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灰色

石天活在一种莫名的未知中，真实却又不同得更像是一场梦。

        在凌晨醒来上厕所，内裤突然感觉宽松了许多，隐隐约约有什么不对。诸如此类贴身且极易被忽视的细微差距在敏锐的第六感眼前显得不那么重要。就如同他常对好兄弟说的那样“当我尝试去理解别人时，总是发觉自己越发的陌生。”

        这种孤独的感觉第一次产生于2003年的某一天，半吊子学霸的石天在红城第一中学的课堂上蒙受了人生的第一次不白之冤。从他懵懂的眼泪掉下，班主任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拯救了迷途的少年而欣喜若狂的那一刻开始，仿佛就有一双巨手在肆意串改着他的人生。

        “当时语文老师问了我一个问题”

        “生活还是生存。”

        这种辩证哲学的问题对于一个初中生而言显得有些虚无缥缈，石天沉默不语在随后的一篇强制性日记中（等同于作文的日记且有字数限制）用纸飞机的比喻进行了回应：“精密的设计需要外来动力的支持，随心的折叠往往能承受波折。”

        这篇可圈可点的自信之作并未得到青睐，在课堂上老师选择的范围是另一篇司空见惯的白血病文章。此时尚算年幼的石天内心起了波折，开始察觉到一些一直在发生却从未察觉到的事情，对他而言的生活陷落在无尽的循环之中，无论如何努力，好的结果总与他的期待事与愿违。

        比如在考试中控制分数，先在及格的边缘徘徊然后再接下来的测试中表现出非常的状态取得第一。批评来得很自然，而称赞却如同跳到了另外一个时间线中，所有人都期待他能更加优秀。

        在成功升上本校的高中过后，这种奇特的束缚在关注之下就越发的明显，并且剥夺了他抗争的权利。

        明明结果正确的测试却因为步骤上的不同，年老的教师评判出了极低的分数，导致石天差点因这种非故意的落差而崩溃。所有对的结果，总是因为某些理解上的不同，无论如何都是错——坏的只能更坏，好的并不存在。

        可石天的抗争并没有停止过，依旧继续着那些出人意料的创造性，力量的来源是人类天性对于这种一无所知的好奇探索。

        当时的那场比赛很关键，他的班级只要输了就会出局。灰色的天空乌云密布，距离比赛下半场结束只有10分钟的时间。石天背靠着防守队员徘徊在禁区边缘，他的同学队友们把所有翻盘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看你的了！”

        在石天接到传球的那一瞬间，仿佛游戏开了外挂一般，他的心中空无一物，凭着身体本能在活动。用脚尖恰到好处的一踮，足球在头顶划出美妙的弧线，一个转身成功甩开了防守队员。此刻，时间真的就停止了，他知道这一球会决定胜败，前所未有的宁静围绕这他，漂亮的胸部停球，左脚背凌空抽射。乌云集结在了一起，短暂的欢呼跳跃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成为英雄的想象也一闪而过，球径直撞在了门框上。

        石天摔倒在地上，他听见边上有人说：“可惜了，要不是因为他鞋没对。这球本该进的。”

        对啊，这球本该进的啊！虽然是很短的一个时间，但他分明看见球径直飞进了球门当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眩晕感不断刺激着大脑，并不是运动过激的后遗症，他忽然发现，天上的云有些异样，被某种力量搅拌在了一起，灰色的巨大云团足以盖住整座城市。

        他空洞的双眼透过云团，看见了闪耀和怒吼的雷电，热气球在狂风和暴雨之中不安的飘荡，更深的乌云之后，闪电交汇在一起，就像一双眼睛深邃的看着一切。伴随着身体轻微的震动，石天在起身的那一瞬间，它在注视着自己。

        眼睛的主人身上围绕着一层朦胧的灰色雾气，有点像天上的云团。熟悉且又陌生，他突然察觉到，这个身材矮小的家伙是他们的替补。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让石天觉得寒冷，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嘴唇就在抖动，并没有呐喊加油，更像是在低吟某种邪恶的咒语。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很早已经就出现过，就在自己快要成为英雄的那一瞬间，耳边就会有无数的声音不停的在说：“不行，不要，不要让他赢”然后所有胜利都会与石天失之交臂。

        “在10年的时候，我看了《一球成名》。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那个瞬间他和我一模一样，有相似状态，相同的动作，不同的是他用一颗球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每次看见一部让我惊讶的的电影，一本小说，或者是一个人，都会让我产生相同的感觉，这些人物他们不仅仅是作家笔下的角色而已，他们在抄袭我的创意，我的生活，我的经历，我的一切，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被拦腰截断，嫁接到了他们身上。

        在巨人的城堡中有一间无聊乏味无限大的房间，摆放着无数个几乎完全一样有细微时间差距的魔法沙盘，这种差距很小，甚至可能一秒都没有，房间的拥有者在进行一种特别无聊的游戏，把沙盘中带颜色的小人从一个沙盘转移到另一个沙盘。带色的小人就是我，是其他灰色小人的源头或说是本体，我不停的创造，房间的拥有者不停的把我从一个沙盘依次拿到另一个沙盘，之前沙盘中的小人则不停的剽窃继承本该属于我的生活。有那么一瞬间，我看清了这个巨人，看清了这个房间，巨人的眼神无耻且阴冷，只是机械性的重复不带任何感情，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掐住我的身体，迅速的交换到另一个沙盘当中，四方形的盒子在绵延无尽的黑暗深邃的房间中有条理的摆放，看不到边际。我没法抗争，也没有红蓝药丸可以选择，只能日复一日的沉浸在沙盘的梦境中，特别又孤独的活着。”

        世界在深渊之上，时间不过是种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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