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芽烙

花棠猛的抬头，就看到刚才那盆摇摇欲坠的盆栽碎在了地上，墨色的碎瓦和松软的泥土四散在植株周围。

        一瞬间，她头皮发麻。

        贵，她赔不起。

        一边的李凤云悄悄收回脚，她扫了眼摔在地上的据说很贵重的盆栽，眸低深处闪躲了一下。

        她只是想让花棠知道一下快速骑车的危害，是在帮她，说服自己后，李凤云很快又安定下来。

        刚才离的老远，她就看到了骑车的花棠，速度快的跟赶着投胎似的。

        听到身后大门打开的声音后，她手比脑子还快的就把车横过来了，就有了现在这副场景。

        李凤云皱眉看向花棠：“你怎么能在院里骑车，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这些都是秦老太太最喜欢的盆栽。”

        花棠看着摔在远处，叶子呈鱼肚状的植物，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也没什么心情回答李凤云的话。

        她有些后悔，刚才她不应该看到没人就骑这么快的。

        李凤云看着她有些灰败的来脸色，心里不自觉的就升上了几分高兴来。

        但是，面上却不悦的指责道：“今天老太太旅游刚回来，我特意请假过来就是为了帮忙，结果你倒好，你看看现在这怎么办？这些可都是老太太刚带回来的。”

        她一脸不满的看向花棠，像花真的是花棠撞掉的一样。

        她见花棠第一面就觉的她不顺眼，长的就像狐狸精似的，万一哪天她看上了秦家的富贵，使手段把秦肃渊勾走了怎么办。

        她最近一直在焦心这件事。

        就算秦肃渊真的喜欢她，但是男人总是耐不住坏心人的引诱的。

        而且她猜测秦肃渊只敢偷偷喜欢她的原因，是因为不好意思和老太太开口，她打算多在老太太面前露露脸，让老太太天天在他面前天天夸她。

        这样，秦肃渊应该就不会不好意思了，老太太都喜欢她了，他最后肯定会憋不住告白的。

        虽然她心里这样想，但还是有些担心花棠会使手段夺了她的风头，毕竟花棠现在不知为什么住在秦家，又张这那样一张脸。

        她又正在思索怎么不让花棠夺了她的风头时，这不，机会就来了。

        她看着花棠，声音微微拔高，提醒道：“这花可是你撞掉的，不管我事。”

        花棠就算是求她帮忙保密撒谎，她也不会帮的。

        她才不会为了她就在众人面前撒谎，她可比花棠这种拥有龌龊思想的人高尚的多，不屑与此道。

        她有些鄙夷的看了花棠一眼，等着她的恳求。

        然而，花棠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径直放下自行车的脚蹬，把自行车停在一边。

        直接就绕过了李凤云，几步走到了碎地的盆栽面前。

        她小心的把植株周围的碎土和碎瓦拨开，把植株捧在掌心里左右仔细看了看。

        这棵确实是株兰草，兰草有很多，重点是这株兰草到底是什么兰。

        兰花本身就是很脆弱精细的植物，养护不当就会枯萎衰败，重新种植再活的风险是很大的，更别说现在还被打翻在地。

        如果真的是她想象的那种兰……

        花棠喉头一哽。

        她屏住呼吸小心的检查着。

        手心里的兰草植株不算高，看叶型可以确定是春兰的一种，但是春兰品种的不同，价格也不同。

        她手里植株叶色较深，叶形呈鱼肚状，叶尖急收着，仔细端详能看到叶面上像是附了一层薄蜡似的，泛着油亮的光泽，细看叶顶端及叶面中骨两侧还有暗红色的沙晕。

        她又用手量了量宽和长，叶长大概16公分左右，叶宽差不多13毫米左右。

        花棠深呼了一口气，不死心的伸手摸了摸叶片，指下细腻弹性的触感，让她心有些凉。

        叶质，叶姿，叶长几乎都符合，但万一就是她认错了呢？

        她不放弃的把叶面翻过来看。

        叶面背后纵深着多条深绿色的脉纹，每两条脉纹里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纵向脉纹。

        视线往下落，还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叶芽出土1工分左右的地方，新叶被宽阔的叶鞘紧紧的抱住，叶鞘和新叶都呈嫩绿色，上面脉纹密布。

        花棠蹲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似的，此时心透凉。

        这真的是春兰中的姜氏荷，近三十万一株的姜氏荷，现在她手里这株上面还发了两株新芽，这加在一起就是近一百万……

        花棠恨不得此时来个雷，一下把她劈晕过去，这样她就不用面对现实了。

        可是世界没有后悔药，消沉了一会，她又振作起来，去查看兰草的根部。

        黄白的胖根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没有破皮，也没有断根，只有冒出来的小须被伤到了一点。

        看过之后，花棠心下顿松了一口起，还好，根没伤。

        春天正是姜氏荷可以分株之际，有季节加成，再加上根没伤到，救活的几率应该可以提高。

        想着，她捧着草就朝房子走去，打算先找个盆种上试试。

        她身后的李凤云看着拿着草就走的人，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她的背影双眸微微睁大。

        她怎么就这样走了？

        还把东西拿走了？

        她不是应该先求她保密撒谎吗？

        难道她是想毁尸灭迹，在老太太面前先一步污蔑是她打碎的那株草吗？

        不行。

        李凤云想到这一股怒气汹涌。

        她立即放下手中的推车，紧跟在花棠后面，愤恨的瞪着花棠的背影。

        她要胆敢污蔑她，她就向老太太揭发她。

        主路上，一个推车横在那里，一辆挂着书包的自行车停在边上，推车与自行车之间的地面上还竖着黑色划痕，破碎的盆栽碎在地上，让人一眼就能猜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凤云跟在花棠后面进了大厅，但是，却看到让她膛目结舌的一幕。

        她眼睁睁看着举着那株草的花棠，一进去，就被秦老太太一把抱进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

        花棠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她想着把花拿回来先种上试试，争取种活了，少赔点钱。

        结果，她进了大厅还没说话，就忽的被一个老太太抱进了怀里。

        她被人抱着，勉强的把胳膊伸出去，想要保住手里的兰草。

        但背脊上温暖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让她的思绪很快从兰草上转到了自己身上。

        老人抱着她，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心疼：“我们乖糖糖受苦了，以后就不怕了，以后啊就在家待着，要是那个什么刘的敢上门，奶奶一定骂死她。”

        秦老夫人是刚刚才知道花棠的事，她一回来，管家就把情况跟她说了。

        听到她是花建勇的女儿，正心下激动，当时要不是花建勇，秦肃渊根本就活不下来。

        谁知后面又听到她父母和哥哥都没了，头被姓刘的砸破了，大雨天的还被人赶出去晕倒在外面，顿时心疼的不行。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呢，好人不应该有好报吗。

        秦老夫人抱着她，手下又紧了紧，她强忍着自己的情绪，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奶奶疼你，以后奶奶疼你。”

        花棠被紧紧的抱着，暖热的气流在她周身蕴酿起来，整个人像是裹进了过冬的厚被里。

        听到老太太的话，她愣了下。

        不过，很快她又回复了往常的模样，猜到应该是秦肃渊把她的事和秦老夫人说了，老人心软，才会这样。

        她有些迟疑的伸手回拍了一下，轻声道：“奶奶我没事。”

        秦老夫人把人放开，侧身擦了擦眼泪，回头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了老了，人就容易激动。”

        说着她又笑骂了一句：“小渊也是的，也不早点跟我说一声，要是知道你在家，我就早点回来了。”

        对于秦老夫人的热情，花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的生命里几乎从没有出现过这么□□裸的感情，这让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想附和着说两句什么，但是大脑此时像是打结了般，一句话都捋不出来。

        忽的，一个沉稳的男声忽的响起，瞬间打破了她的窘境：“你把盆栽撞掉了？”

        大厅里的人霎时都齐齐朝说话人看去，是秦肃渊。

        花棠也呆愣愣的看着他。

        不过，她脑中的思绪好像也在一瞬间被他那句话震开了似的，霎时条顺了起来。

        她霍地将手中握着的花举到秦老太太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奶奶…，我、把你兰草打碎了。”

        秦奶奶回头，这才注意到她手中握着的兰草，顿时笑道:“这有什么的啊，碎了再买……”

        “记账上。”

        秦奶奶话还没说完，秦肃渊的冷凝的声音就能从一旁传过来。

        听到他的话，花棠瞬间嘴一嘟，握住了秦奶奶的手臂，站到了她身边，眼神看向秦奶奶，娇声道：“奶奶，你看他。”

        她像是从沙滩上被人捡起来扔回海里的鱼，一瞬间又自在起来。

        握着秦奶奶的动作自然又亲切，像是和秦奶奶相处了很久似的。

        秦奶奶本来还在反思自己刚刚的行为是不是不好，会不会太热情了，给孩子带来压力，正有些后悔呢。

        现在看到花棠握着她的手臂对她撒娇，瞬间放下心来，心里也高兴起来。

        她拍了拍花棠的手，嗔怪的瞪了秦肃渊一眼：“我的话不管用了。”

        秦肃渊看着一副祖孙俩好的站在他面前的人，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向花棠淡淡道：“自己做错的事，自己负责。”

        说着，还把手里拎着的书包递向花棠的方向。

        花棠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是她的书包。

        红色的书包挂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显示出与他周身不符的气质来。

        她看着书包，瞬间想到了还在案发现场的自行车，推测出秦肃渊可能知道她刚才干了什么事，顿时有些尴尬。

        她最近做错事的时候总能到被他抓到……

        窘的她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亦步亦趋的走过去，快速伸手拿回自己的书包。

        然后，她举起手中的兰花，仰眸看向秦肃渊，问：“我种活它，是不是就不用记账了？”

        秦肃渊收回手，看了她一眼，视线在扫过她举着的兰花上扫过，淡淡道：“嗯。”

        花棠心里一喜，她转头对秦奶奶道：“奶奶，我去花园找东西种上。”

        “去吧。”秦奶奶慈祥的笑看着她，不忘叮嘱：“种不活也没关系。”

        一边，看到这一幕的李凤云，手狠狠的攥紧了。

        她不明白，花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被放过去了？

        园艺师不是说这株花价值最高吗？秦老夫人为什么不生气还抱着她？

        她不是最喜欢自己的花了吗？平时都不然人碰的！她还是借口给园艺师帮忙，才得到搬花的机会。

        她那么小心翼翼，生怕碰掉了一盆花，怎么到了花棠这里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上次秦老太太不是还因为园艺师照顾不当，摔碎了一盆花，就直接把人开除了吗？

        为什么现在就轻而易举就放过花棠了。

        李凤云握紧拳头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往上涨，她觉的秦老夫人做人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

        花棠除了一张脸，能有什么本事。

        不过很快她又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她想到秦肃渊刚才呵斥了花棠，心里又有些高兴，还好，还好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毕竟她的推车还放在那，他一定是因为心疼她推的盆栽被花棠撞摔了一盆才开口的，她记得她母亲上次打碎了一个很贵的碟子，他也没说什么。

        现在，他开口就让花棠赔，不就是说明了他心里有她，一想到这李凤云脸上就有些羞涩。

        老太太算什么，他喜欢她就好了，反正最后当家做主的都是秦肃渊，等她嫁给他，她一定要把两人都搬出去住。

        越想，李凤云越是忍不住欣喜，此时已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喜悦里。

        然而，很快一声询问把她拉回了现实：“凤云，你怎么会在这？”

        她抬眸看过去，发现秦老夫人正皱眉看着她。

        李凤云看见她不喜的神色，心里撇嘴，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副愧疚的表情：“我推的车，不小心被花棠撞到了，花碎了一盆，我想过来帮她解释……”

        听到她这话，秦老夫人瞬间蹙眉：“你怎么去推花了？谁让你推的？”

        秦家工资给的很高，每个员工都各司其职，谁的事谁负责，这是规矩。

        而且哪有让来看母亲的孩子去干活的，太不像话了。

        秦老夫人有些生气。

        听到秦老夫人的问话，李凤云慌了一下，她害怕秦老夫人去问园艺师，园艺师会把她求着帮忙的事抖落出来，那到时候就有些丢人了。

        她掐了自己一下，努力镇定下来，开口解释道：“我听我妈说，您回来了，本来想帮忙搭把手让您高兴一下的，结果就……”

        说着她就似是愧疚的低下头。

        秦老夫人听到她提起母亲，眉头瞬间蹙起。

        当初陈二娘离婚，这丫头硬是要跟着那出轨的父亲走，这无可厚非，但帮助出轨男人数落陈二娘这件事，她还记得。

        她一直都觉得这孩子长歪了，可那是陈二娘的家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要不是看在陈二娘已经照顾了她这么多年的份上，她根本就不会同意这李凤云上门。

        李凤云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低头做出一副没落委屈的表情。

        她觉的秦肃渊看到她这样，一定会心疼的。

        她还在思索要不要挤两滴眼泪出来，就突的听到秦肃渊冷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出去。”

        短小的两个字，冰冷至极，犹如零下的寒温，一下就把李凤云冻在原地，让她心脏瑟缩了一下。

        她抬眸看向正朝楼上走去的背影，指甲掐如手心，有些惊慌。

        他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

        不可能……

        李凤云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由红变紫，由紫变青，难看至极。

        一瞬间，她感觉周围所有人看到她的眼光都不对，宛如利箭一般，一下一下的往她身上刺，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最后还是听到动静的陈二娘出来把她拉走的。

        此时，花棠正在花园里蹲着，对于大厅里后面发生的事就不知道。

        她正在思索要不要给姜氏荷分盆分株，这样成活率也会高很多，就算死了一株，那也还有两株，损失率能达到最小。

        此时的她一心都扑在了眼下的姜氏荷上面，完全忘记了她那还没记完的生物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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