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贝利亚（十二）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岂不正是从天堂之中逃脱的莉莉丝？

        她能够从天堂脱离,  这并不能说明天堂守备的松散,  就如同上帝所创造天使之时所希望的那样,  纯白且无尘，所谓的天使,  从一开始,  都是这样的生物。天使们的巡守，防备的是外来的危险,  对天堂之内,  却并没有多么的警惕,  苏玄虽然看出了这一点，却并没有想要提醒的心思，这种想法上错漏，只要有了一次教训之后,  就可以转变。

        就像这一次莉莉丝的逃脱。

        苏玄相信,  若是再来一次，莉莉丝必然不可能这般轻易离开。

        这样便已足够。

        “莉莉丝,  ”利维坦那恐怖的大蛇脑袋凑得更近了些，如果是她人形的小姑娘,  还可以说是可爱的笑容，在她蛇形的状态下，身体上细密的鳞片闪烁了寒冷的光,  那便只剩下了惊悚与可怖：“莉莉丝，你给我们讲一讲天堂之上的事情呗，阿斯蒙蒂斯他等了那么久,  除开那驻守在地狱之门外的那叫乌、乌什么的六翼天使，就只瞧见了你一个从天界里走出的生灵……”

        阿斯蒙蒂斯在一旁笑而不语。

        “还有贝利亚，”利维坦急切道，仿佛其实方才她所询问的天堂也比不上一丁点她现在所想知道的重要：“听说只有天使才会在背后有着宽大的翅膀，那你可曾见过，有着黑色羽翼的天使？”

        莉莉丝笑容娇嗔，她这番作态其实已经有了非常大的进步，从一开始在逃入地狱，便被这一人一蛇两个家伙抓来之时，她甚至算得上竭尽了全力，才让自己发抖的动作不那么明显。

        很显然，她逼迫自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她告诉了自己，现在天堂在通缉她，人间也并不适合她，从天界俯视人间，又能够有多少的隐蔽之处呢？

        只有地狱，才会是她未来能够呆着的地方。

        “没有。”她非常肯定地回答道：“那些天使的翅膀都是白色的，纯净洁白般，就像是那永远庄严尊贵不可亵渎的天堂一般。”

        她的神色复杂，想起了路西菲尔那被光辉所眷顾的身影，在她的眼中，他的光芒太过强烈，似乎连那本该洁白的双翼都不可避免地被他的辉光所渲染。

        如此轻易便被那过于光明的色彩摄去了所有的心神！

        “那天界的天使呢？”阿斯蒙蒂斯突然开口问道，打断了利维坦还想要说些什么的问话。

        莉莉丝张了张口，却没有在说出些什么来，只是疲惫着叹息道：“我又能知道多少呢？我不过是萨麦尔创造出来的生命，论起重要性都还比不上神明亲手创出的亚当……”

        “加百列、拉斐尔、米迦勒、梅塔特隆……甚至是那地狱之门外的乌利尔，我所知道的那些单薄的讯息已经全部都告诉了你们。”

        莉莉丝咬了咬唇：“他们的相貌、职司、性格、力量……”

        “还有路西菲尔。”阿斯蒙蒂斯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你可以说出一系列的天使的行事与琐碎，却并不肯再提起一遍那位‘天国副君’。”

        “我只是有幸和他见过一面啊……”莉莉丝感叹道，仿佛又一次忆起了那次令她目眩神迷的相见：“他……他……”

        莉莉丝犹豫了良久，才微微红了脸颊，喃喃自语道：“他是……奇迹！”

        她转过头来，神情认真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我相信，他是连上帝也不可复制第二次的奇迹！”

        阿斯蒙蒂斯有些惊愕。

        渐渐地，他缓缓皱起了眉头。

        但很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他苦恼的思索。

        “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利维坦蛮不讲理地打滚道，她几乎是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在嘶吼：“我才不管什么路西什么菲儿，我只要贝利亚！贝利亚！贝利亚！！”

        一连串的“贝利亚”被她不带停顿地喊了出来，阿斯蒙蒂斯有些无可奈何地苦笑了起来，利维坦并非是地狱里那种没有理智的魔物，相反，作为上帝第一件造物的她，不仅仅是在力量上很少有人能够匹敌，就算是在智慧上，她也并不逊色，从阿斯蒙蒂斯的角度上来说，他其实从来就没有一刻，认为自己可以有对这条混沌之蛇放松的时候。

        也许，他们现在是相处和睦的合作关系，但焉知下一刻便会发生什么？

        不要以自己的思维方式去揣度他人，有些时候，你认为要顾全大局，但也许她会掀了桌子，有些时候，你认为她会一路碾压过去，但也许她会不动声色地绕了过去……

        就在那利维坦开始不讲理地喊闹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天空之中坠落而下。

        阿斯蒙蒂斯挑了挑眉道：“莉莉丝，我还以为你会是这百多年来，唯一一位由人间进入地狱的人类呢！”

        他在“人类”一词的声音加重了些：“毕竟地狱门外有着那位乌利尔在守卫，可没有谁有你那样的好运气，逃进来的时候，那位天使正好因为造人之事被神所召回……”

        莉莉丝收回了盯着利维坦的眼神，皱着眉没有回答。

        直到他们走得更近了些，莉莉丝方才有些犹豫道：“不，他不是人类。”

        “他身上有着血腥的味道。”莉莉丝不感兴趣道：“大概是新品种的堕落者吧，被黑暗所渲染侵蚀的人间生物也不少。”

        她注意到了那落下之人身体上过于简陋的粗糙衣物，有些猜测道：“大概是……被黑暗感染后的人类？”

        “可是这样的存在自从那位天使守在门外之后就几乎没有了。”阿斯蒙蒂斯微笑着说道：“乌利尔的雷火可不是什么点着玩的玩意。”

        “咦，”利维坦才不管那些，她伸过头来，颇为高兴道：“是新的玩具么？”

        且不说天堂与地狱，人间之中，自从亚当和夏娃被赶离伊甸园，来到大地之上繁衍生息，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后裔。

        人类开始遍布整个大地。

        他们开始建立城市，竖起帐棚，牧养牲畜，制造乐器，打造铜铁。

        耶和华开始从创世后的沉睡中完全醒过来，先前的造人，不过是种短暂的清醒，但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能够恢复的也该恢复完全，不能恢复的，也并非时间可以抹去。

        接下来有着足够漫长的时光，让他等待着自己的另一位分|身，为他带来另一个世界的消息……在直接一道光剑，灭掉了那位穿越者的灵魂之前，他便读取了那异域魂魄之中所载有的所有记忆。

        除去那些带有过于强烈的个人色彩的部分，在那穿越者的世界中，他最感兴趣的不是式微的超凡和怪异的科技，而是他们毫无顾忌的想象和没有边际的臆想。

        他们可以一部分毫无敬畏地摆布神明，又可以另一部分真诚地信奉自己……也不知未来的自己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点。

        耶和华垂首看了一眼大地上初显繁荣的人类，日后他们所创造的所有繁华……和在那繁华之下的罪恶在他的心间缓缓流过，不愧是被他放置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的人类，光明与黑暗、善良与罪孽在他们身上完美地体现，扭曲成一个无比和谐的模样。

        神明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那些蕴含着希望与绝望的信息无法激起他一分一毫的心绪。

        他坐在天之府中唯一的神座上，思索良久，取出了在最初之时，所付出了为了创造路西菲尔的所有的力量。

        就像在苏玄所经历过的第二个童话世界中的歌谣那般说道，他用这全部的力量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游戏。

        但在这个世界里，他还有更多的布局，不能让自己的游戏影响到历史的进程，耶和华这般想到，他开始划开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让这个新的世界有了大地与天空，树木与动物，最后，他再一次思考了一瞬，在大地上卷起了一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大洪水，让为数不多的人类减半，幸存的人类爬上了舟船，惊恐不安地注视着这场无边无际的水难，而那些不幸被卷走的人类却并没有失去生命。

        他们来到了另一个新的世界，开始按照相似却又不似的道路发展起文明。

        在不知道多少年后，这个新的文明里有了夜之王国，有了斯莫尔公国，有了斯莫尔公国的白国王，最后也有了统一了整个童话大陆的晨曦大帝和他的晨曦帝国。

        时间与空间，就此交错而过。

        而在那个新的世界中，所有的生命，都可以是那场游戏的备选者。

        他给它随意套上了童话故事的脉络，再任由其自由发展。

        这便是上帝的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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