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33-38

33

        或许是因为心虚，我有一点怀疑白额是不是认出了我。

        于是侍浴事件之后，我开始特地留意白额对其他侍女的态度，以此为参照来分析白额对我是否特殊。

        观察了小半个月，我得出结论：白额对我和其他侍女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只要公主在场，他满心满眼都是公主，旁的人都分不去他半点眼神。

        我放松了许多，但不安感依然挥之不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让我脑中拧紧了弦。

        我这样宽慰自己：他怎么会认出我呢？如果真认出了，该是这种态度吗？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认出了我。

        说良心话，白额对公主挺好的，称得上百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

        不过我的公主也不是那种骄矜跋扈的女子，很少向白额提什么要求，更别说要星星要月亮了。

        看得出来两人都有体贴对方的心。

        白额对公主这么温柔，我和爱特比公主本人还高兴。

        当年救白额的人，只能是公主。

        34

        然而好景不长，王与后大婚不过百日，后宫就要进新人了。

        公主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画素描。

        消息是爱特带回来的，她边汇报边微微打颤，估计是气的。

        公主却面色不改，一笔一画又稳又利落。

        眼见着白额的黑白肖像在画上逐渐成形，我忍不住开口问爱特：“要进几个，都是些什么人？”

        “就一个，王太后的亲侄女！听说是王太后亲定的事。”爱特的话音有些急。

        公主搁下笔，脸色不大好看。

        我也觉得心烦了起来。

        在兽国宫廷已生活了三个多月，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托情报达人爱特的福，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如今的王太后是白额已逝亲妈的妹妹，虽然占着母亲的名分，但两人之间情分不深。

        此时还在牢里的那位黑背兄弟才是王太后的亲生儿子，这三个多月，我们没少听说王太后为了黑背的事向白额求情，但是白额的回应从来都是：“如果不是看母亲的面子，他早就该死了。”

        为这事儿，王太后将公主召去吃过下午茶，本意是让王后做做国王的思想工作，别把和亲兄弟的事儿做得太绝。

        公主不卑不亢地拒绝了王太后的请求。

        王太后也看出公主是摆明了不想趟这趟浑水，竟生了气，半点儿面子工程也不做了，立马翻脸让公主走人。

        公主却不生气，双手端在胸前，向王太后行了个礼，款款而去。

        此后，公主和王太后的梁子就算结下了，王太后也不知是闲得发慌还是怎样，逮着空子就会找公主的不痛快。

        反倒是白额听说了事情经过后，比以往更宠爱公主了，每次王太后和公主闹不痛快，他都毅然决然地站在公主那边，不过面上也不会太给王太后难堪。

        所以这时候王太后让她家亲侄女进宫，自然没抱什么好心思。

        将要入宫的那位所谓王太后的亲侄女，却是白额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与一直对白额不管不问的王太后相比，她与白额的关系自是好了太多。

        这就意味着，这位青梅竹马在白额面前是说得上话的。

        公主垂眼端详着自己画的白额的肖像，忽然笑了笑：“这大概是她最后一张牌了吧。”

        我道：“就怕是张王牌。”

        “王牌也不怕，”公主重新拿起笔，竟将画好的画涂得乱七八糟，“琥珀，我再教你个道理：不在乎的东西，根本伤不到你。”

        我有些发怔。

        公主却笑意更深：“只有你在乎的，才会让你痛。”

        35

        伤不伤得到是一回事，会不会添堵是另一回事。

        王太后让她亲侄女进宫，怎么会不给公主添堵？

        因为此前白额对公主那样好，所以我以为事情还有转机。王太后的决定是王太后的决定，国王不一定会答应，然而事实狠狠打了我的脸。

        白额一点儿异议都没有，王太后的亲侄女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入宫为妃了。

        爱特听我抱怨后还笑：“琥珀，原来你也有天真的时候。”

        我愣了神，一时分不清爱特到底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国王不仅纳了这个新妃，还特赐了她“佳夫人”称号，比一般的王妃又贵气了一层，与王后相比，也就差了半级。

        他们大婚那天，公主早早睡了，我和爱特偷偷去观摩了婚礼。

        长长的红毯自正殿口一路滚至宫门，佳夫人身着轻纱白裙，挽着老宰相的手，高抬着下巴，眼里闪烁着星辰，一步步走到国王身边。

        红毯两侧圣洁的婚灯跟随着她的步伐，一盏盏亮起，形成一条浪漫的灯河。

        他们在教父面前宣誓。

        国王为佳夫人戴上了妃品级的宝石冠。

        爱特惊愕地张大了嘴：“这排场已经不仅仅是体面了吧？”

        当然不只是体面，还有偏爱。

        这个婚礼虽还不及王后级别的铺张，但诸如灯河这般的巧思，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道：“若是过几日，王下令释放罪囚黑背，我也不会吃惊了。”

        爱特赶忙捂住我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我并不觉得白额会为了女人做到这个地步。他那样的人，心里一定什么事都自有盘算，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粉饰真心的幌子和借口。

        36

        佳夫人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喜欢穿颜色艳丽有蕾丝边的裙子，妆容夸张但也精致，头饰繁复，腰似水蛇，走起路来摇曳多姿。外表看来，与书中说的蛇蝎美人形象相当符合。

        她说话软、娇、嗔，每句话都带着自己的性子，似乎永远学不会话前思三分。

        于她而言，生活的意义就是白额的爱。

        所以，王太后的算盘又又又落空了。

        那天她高兴地邀佳夫人去吃下午茶，非常自信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想着终于有机会将她可怜的黑背孩儿从暗无天日的牢里解救出来了，却没想到佳夫人一口回绝了她，比公主当初还干脆。

        王太后惊愕：“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佳夫人重复：“我不干，黑背又不是我的丈夫，白额才是。”

        王太后因为黑背的事，本就郁郁寡欢伤了身子，被自己亲侄女这么背刺一遭，竟气得直接吐了血。

        佳夫人了结了王太后这档子糟心事，倒是心情极好，一览整个宫廷，眼里就只剩了王后这一枚眼中钉。

        37

        打着王太后的旗号，佳夫人半礼貌半强迫地给公主院落送来了一个宫奴。

        “王太后在病中也不忘关照我们，分了两个在她身边侍候多年的老人出来，给我们一人一个。”佳夫人用绿孔雀羽毛扇半遮着嘴，姿态相当淑女，头上戴着的妃级宝石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公主神色淡然地看向那个陌生的宫奴。

        佳夫人热情地介绍道：“他叫尤达，原身是只灰狼。”

        一只绝了育的灰狼。

        虽然宫里人都知道王太后不招人待见，但她毕竟是王太后，佳夫人打着王太后的旗号还是好使的，公主只能捏着鼻子收下这个不怀好意的礼物。

        从此公主院里就没了安宁，隔三差五地就会闹出点事儿，吃坏肚子、打碎珍品什么的都是小事，但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些都是那只灰狼干的，若是不想办法赶走他，就怕哪日这个黑心的决定下毒。

        爱特见过太多宫里的阴私了，向公主建议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这个害人精，公主却不肯脏了手。

        我也心忧：“他是留不得的。”

        公主道：“那就想个办法把他丢了。”

        38

        公主对白额说：“我来你们兽国也有半年了，过几天是我们羽国的国节，我想回去看看我父王。”

        省亲是正常的礼节，一年一次并不为过，白额答应了。

        于是大家收拾收拾，就出发了。

        我清楚，这次旅程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找个机会丢掉那只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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