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仪式

伊丽莎白怀特的思绪在浓密猩红的触须中浮沉，铺面而来的血红颜色带来一种血腥意味——这是不祥的征兆。

        她略略抬头，便看见铺天盖地的触手掩盖了整个天空，影影绰绰的虚影四处挥舞着，好像是在表示欢迎。

        就在猩红触须即将环上她的身体时，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伊丽莎白的头顶，四周的光线被瞬间吞噬。

        伊丽莎白抬头仰望，便看见暗色的层层叠叠的羽毛在她头顶猎猎带风。

        四面的红色触须在随风荡漾中瞬间凝滞改向，接着缓慢而又黏腻地伸向那遮天蔽日的身影。

        大鸟振翅，在周边触须伸来时落下，四面气流冲击了整个空间。

        伊丽莎白终于看清了大鸟的部分样貌——这是一个庞然大物，锐爪深深扣抓在地上，腹部的绒羽像是浮云，暗紫色的羽翼丰满，再往上，那头部竟是一张人脸！

        人面鹰张口，似是啼咛，而周边的触须像是被震慑住一般焦虑地打转。

        而此时，伊丽莎白的眼中也倒映出失去触手遮盖的生物的全貌。

        ——那是一个翕动着的肉瘤，不断有气泡一般透明的肉球鼓起接着沉寂下去，就像是在呼吸一般律动着。有猩红的像是血管一般的红线在透明的肉球中涌动，磅礴而有生机。

        只凝视了一瞬，伊丽莎白便痛苦地移开眼，脑中的呓语道：

        ——“不可直视神！”

        她感到窒息，鼻尖环绕着的金属气息若有若无，使她在某一瞬间清醒过来，接着又被拖入无尽的深渊。

        邪神。伊丽莎白在某个清醒时刻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主……夏洛蒂……尤格里斯……禁地……胚胎……

        ——我主！

        “异界的旅者……彼世之光……所有徘徊者的领路人！”三段尊名被念出。

        眼前的白光猛然划破这混沌的世界。

        伊丽莎白倏然回神，望着眼前熟悉的环境，利刃出鞘！

        寒光闪过，身边卖布林煎饼的摊主脖颈上出现了一条血线。

        尽管生命受到威胁，但摊主依旧保持着微笑。

        他的脸渐渐模糊不清，漆黑的眼珠溜溜地转向伊丽莎白，就像之前纯白梦境中的无面人一般诡异地微笑凝视着对方。

        摊主歪头，接着从脚跟开始，渐渐融化，最终在微笑中化为了一摊血水。

        ——血水中甚至还残留着两三根与刚才危机中颇为相似的猩红触手。

        这触手在血水中弹跳了两下，像是虫子一般蠕动，最终凝滞了。

        伊丽莎白望着那触手，脑子还隐隐作痛，有一道声音在脑海中聒噪地呓语，她索性转身不再去看。

        她手中握剑，血珠缓缓顺着剑身流到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线。

        “我主……是主的帮助。”伊丽莎白提剑默默想着，接着望向身边突然出现的尤格里斯霍尔。

        尤格里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猛地想起了之前前去寻找夏洛蒂福尔摩斯支援时的情景。

        【对方停下来了。】系统在尤格里斯疾行时说道。

        于此同时，他的眼中也倒映出那个悠然的身影。

        ——夏洛蒂福尔摩斯，这个与那个著名侦探同姓的神秘人。

        她会同意自己的要求吗？而他又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对方倚着墙，半死不活地耷拉着眼皮，手中捻着一把灰不溜秋的匕首。

        匕首在她的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灵巧地翻转。夏洛蒂看起来对此得心应手。

        周围十分寂静，似乎连天边的浮云都沉寂下来了。这里已经靠近城郊，也因此人迹罕至。

        ——是个适合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尤格里斯看着那把匕首，冷不丁想到。

        “遇到麻烦了？”黑发褐瞳的少女撩起眼皮扫视着尤格里斯，笑道，“不然你可不会主动来找我。”

        这句话说得好像她很了解他一般。尤格里斯感到脊背发凉。

        他甚至都怀疑对方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来了。

        也许，这个福尔摩斯也确实有福尔摩斯一般的洞察力。

        尤格里斯没空思考更多，他开门见山道：“我的朋友出了一点事。”

        “你自己解决不了？”这种疑问的语气莫名有些嘲讽意味。

        尤格里斯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能力不足，并说道：“您可以直说您需要什么报酬，只要我能做到，我会倾力去做。”

        尤格里斯感受到自己在被夏洛蒂的褐瞳注视着，不自觉挺了挺腰背。

        “有意思……”他听到对方嘟囔着，接着对他说，“你现在可给不了我什么。”

        “但我未来未必不可以。”尤格里斯眼神坚毅。

        【注意点，速战速决，不然你的那位英雄的名字就要刻在墓碑上了。】

        他不能再在这里消耗更多时间了，伊丽莎白很可能早已危在旦夕。

        时间就是生命。

        “任何帮助都是有代价的。”夏洛蒂意味不明地说道，“为什么不试试自己帮助自己的朋友脱离险境呢？”

        尤格里斯惊愕。

        【……】系统久未言语。

        “我要靠什么？”尤格里斯一针见血。

        “‘追风者’，他的信物在你手里吧。”夏洛蒂肯定地说道。

        尤格里斯在惊讶之中已经麻木了，他将用线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拿了下来。

        夏洛蒂从斗篷中缝着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白水晶。

        尤格里斯目光落在白水晶上，突然想起了之前恶补的奥秘知识：

        ——白水晶作为被缚游灵的象征物之一，一直被被缚游灵的信徒随身携带着，多用于举行仪式魔法和祭祀使用。

        夏洛蒂福尔摩斯是被缚游灵的信徒？

        但紧接着他推翻了这个猜想。

        ——因为他又看到对方摸出了一小块香烛。

        这是知识贤者的象征物之一。

        如果她再掏出一枚银币，那就集齐三位正位神明了。尤格里斯莫名想着。

        夏洛蒂点燃了香烛，将其放在地上，又将穿了绳的白水晶自然垂直放在香烛的烟雾上。

        松手，白水晶与绳子便笔直地杵在袅袅烛烟之上。

        尤格里斯想了起来：知识贤者的香烛是要用独角兽的毛和鲛人的眼泪以及其它稀有材料制成的，也因此，它点燃后产生的烟雾能支持像白水晶这种奥秘物体悬浮。

        唯一的坏处就是贵。

        夏洛蒂满意地开口道：“戒指可以放上去了。”

        尤格里斯愣了一下——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别人施展这种仪式魔法。很快他反应过来，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放置在白水晶上。

        在放上去的一瞬间，烛焰呼腾了一下。

        “跟我念——”

        “自然生灵的庇护者，倒吊之灵，节制之神……”

        “自然生灵的庇护者，倒吊之灵，节制之神……”尤格里斯重复道。

        这枚古朴素净的戒指在重复的尊名颂念中迸发出白光，爆炸般覆盖了尤格里斯整个视野。

        他看见白色的空间无边无垠，尤格里斯似乎还能听到身边夏洛蒂福尔摩斯的轻笑声——不过这都离他远去了。

        尤格里斯看到了白色雾气的深处，一道被雾晕染成浅色的身影倒挂在上空，似是有锁链在祂的身上环绕。一个十分高大的影子静立在祂的身边。

        尤格里斯看到自己身上散发着的金与蓝相交辉映的光线，在面对这两个身影的瞬间，蓝光从他的身上剥夺。

        他能感受到蓝光的挣扎，但最终，也只有一小部分留在了他的身上。

        被剥夺的蓝光溃散了。

        隐约有不可琢磨的声音被塞入他的大脑中，尤格里斯不自觉理解了其中的意思：“等价交换，你的心愿将被满足。”

        他瞬间反应过来，答道：“感谢您的慷慨。”

        眼前的事物模糊不见了——或者说，尤格里斯被从这个满是雾气的空间擦去了。

        尤格里斯回过神来，猛然回头去看夏洛蒂福尔摩斯。

        ——他的身边没有人，就连那香烛与白水晶都已消失不见，徒留那枚戒指不起眼地落在地上。

        尤格里斯弯腰捡起戒指，呼唤系统：“你还在吗？”

        【……嗯。】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尤格里斯不自觉想到刚才的空间——他猜测这就是灵界，神明居住的地方。

        他在灵界被剥夺了的蓝光，以及那个看不清身形的影子说的“等价交换”……

        ——蓝光就是系统？！

        【……不要乱想，我只是需要休眠一段时间，就像你们人类一样需要休息而已。】系统避重就轻道。

        尤格里斯反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面对这个问题，系统居然在转移话题！

        “……你要离开多久？”尤格里斯询问系统。

        【不清楚，也许三天，也许一个月，也可能半年。】系统道，【你争取在我回来之前好好活着吧。】

        “……接你吉言。”尤格里斯回答，与此同时，系统彻底静匿下来。

        耳边没了系统的冷嘲热讽，他竟感觉到了一点不自在。

        尤格里斯平复了心情，前去寻找伊丽莎白。

        李默用夏洛蒂福尔摩斯的身份在尤格里斯演了一出，为自己不用暴露在伊丽莎白出事前与其接触过的事实，而舒了一口气。

        可惜了我的香烛。李默心疼地想着。

        她唤出了神圣几何，看见这个魔方像是吃饱喝足了一般一闪一闪亮晶晶。

        李默知道神圣几何的来头不小。

        ——对方不仅可以模拟神明位格、接收信徒的祈祷，甚至在刚才被缚游灵收取报酬之时都能薅一点主角系统的羊毛来。

        神圣几何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之所以知道“追风者”的信物能够有这样的作用，也是由于知晓剧情。

        原本这枚戒指会在槭树禁地的邪神复苏后用来召唤被缚游灵，力挽狂澜劈死邪神。

        如今提前用来解决伊丽莎白身上的精神污染，挽救一位好员工，也不亏。

        ——甚至信物戒指都没有损坏，转而代之的是主角的系统受创。

        啧，这样等邪神胚胎搞事情的时候还能再劈死祂一次。

        唯一的问题是，在主角找到“追风者”后，这么好用的信物就要物归原主了。

        可惜的是，李默只把原著看了一半，都没有看到有关“追风者”身份的介绍。

        如果可以，李默希望早一步找到所谓“追风者”——然后将对方坑进隐匿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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