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芽烙

夜色下风声鹤唳，空旷的庭院内，黑洞洞的蓝色大铁门里，花棠一个人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地上的仙人球。

        青石灰的水泥地上，仙人球周身的刺都已在滚落中折断，黄褐色的根部软垂着，上面还带着些零星的黑土，像是被一个抛弃的破布娃娃。

        敞开的厅门里，花红珠看到门口花棠，瞬间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她是知道花棠是有多看重这个仙人球的，花棠简直把它当做孩子再养，有一次她试图拿来看看，手差点被她折断。

        花棠这人顶着一张纯真无暇的脸，做出来的事却比谁都吓人。

        看着花棠那落在仙人掌上低沉目光，她瞬间理智回归，顿感后悔，她刚才应该让她奶动手的。

        她咽了咽口水，缓缓，缓缓，移到了刘翠蝶身后。

        刘翠蝶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眉头也微微皱起。

        往常这个时间点，花棠还在外面做兼职，今天这么早回来？

        门口的花棠视线缓缓从仙人球上移开，眼睛徐徐扫过空旷的庭院和敞开的客厅，以及，屋里几近搬空的东西。

        她拳头紧了紧，又转瞬放开。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忽地笑了，迈步朝厅屋走去。

        嘴里有些意味不明：

        “刘奶奶，你们这是准备干嘛？”

        晚风中，花棠声音轻巧，带着股娇，但又藏着暗。

        “爷爷死前不是说，这栋房子不能动吗？”

        “哥哥还没回来，你们这是想去那儿啊？”

        花棠脸上挂着和煦的笑，缓步走近。

        看着离的越来越近的花棠，花红珠吓得退后一步，背后汗毛倒竖。

        刘翠蝶看着走过来的花棠，满目不赞同：“遗产分割你也是看了的，这栋房子是我的，自然是我想动就动，想卖就卖。”

        她审视了一下花棠的面容，没看出花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假仁假义的叹了口气，开口安慰：“你哥哥都丢了十几年了，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你要……”

        “啪！”的一下，花棠猛的一巴掌扇了过去，她轻笑：“哥哥的事，你闭嘴就好啦。”

        刘翠蝶捂着脸，难以置信。

        然而，“啪！”的一声，她又一巴掌扇过去，笑容渐收：“你不是答应爷爷会保留房子。”

        刘翠蝶双眼充血，伸手就要打她。

        花棠攥住就翠蝶的手腕，制住，“啪！”的反手又是一巴掌，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谁准你动我东西的。”

        几巴掌下来，刘翠蝶耳朵震的像是山谷回荡，她气疯了，眼睛充血的就要朝花棠的头发抓去。

        然而花棠攥紧她的手腕，往外一扯，抓住她盘在脑后的头发，往下就是一摁，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地面上。

        她的脑侧被紧压在地面，脸上的肉被挤出饼状，眼睛离地上的碎片只有咫尺的距离，她瞳孔张大，不敢眨眼，生怕睫毛把碎瓷扫进眼睛里。

        花棠屈起一只腿半蹲下身子，眉目低垂：“房子卖了？”

        刘翠蝶嘴唇被半压着，发不出声音，她挣扎双手背伸着往花棠抓去，但是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花棠又用了点手中的力气，眉目冷静：“你，退回去，或买回来。”

        “滑……花……你……”刘翠蝶扭动着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包含愤怒。

        她垂眸淡漠的看着地上的人：“花凌峰没回……”

        “嘭！”一声爆响。

        玻璃酒瓶在头上炸开，绿色的碎片瞬间四溅崩开。

        她蹲在原地，一动未动，但是手里的力道却怔松了一下。

        花红珠握着绿色酒瓶的把手，看着蹲着不动的花棠，抖着腿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的缓缓捂住嘴。

        刘翠蝶此时也趁机猛的从她手下挣脱了出来，一下退开了好几步远。

        她站在远处又惊又惧的看着花棠，她没想到花棠真的敢对她动手。

        灯光下，鲜红的血顺着花棠额角缓缓顺着脸颊滑落，给她面色增添了一抹浓稠的艳，一直延伸到她的双眸，衬出她眸底浓重的黑。

        她缓缓扭头，视线落在她们身上，一字一顿道：“房、子、留、下。”

        她手撑在地面碎开的玻璃上，想要站起来，伴着脸上的鲜血，像是索命的罗刹。

        花红珠看到她的模样，吓的“啪”的一下丢掉手里的瓶子，转身就往外跑。

        “妈妈呀！”

        刘翠蝶也有些忌惮的看着她，但更多的是冲天的愤怒。

        她几步走上前，伸手出脚，狠狠的照着花棠胸口就是一踹。

        然后大步流星，急急忙忙的朝外走。

        暖黄的厅堂内，花棠一个不稳跌趴在地上。

        她双手撑着地面，挣扎似着想要站起来，声音喃喃:“房子。”

        鲜红色的血珠顺着她莹白的下颌滴落，“啪嗒”一声，在白瓷地板上晕开一个圆形的红色图案。

        脑袋的眩晕让她又跌了下去。

        住宅外，正在整理车里东西的几个搬运工看着接连出来的两个雇主，有些惊讶。

        尤其是刚才那个处处挑刺的老太太，早先盘好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的散在脑后，面颊上带着微微的红肿，狼狈的像是被正主打了的小三似的。

        其中一个搬运工迟疑的开口：“这是……”

        刘翠蝶怒喝：“不该问的别问，剩下的东西不要了，你们不用进去了，走，现在就走。”

        说完刘翠蝶急匆匆的拉开车门就坐上了车。

        几个搬运工互相看了一眼，回头望了一下亮着灯光，却寂静无声的庭院。

        有人犹豫，另一个人握住他的肩膀摇摇头：“走了。”

        很快，110号住宅的门外，卡车的轰鸣声响起，没过一会就渐行渐远的消失。

        屋内，花棠撑起自己，有些踉跄。

        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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