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永乐村

尘世长明是永乐村的山神。

        踏生出灵智五百多年，也被困在这一个小小的神祠里五百多年。

        永乐村给予祂香火，也剥夺他的自由。

        祂在山顶看倦了云、看厌了林，再好的景色都不能再让祂欢喜。

        唯一能热闹一些的时候，便是每年的正月十八，那是永乐村传统的祭祀之日，村民要在祭司的带领下举行祭礼。

        祭礼看多了也很无趣，无非是这些凡人恭恭敬敬地上香、献上祭品、受洗，最后祷告。

        长明虽然存在五百年了，但在天生灵物里，祂只是一个新生的山神，法力低微，根本不足以回应他们的祷告。

        百无聊赖的第不知道多少年，这一年的祭礼有些不同。

        一个三岁的女孩扯着妇人的裤腿，指着长明的神像，天真地发问：阿娘，那是什么？

        妇人摸摸她的头，哄着她：甜甜，那是山神哥哥。

        长明想着：大逆不道。

        听说妇人是门第衰落后被派来这里支教的，不知怎么留了下来成了亲，不过就算生了女儿后她也没彻底被村妇同化，说话温温柔柔的，知书达理，因此虽然尊重祭礼的习俗，却并不信仰神。

        叫做甜甜的女孩懵懂地看着神像，笑了：知道啦，阿娘，山神哥哥好。

        长明突然有了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随着女孩长大，她被阿娘带着参加祭礼时，长明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她天生灵感敏锐？

        长明生了些兴趣。

        直到女孩五岁之后，那位可亲的妇人离世了。

        女孩便每日都爬上山顶，一般是傍晚，偶尔是清晨。

        每一次都是看着长明的神像，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家常话。

        她想阿娘了。

        阿爸不喜欢她，没关系，她也不喜欢阿爸。

        阿爷也不喜欢她。

        村里那群小崽子们都不跟她玩。

        姨姨给她吃了一颗糖，甜甜的，跟她的名字一样，她很喜欢。

        小玉姐姐今天摸了她的头，很舒服，像阿娘的感觉。

        昨天晚上藏了半个馒头，今天早上阿爸果然不做饭，她把馒头吃了，不饿。

        女孩有很多很多愿望。

        想要阿娘。

        想养一只猫。

        想要小伙伴一起玩。

        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想跟山神哥哥说说话。

        长明时常觉得，女孩有点太贪心了。

        从山里的狐狸，聊到竹林的笋，女孩对什么都感兴趣。推开小木屋的门，蹦蹦跳跳地走进来，就能开始说话，说好多好多话，长明觉得她就像山林里的百灵鸟一样。

        可是渐渐的，女孩变沉默了，脸上和身上几乎隔几天就会带着伤，进门后只会趴在小桌子上哭。

        “小姑娘，怎么了？”

        长明每一次都会这样问她，但她听不到。

        长明有些难过，祂开始很努力地修炼，想把这句话问出口，让女孩听见。

        但最终还是没来得及。

        那一天女孩很开心，她昨天得到了两颗糖，自己吃了一颗，剩下一颗藏了起来。

        她对长明说：山神哥哥，如果你能出来摸摸我的头，不，如果你能跟我说说话，我就把糖给你，好不好？

        长明无言。

        那一天女孩待的很晚，把小桌子上的灯盏提走了。

        女孩死在了那一天。

        长明一怒之下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

        祂最后找到那一颗糖的时候，糖已经化了。

        祂没能吃到那一颗糖。

        长明闭上眼，陷入了自我沉睡。

        当长明再睁开眼时，女孩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坐起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祂。笑得露出了酒窝：山神哥哥。

        长明越过满地狼藉，弯腰摸了摸女孩的头：甜甜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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