,我整个人都懵了,跌坐在地上很久,很久没有站起来,我很自责,我怪自己为什么要选择上通告,我应该自己去找你的,为什么要通知你父母。我本来是好心,结果却害了你的父母,如果不是我给他们你在海边的消息,他们就不会去海边找你,也不会出车祸,安安更加不会失踪。”

        郁如汐冷笑,好心,她的好心害死了郁家三个人,安安至今下落不明,不,不对,她已经有了安安的消息,就等着她去确认了。

        “你父母出车祸后,我细想了下,觉得这件事情疑点太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人,我找私家侦探查那个号码,得到的结果是,那个号码没有登记。”

        “汐汐,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父母出了车祸,害爷爷气死,害安安被你母亲带走,之后失踪,都是我的错。”反握住郁如汐的手,玲玲姐声泪俱下,随即抓着郁如汐的手,拉向自己的方向。“你打我吧,你打我,我心里能好受些,五年了,我的心没有一刻安宁过,每次想到这些,我就心如刀割,我恨死我自己了。”

        和有些癫狂的玲玲姐相比,郁如汐就显得冷静多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冷静是在长期的痛苦中锻炼而成的。

        什么心不得安宁,什么心如刀割,什么恨死自己,她就是从这些里过来,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玲玲姐,郁如汐有种错觉,好似,玲玲姐才是当事人般,她是外人。

        收回被玲玲姐抓住的手,郁如汐嘲讽的笑了,打她,如果她打郁家能回到五年前,那么她愿意打她,回不到,她打她有什么用。

        既然打她都没用,道歉就更没用了,她不是说,她一直心里不安吗?那就一直继续不安下去吧。

        突然,郁如汐脑海灵光闪过,目光如炬的盯着玲玲姐,沉声问:“等等,你说安安被我母亲带走,什么意思?”

        她母亲不是和父亲一起车祸身亡了吗?

        “钮清荷啊。”玲玲擦了擦眼泪,茫然的问郁如汐。“她不是你的母亲吗?”

        钮清荷也牵扯了进来,郁如汐再次确认。“你说钮清荷带走了安安?”

        “她没跟你说吗?”玲玲姐反问,见郁如汐摇头,她又茫然了。“怎么可能呢,你父母和爷爷下葬后,她带了安安啊,她说自己是你的母亲,你不在了,她帮你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帮我照顾妹妹。”郁如汐咬牙,钮清荷有那么好心,一切的事情都不会发生,钮清荷,竟然是钮清荷带走了安安。

        钮清荷在她面前只字未提安安的事情,藏的够深的。

        她一直认为单壬朔藏的深,不曾想到,钮清荷也是个中高手。

        郁如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离开茶室的,等她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大街上,冷的瑟瑟发抖,离开时,玲玲姐求她原谅,她说:“郁家的悲剧,你,我是最没有资格被原谅的。”

        说完这句话,她没有再看玲玲姐一眼,穿上自己的外套,围上围巾,戴上帽子,拿起包包,她走出了茶室。

        放眼大街上的人们,明明她是穿的最厚的,却也是最冷的,心,身,都冷。

        手机铃声响起时,她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没有理会,第二次响起时,她拿出来看,不看还好,一看瞬间来了精神,给她打电话的人竟然是钮清荷。

        接起电话,郁如汐都很佩服自己,语气竟然能那么平静。

        “什么事?”她听见自己这么问。

        “回家来吃午饭好不好?”钮清荷问,郁如汐沉默,好似怕她拒绝般,钮清荷又赶忙补充。“诗韵回来说,她到单家去跟你吵了一架,我骂了她一顿,她现在知道错了,我就想,自己姐妹间哪有隔夜仇,所以叫你回来吃午饭,顺便让诗韵跟你道个歉,毕竟是她错在先。”

        “好。”郁如汐听见自己这么回答,至于钮清荷又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因为她已经挂上了电话。

        此时的郁如汐是不会想到,等着她的又是一次覆灭性的伤害,令她和单壬朔的关系降到零界点。

        直到坐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被盘问是怎么杀害钮清荷的,她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走进陷阱的,她是很想杀了钮清荷,尤其是在得知,安安被钮清荷带走,去向不明时,她的很想杀了钮清荷。

        五年前,钮清荷和钮诗韵出现,毁了她还不算,她们又把注意打到安安头上,郁家家破人亡,留下孤女安安,她们怎么能那么丧心病狂,连安安也不放过。

        单弘博说过,钮清荷所在的荣辉娱乐公司,表明上是培养艺人,实际上逼良为娼,为艺人和富商牵线搭桥,进行见不得人的交易。艺人自愿还好说,不自愿或者是要求解约的,她们就会用毒品,用药物控制她们,久而久之,不是自愿,也得自愿了。

        只要想到安安有可能也遭受那些,郁如汐就无法平静,一走进钮清荷的别墅,她就质问钮清荷,要她交出安安,不然她就报警。

        钮清荷装无辜,装心痛,说她冤枉了她,还问她是谁在她面前造谣生事,叫她不要信,还发毒誓,说她不知道安安在哪儿。

        她一气之下说出自己已经知道,自己和钮诗韵不是双胞胎,手中握有钮诗韵整容的医院资料,钮清荷当时就傻眼了,跪求她放过她,放过钮诗韵,还说她们是一时糊涂,已经知道错了。

        之后她不知道被什么打晕,醒来后,钮清荷的别墅里来了很多警察,钮诗韵哭着指控她杀了钮清荷,而钮清荷双目大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闭上眼睛,郁如汐坐在椅子上,双手上的手铐,在审讯室里唯一的灯光照射下,折射出森寒的光芒,审讯室的灯光很明亮,温度也比关押她的小黑屋里高些。小黑屋里很冷,不过还在她的忍受范围,唯一难以忍受的是,关着屋子,和五年前那间关着她的屋子很相似。

        她有时候会出现错觉,回到五年前那段地狱般的日子,折磨的她精神快要崩溃,寒冷啃噬只她的身体,五年前的回忆吞噬她的意志。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她就筋疲力尽,脸色苍白,她吃不下饭,又有胃病,一天一天过去,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郁如汐都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即使这样,她还是每天盼着单壬朔来,盼着他像上次一样,把她带出警察局。

        不管警察问她什么,她都沉默,一连几天,她都如此,其间,单弘博来了,褚英翼也来了,两人都说要给她请律师,帮她打官司,她也没说一句话。

        郁如汐知道自己在等,单壬朔来,单弘博和褚英翼都来了,唯独单壬朔没来,她等他来救她。

        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对周围人的信任就会消散,只相信自己认定的那个人,郁如汐此时此刻,她只相信单壬朔。

        听到开门声,郁如汐没有抬头看,每天被警察审问,她已经习惯了,抱歉的是,她会跟前几天一样,不会说一句话。

        “汐汐,汐汐。”有颤抖的声音在唤她,郁如汐知道那声音属于谁,单弘博,他也像警察一样,每天都来看她。

        “汐汐。”单弘博单膝跪在她面前,大手怜惜的将她因为低着头,垂落的发丝抚到她耳后。“你又瘦了,我向你保证过,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你怎么还要折磨自己呢!”

        他充满痛苦的话,像是自言自语。

        折磨自己,她不会那么做,只是警察局的饭菜不合她胃口而已。

        “汐汐,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一定会。”单弘博再次保证,大手轻抚她消瘦苍白的脸,心一阵一阵的抽痛,有悔恨在他眼里凝聚。

        郁如汐撇开脸,她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这些。

        “你今天又不会跟我说话吧。”她以撇开脸的动作,拒绝他摸她的脸,单弘博苦涩的笑了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装哑巴,但我还是要劝你,配合警方,你才有洗脱罪名的机会。”

        “汐汐。”单弘博突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把我告诉你的事情,通通告诉警方。”

        “不准耳语。”外面看守的警察提醒道。

        郁如汐依旧没有反应,单弘博叹气。

        探视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单弘博依依不舍的离开。

        铁门关了又开,一个人走到她面前,不用看,郁如汐也知道是谁,褚英翼,每天都是这么上演的,警察审讯她,单弘博来看她,接着褚英翼来。褚英翼和单弘博不同,或许是看出她会回应,从第一天来看她,和她说了话,她没回应后,他就再也没说话,只是用一双沉重的眸子看着她,静静地陪着她,直到探视时间结束。

        可想而知,今天又是这样,可能他觉得有声的陪伴,和无声的陪伴是一样的,可在她看来,无声的陪伴,更能透出一个人的用心。

        那个曾经对她用心的人,一次也没来过,他就像是她做的一个梦,如今梦醒来,一切化为泡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能是一连磨了好几天,又可能是警察实在拿她没办法,劝她配合,还告诉她,他们在钮清荷的别墅里发现大量的毒品,而她,曾经又有吸毒的历史,问她是不是钮清荷逼迫她吸毒,她反抗时错手杀了钮清荷。

        她知道,这是单弘博为了救他的计划,或许,还有褚英翼的一份,但她不愿领受,终于,在她被审讯了一个礼拜,无果后,法院通过手里的证据,和证人,做出了判决。

        郁如汐应过失杀人罪,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接到判决书,郁如汐开口说话了,她要求和律师单独谈话,法院接受了她的要求,律师去见她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出来的时候,脸色变的古怪。

        单弘博问她,郁如汐跟她说了什么,她故意买了个关子。“单先生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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