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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涉险过关


盛惟乔听宣于冯氏说让自己别亲自下厨给丈夫庆贺生辰时,非常的不解:“为什么?姨母您之前不是还嫌弃我这个不会那个不会,说我应该多学点东西的吗?难得我打算贤惠一趟,您怎么反而不支持,还要反对了呢?”

        宣于冯氏“嗯”了一声,说道:“你做过饭么?你会做么?”

        “我当然做过了!”盛惟乔很有信心的说道,“我还很有天赋呢!我跟您说啊,之前我头次出海的时候,在楼船上,阿喜他们几个对我都是不冷不热的,自从喝了我亲手熬的汤后,他们对我可热情了!那几天,每次远远的看到,就笑的那个灿烂!”

        宣于冯氏闻言还没接话,旁边倪雁影已经好奇的说道:“表姐竟然擅长庖厨之道?恕我直言,我一直觉得表姐这样的出身,八成压根没下过厨呢!”

        盛惟乔听了她的话,猛然想起来这会儿外人还不知道容睡鹤出身玳瑁岛,都以为容睡鹤与玳瑁岛的关系亲密,主要是靠了盛家,顿时凛然,就不敢说细节了,只含糊道:“也不算擅长吧,下厨次数不多,就是前两年一时兴起。之后也没再亲手做过什么了,都是吃现成的。”

        倪雁影掩嘴笑道:“这就是表姐冰雪聪明,多少人做了一辈子的饭,手艺还是惨不忍睹。表姐偶尔为之,却能叫人流连忘返,可不就是天资卓绝么?”

        “表妹谬赞了。”盛惟乔虽然到现在对这表妹都怀着警惕,不过对于这种好听话还是很享受的,闻言兴致勃勃道,“不如这样,这两日咱们练习弓马也够辛苦的,等会儿我就去厨房露一手,给你们熬锅补汤怎么样?”

        倪雁影正要答应,宣于冯氏瞬间变了脸色,叫道:“不行!!!”

        听出姨母语气中强烈的反对,盛惟乔愕然:“为什么啊?”

        “你现在已经不是在盛家做掌上明珠那会儿的小女儿了!”宣于冯氏心说,为什么?因为你姨母我对你可没密贞那样的容忍,你要是敢把当初给密贞的那种东西端上来让我吃,我只想大义灭亲好吗?

        不过因为倪雁影在,宣于冯氏平时损起嫡亲外甥女毫不客气,在外人面前,可不想扫了盛惟乔的颜面,此刻心思一转,就急中生智,端正了神情,大义凛然的训斥道,“你现在可是郡王妃!是宗妇,是这益州刺史的夫人!行事说话,怎么还能扃牖在这小小的后院,而不是站在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上考虑呢?”

        盛惟乔茫然道:“没有啊!我都听密贞还有乐羊先生的劝,不大办密贞的生辰了。”

        此举难道不是识大体的表现吗?

        “仅仅只是不大办,顶多不功不过,你就没有更上进点的想法吗?”宣于冯氏叹着气,苦口婆心的说道,“比如说,许连山那边的灾民,这会儿虽然得到安置了,然而日子也很不怎么样吧?”

        盛惟乔若有所思道:“姨母的意思是……?”

        “你就不会把原本打算给密贞庆贺生辰的开销施舍出去,顺势捞点好名声?”宣于冯氏道,“反正你们就没打算操这个心,也不缺这几个钱,不是吗?”

        “……但就算这么做了,我亲自下厨给密贞做几个小菜怎么了?”盛惟乔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只要不办酒宴就成啊,总不能说为了灾民咱们自己饭都不吃了吧?”

        她察觉到不对劲了,狐疑道,“姨母啊,您该不会……对我的手艺不信任?”

        宣于冯氏心说,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信任你的手艺,我早就让做过来尝尝了!毕竟给你做了十几年的嫡亲姨母,到现在连你亲手沏的茶水都没吃过一口呢,要不是听乐羊文转述了你手艺的可怕程度,我这会儿肯定要数落你有了夫婿就不孝,竟然给密贞做了好几日的汤,却到现在都没给我这姨母做过任何吃食哪怕是一碗白开水了!

        不过当着倪雁影的面,宣于冯氏深沉道:“没有的事情!你虽然娇气了点儿,人却素来聪慧的,这点别人不知道,我这做姨母的还不清楚吗?”

        正绞尽脑汁想对策,这时候倪雁影贴心的问:“义母,您是不是觉得,如果要笼络人心的话,仅仅只是将表姐给表姐夫庆贺生辰的银子施舍出去,过于简单了?毕竟之前表姐才来益州的时候,就牵头各家女眷给那起子灾民捐钱捐物过的。如今又来一回,即使是打着让表姐夫不办生辰宴的幌子,又是表姐跟表姐夫独自出资,然而因为普天下都知道表姐身家丰厚,难免有些得陇望蜀的人,会以为对于表姐来说,区区财货不值一提,体现不出心意?”

        宣于冯氏欣慰的看了她一眼,拊掌道:“雁影说的没错!就是这个理儿!咱们家固然不缺银子,可也不能平白做冤大头!出钱出力还不落好,这样的蠢事,你想做?”

        盛惟乔沉吟道:“嗯,那姨母还有表妹……你们的意思是?”

        “我可没有什么新鲜的主意。”倪雁影忙说,“不过我以前听说过,有的人家做寿,当然那个是老人家做寿啊,会有家里女眷亲自下厨做糕点,完了散发给城中贫困的人家。”

        就问宣于冯氏,“义母,您觉得让表妹亲自做些糕点送给灾民如何?”

        宣于冯氏暗道:“刚刚觉得你贴心,你怎么又坑了呢?”

        如果盛惟乔做的食物只是不好吃也还罢了,毕竟这世道灾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想美味佳肴那就是想多了。

        问题是盛惟乔做的吃食那简直要人命,灾民的境况本来就不好,万一赶着体弱的,当真吃了个一命呜呼,那不是吃力不讨好么!没准连这段时间的功夫都白费了!

        这么想着,宣于冯氏就说:“灾民好几千呢,乔儿一个人哪里做的过来?再说咱们这会儿都在学弓马,也根本抽不出那个空。我看不如这样好了:你们姐妹一块儿去厨下盯着厨子做上一批,回头就说你们一块做的,送过去也就是了!”

        倪雁影忙道:“这都是表姐辛苦,义母出的主意,我算什么?哪里好提我的?”

        “表妹既然帮忙去看,提你岂不是应该的?”盛惟乔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姨母阻拦自己为容睡鹤下厨,似乎有其他缘故,不过她一直自认为下厨很有天赋,当初也是亲口尝过自己做的汤的,怎么也想不到真相,这会儿当着倪雁影的面,也不好追问宣于冯氏,就将这份疑惑暂时压在心底,微笑道,“不然总不能让你白做工吧?”

        她们表姐妹推让了一阵,因为倪雁影坚持不肯受这名声,盛惟乔同宣于冯氏也无意让倪家人扬名,于是客套完之后,也就决定让盛惟乔亲自监督一批糕点,打着“亲自下厨”的旗号送去给灾民。

        这番谈话结束之后,槿篱几个上来请示几件琐事,于是宣于冯氏就带着倪雁影告辞了。

        当天晚上,盛惟乔就跟容睡鹤诉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姨母是在想方设法的阻拦我给你下厨?”

        “怎么会呢?”容睡鹤听的心惊胆战,连忙说道,“姨母向来最赞成你学东西的不是?”“就是这个道理啊,但今儿个姨母说这说那了一堆,我听着,话里话外就是不让我下厨。”盛惟乔苦思冥想,“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容睡鹤道:“嗯,可能是这样的:姨母一直拿你当心肝儿疼么,你在家里就没下过厨的,这会儿要替我下厨,她能不看着心疼么?我说你还是依着姨母点的好,到底她陪咱们千里迢迢的来这西疆不容易,咱们做小辈的,怎么都该顺着点。何况你陪嫁了那么多厨子,总不能让他们三天两头闲着吧?”

        “又不是打算成天给你洗手作羹汤了!”盛惟乔推了他一把,笑道,“你想的美呢?偶尔做一做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的。何况姨母要是吃醋,我也不是不能琢磨几个她爱吃的菜孝敬她啊!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容睡鹤听的冷汗滚滚,赶紧说:“但是咱们现在根本没到清闲的时候啊!我觉得可能姨母怕你太放松了?”

        这个说辞倒是有点道理,盛惟乔沉吟:“放松?确实,咱们现在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那不就是了?”容睡鹤苦口婆心道,“咱们这会儿外忧内患的,前堂后院多少事情要操心呢,姨母肯定希望咱们都把心思尽量放在正经事情上,而不是成天想着一些琐事?”

        又说,“你不是担心茹茹绕路西疆吗?我之前给南风郡还有长安写了家信,提及此事,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如此好说歹说的,总算让盛惟乔不再深究。

        这么着,两日后的容睡鹤生辰,盛惟乔按照宣于冯氏的提议,果然只在厨房里看着底下人热火朝天的做了一堆糕点,完了收拾起来送去安置灾民的地方……倒是宣于冯氏,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长寿面,叫盛惟乔送去给容睡鹤,算是贺他诞辰:“咱们南风郡有生辰当日生身之母下厨煮面的习俗,虽然我只是你姨母,既非嫡母也非岳母,不过那两位如今都不在,这生辰之日总要跟平时不太一样,就将就下吧!”

        此举本来是她体恤容睡鹤,然而偏生送面的是盛惟乔,当时就吓的容睡鹤想叫人拿一摞碗来,把面统统分下去才好!

        最后还是盛惟乔自己说:“这是姨母亲自给你煮的面,说起来我都没尝过姨母的手艺呢!”

        容睡鹤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尝了一口之后,就觉得其实还是应该叫人拿几个碗来分一分的,这面压根就没煮熟好吗?!

        而且跟盛惟乔的厨艺是两个极端:盛惟乔是论斤放盐,这位姨母是压根没放盐吧?

        她们姨甥俩到底是什么习惯?

        做好饭菜之后难道都不自己尝一口的吗?

        锦衣玉食又欠缺严谨家规里长出来的女眷实在是……太可怕了!

        容睡鹤心中咆哮,非常艰难的吃完面之后,还要装作好感动好美味的样子……这让他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说十月初十是自己生辰?

        他就应该说个靠前的日子,在来西疆之前就把这生辰过掉!

        不过想想自己也不是说马上就要离开这西疆,年后说不得也是继续在这里的,到时候生辰之日该来还是要来,也真的是躲不掉。

        这才暗叹一声,看了眼屋角铜漏,心说不管怎么样,这天总算熬过去了!

        容睡鹤对着空了的面碗,努力抒发对宣于冯氏的感激以及对刚刚吃完的面的赞叹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

        广陵王府,后院,赵氏姐妹正对着一碗燕窝粥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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