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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噢?”盛惟乔闻言,若有所思,问,“却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样的议论?”

        桓夜合道:“自来新君登基,头一件事情,就是封赏家人。高密王府是陛下的骨血之亲,却迄今一切照旧,底下人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你也说了,那是陛下的骨血至亲,如今陛下亲征在外,我一个皇后,也不好越俎代庖。”盛惟乔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儿还是等陛下凯旋归来再说吧!”

        实际上容睡鹤为什么没有封赏高密王府,盛惟乔心里最清楚不过:倒不是说他还在记恨王府,所以故意落王府的脸面。

        主要还是不信任王府,尤其是高密王。

        倘若容睡鹤自己一直在国中,倒是无所谓,他根本不惧这亲爹。

        问题是如今他要御驾亲征,太子容珒年幼,还在襁褓,皇后盛惟乔又不是擅长勾心斗角的人。虽然还有乐羊文跟徐子敬等重臣辅佐,可高密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果现在就给他太上皇的名分,让他住入宫闱,谁知道会不会弄出什么变故来?

        故此容睡鹤索性体都没提对王府的封赏,这样高密王夫妇名分不正,没有盛惟乔的召见,连进宫都不能,更没法子对朝政指手画脚,威胁性自然是大大的下降。

        既然是这样,盛惟乔又怎么可能因为区区议论,就给高密王府什么抬举?

        她本来就对高密王这公公没什么好感,更不要讲还涉及到她跟她儿子的利益了。

        桓夜合她一推二六五,也不多劝,只笑着道了句:“也是。”也就告退了。

        半个月后,容睡鹤传回圣旨,册封舒太妃之女为万春公主,舒太妃本身除了正式晋封太妃外,还被上了尊号“恪庄”,全称恪庄太妃。

        从这个尊号上,很容易就看出来,这位年轻的新君,对于舒太妃的往后,有着什么样的盼望。

        而恪庄太妃也没辜负他的期望,从此几乎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

        跟册封恪庄太妃母子一块儿的圣旨抵达的,还有一道圣旨,却是晋盛兰辞夫妇的爵位跟诰命的,盛兰辞从泰宁侯加封夔国公,冯氏也随之成为国公夫人。

        这道圣旨,一来是补上国丈封公爵的惯例;二来却也是为了表示对盛惟乔再次有喜的喜悦。

        只是这份喜气洋洋还没持续多久,高密王府就传出一个坏消息:高密王妃快不行了。

        王妃早在容睡鹤被王府找上宁威侯府认亲的时候,就自己说出她早已油尽灯枯、不过是靠意志撑着的话。

        虽然说那个时候其实还不至于完全没救,只要好生静养,仍旧回天有望。

        但容睡鹤归回王府,恢复了宗室子弟的身份后,却完全不像王妃想的那样,顺顺利利的母子团聚,跟着就是弥补上彼此欠缺多年的亲情,从此关系融洽,再无遗憾,让她心情舒畅的专心调理身体,好好儿的康健长寿。

        这个久别重逢的儿子,对于高密王府唯一的需求,就是给他一个光明正大迎娶盛惟乔的机会。

        此外他对王府既无所求,也无什么感情,而且毫不忌惮将这点表现出来。

        这让高密王妃忧心忡忡都来不及,遑论是定下心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了。

        能够拖到今日,已经很不容易。

        所以此番一病,竟是来势汹汹,看着就是不好了。虽然说容睡鹤亲征之前,特意什么都没给高密王府,可到底王妃是他生身之母。

        而且上上下下都看的出来,容睡鹤对于生身之父的高密王,就算还有点感情,也是非常的淡漠跟稀薄了。

        但对于高密王妃,终归还是有些情分的。

        这情况盛惟乔接到了消息,不免头疼,专门召了盛兰辞夫妇入宫商议:“王妃病重,就她的身子骨儿,此番说不得就是……如今偏生陛下亲征在外,爹,娘,你们说我要怎么办?”

        盛兰辞夫妇闻言也是皱眉:“这是你正儿八经的婆婆,虽然她不喜欢你,但按说她这最后一程,你作为儿媳妇,不在身边伺候也确实说不过去。可是她如今只是王妃,不是皇太后,你堂堂皇后,总不能亲自去高密王府伺候她吧?蕤宾年纪那么小,也是离不开母后的照顾呢!”

        冯氏还怀疑:“王妃虽然一向就对外说身子骨儿不怎么好,到底也撑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早不命在旦夕,晚不命在旦夕,偏偏这个时候要有三长两短了?最近因为陛下出征之前没有给予高密王府任何封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在议论纷纷!该不会是这个缘故,所以故意装病,给你施压吧?如果是这样,乖囡,你可不能上当!你那公公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你那婆婆,口口声声说疼爱陛下的,然而打小在她跟前长大又素来孝顺的世子,跟陛下这个自幼流落在外的儿子,到底哪个更得她心意,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娘,就算婆婆她是装的,可我要怎么做呢?”盛惟乔蹙着眉头,说道,“正如爹爹所言,固然我一直不怎么讨王妃喜爱,究竟是正经婆媳。做婆婆的病的厉害,我什么都不管,权当没听见,似乎不太好?但还是说亲自去服侍她吧,一来我不放心蕤宾一个人在宫里,二来娘您也知道,我哪里做的来伺候人的事情?!”

        “乖囡,你这样!”盛兰辞夫妇沉吟了会儿,就说,“你大张旗鼓的给她送些太医啊药材啊什么,也就是了!毕竟从来没有说皇后离开宫城去王府伺候王妃的道理,而且你膝下还有蕤宾在呢!”

        冯氏则补充道:“你暂且这么做,回头派人赶紧的给陛下送信请示,问他要怎么做?完了咱们再看着陛下的意思给你参谋!”

        盛惟乔于是依计行事,不久后受到丈夫的亲笔手书,信中对母子两嘘寒问暖,尤其是重点关心了盛惟乔的妊娠情况,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之类。只在最后,才轻描淡写的提了高密王妃病危的事情,却跟盛兰辞夫妇给女儿出的主意差不多,就是让盛惟乔给王府多送点太医还有药材,其他就别管了。

        好生打理宫闱,照顾好容蕤宾还有自己,才是重点。

        “这小子还算有良心!”盛兰辞夫妇知道后,私下里说着,“没有因为做了皇帝就刁难乖囡。”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也是因为容睡鹤对于生身父母隔阂很深,哪怕对王妃比对高密王要软化些,归根到底还是没有当成骨肉来看待的,否则断不至于这么不当回事。

        容睡鹤的回复,不知怎的兜兜转转传到了高密王府。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正式入了夏,一天比一天热起来了。

        如果不是容睡鹤御驾亲征在外,盛惟乔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离开皇宫避暑的意思的话,都该去上林苑住了。

        然而王府内外,却透着股儿萧瑟凄凉的味道,败落的气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湘霁堂中,高密王妃平躺在芙蓉帐里,头却一直侧着,满怀期盼的盯着门口。

        她到底在等谁,又或者说是在等什么,谁都知道。

        所以赵姑姑在门外徘徊着,到底不忍心进去告诉她真相。

        作为最有分量的陪嫁心腹,赵姑姑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

        王妃在传出病危的消息之后熬了四天四夜,最终满怀遗憾的合上了眼。她走之前留下遗嘱,将昔年陪嫁分作两份,由世子容清酌跟容睡鹤平分。

        她说这话的时候,赵姑姑流着泪跪在病榻前,问她可有什么话要留给谁,王妃想了好久,最终艰难的说道:“我没什么话留给他们的,世子素来孝顺谨慎,不必我叮嘱;至于鹤儿,他如今的成就跟地位,我还能叮嘱他什么呢?”

        过了好一会儿,赵姑姑都要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了,王妃才轻轻道了一句,“但愿来世,鹤儿也好,世子也罢,我所有的孩子们,都不要再碰见我这样的亲娘;但愿我来世,能够做个彻头彻尾的毒妇,哪怕遗臭万年,也没所谓的。”

        赵姑姑闻言不禁嚎啕大哭!

        哭声之中,高密王妃疲倦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丧讯报到宫中,盛惟乔闻之大惊失色,打发走使者,就思索着这后事要怎么办?

        毕竟皇帝的生身之母去了,这应该是国丧。

        可是高密王妃又没有被尊为皇太后。

        假如王府现在就这婆婆一个人的话,盛惟乔倒是不介意给她哀荣。问题是,王妃没了,高密王还在,容清酌夫妇也在,他们膝下的子女们也大抵在。

        这情况认了高密王妃皇太后的规格跟待遇,王府其他人呢?

        关系不怎么样的婆婆,还有自己娘儿仨的安危,盛惟乔无论如何也没法选择前者的。

        “本宫先去王府吊唁。”思来想去,她跟左右这样说,“你们速速派人追上陛下请示!”

        她带人去了高密王府,这会儿王妃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但王府还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主要就是大家吃不准容睡鹤对这一家子的态度,还在观望,不敢立刻上门致奠。

        见着盛惟乔亲自过来,上下之人松口气之余,心情也是复杂。

        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新君登基之后,皇后跟太子都册立了,尚在人世的太上皇还有皇太后,却还在王府做王爷、王妃的例子。

        现在的王府有多尴尬,见着盛惟乔就有多百味陈杂。

        “娘娘请跟奴婢来!”由于戚氏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之前因为孟太后跟孟皇后在一天之内双双薨逝的缘故,她强撑着去参加了丧礼,结果回来之后又要躺下了。

        直到今日都没能起身,而且戚氏跟高密王妃感情非常的深厚,说是情同母女也不为过。

        大家都担心,这时候戚氏知道了王妃病逝的消息,会不会受不了?

        是以根本不敢跟她说。

        如今出面招呼盛惟乔的就是赵姑姑,她三言两语说了戚氏不能出来迎接凤驾的缘故,见盛惟乔理解的颔首,这才擦了把眼泪,低声说道,“王妃的灵堂还是设在了湘霁堂。”

        盛惟乔跟着她到了湘霁堂,这边的正堂上,许多原本的生活物品都收拾了起来,梓棺与四周的素纱,都让整座灵堂透着深深的哀戚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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