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昏暗·小巷

(1)

        “站住！”拾光气喘吁吁的追着前方一个跑得飞快的男人。

        可那人并没有停下，跑得更快了些。

        就在刚才，她正赶往学校的途中，有个人突然撞了她一下，她起先没注意，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她飞快的跑着追那个小偷，那小偷兴许是过于心急，没留意,摔了个狗啃泥，他艰难的爬起来。

        但到底是有一定距离，拾光还是追的够呛，嘴里不忘大喊:“抓小偷！！！”

        凌晨六点，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正当她准备放弃之时，碰巧看见于洋朝这边走来，身后约莫还跟着三四个人。

        于洋的惊讶程度可丝毫不比拾光小。

        “拾…拾姐？”

        她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张大嘴巴，急忙指着小偷的背影，再次大喊道:“抓！抓小偷！”

        于洋一伙人快速反应过来，其中跑得最快的一人抓着小偷的衣服狠狠的向后一拽。

        不一会，几个人将小偷团团围住，小偷被踢到命根子，此刻正抱头蜷缩在地，嗷嗷直叫。

        拾光快步跑上前去，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于洋喘着气，朝小偷开口:“东西呢？”

        小偷抖索的将手机掏出来，显然，他被吓得不轻。

        “我…我不是……故意的。”

        于洋用力提着他的衣领，嫌恶的鄙弃:“我也不是故意的，笑话，他妈的不知道你这脏手之前还偷过多少……”

        拾光接过于洋递给她的手机，淡淡地说，“这估计是个新手。”

        “也是，瞧他吓得那怂样。”于洋回应。

        “麻烦你们了。”拾光转脸，脸上挂着笑。

        站在于洋身后的几个人还准备给那小偷点教训，被拾光拦住:“算了。”

        他们这才停下了动作。

        “拾姐，我叫于洋，于是的于，海洋的洋，

        下次有什么事直接喊我们就好，兄弟们随叫随到。”于洋说。

        拾光失笑，“这倒不必……”接着爽朗道:“今天谢了，下次请你们吃饭。”

        “哎！举手之劳而已……”于洋挠挠头。

        清晨的风和煦轻柔，她提着轻盈的书包，没来由的想，或许总些人远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温暖得多。

        (2)

        “运动会请大家踊跃报名！给班级挣一分奖励十块钱！”老蒋在讲台上郑重的宣布。

        “哇塞，一分十块哎。”台下不约而同响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拾光对体育向来不感兴趣，她从不报名。

        但栗子却与她不同，栗子每年都会报很多比赛项目，跑步、跳远、跳高、石铅球……她一样不落。

        拾光对运动会的印象，大概就是她在终点等栗子，开口的第一句话:

        “咱们栗子公主又是第一名。”

        “我天，我这不得赚发！”栗子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家这么有钱，还差这点……？”旁边有人打趣。

        栗子听罢，音调拖长了些，“你懂什么呀？”

        她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会那人，转头戳戳拾光:“哎，小拾，你要不也报一个？”

        “我报什么，我体育不好。”

        “重在参与嘛，可能也有个参与奖呢……”栗子哈哈大笑。

        “起开！少在这嘚瑟，别打扰我睡觉。”

        栗子小声嘟囔:“怎么比我还能睡。”

        “唧唧歪歪什么？”

        “没……”栗子吐吐舌头。

        (3）

        今天比往日放学早，拾光哼着歌回家，路过小巷子的拐角处，阴暗少光的角落，她撞见一个女孩

        女孩吊儿郎当的靠着巷子口的墙，挡住了本就逼仄的小路。

        “抱歉，让一下。”

        那女孩一愣，往边上挪了挪，拾光与女孩擦肩时，女孩后知后觉，对拾光不屑的说了句:

        “站住！”

        拾光纳闷，先前找她算旧账的找到她学校这来了？

        她为拾齐铭挡了不少事，其中当然不乏厌恶她的。

        她现在可没闲工夫管这些，于是继续旁若无人的迈步。

        女孩看没反应，转身快步踱到拾光面前，语气嚣张跋扈，带着命令的口吻。

        “你就是拾光吧？”

        拾光脚步顿住。

        呵！名字都打听好了。

        拾光展眼，看向对面这个女孩。

        她瘦的像竹竿，化着时下最流行的烟熏妆，穿着与年龄格格不入的细吊带与超短裙，锁骨上还纹着一只黑色的蝴蝶，很是惹眼。

        她很漂亮，像四月，任性绽放的玫瑰。

        女孩斜着眼傲慢的看向拾光。

        她骄横的拿起胸前的电子烟，颇不熟练的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拾光注意到她脸颊被涨得微红。

        “你知道我是谁吗？这里就没有人不知道我杨宇樱，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她脚踏着旁边的台阶，一副不好惹的夸张模样。

        杨宇樱将拾光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晌，才慢悠悠开口:“他不会喜欢你这款的，你最好离他远点……”

        “说完了吗。”拾光打断她。

        莫名其妙。

        杨宇樱凑近看拾光，继续，“嘁……你是好学生呀！”

        她复将头一偏，“你不要再不知好歹了，特别是肢体接触之类……”

        拾光一愣。

        特意强调肢体接触，语气轻蔑疏离。

        “我是他女朋友！想跟他套近乎的人多了去了！”杨宇樱狂妄的宣誓主权。

        “什么？”拾光僵了僵。

        她一瞬间再次确认了，杨宇樱花口中的他，姓甚名谁。

        他原来有女朋友……

        “就是要你远离沈川的意思，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杨宇樱趾高气扬的对拾光说。

        源于女孩不知所源的第六感，杨宇樱总觉得面前这个人今后一定会掀起什么波澜。

        她要将她们这些天真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她杨宇樱，从小就一定就要最好的。

        沈川，也只能属于她。

        “你误会了。”拾光面无表情的越过杨宇樱，轻飘飘地说。

        杨宇樱气恼，上次找人偷走她的手机没得逞，这次又占了下风。

        她冲上去伸手一把抓住拾光的辫子，想把她的头发抓散，好亲自给她点颜色瞧瞧。

        可没料想，拾光触电般迅速转身，躲开了杨宇樱。

        她反擒住杨宇樱的手，将她制住，推到长满青苔的矮墙上，离苔藓约莫几厘米的距离，松开了她，眯着眼睛皱眉。

        “别碰我。”拾光冷冷地说。

        杨宇樱揉着有些发疼的胳膊，大声喊叫道:“你给我等着！”然后朝着巷子另一头“落荒而逃”。

        拾光没再看杨宇樱，她提了提书包肩带，径直往前走。

        路边的野花随风摇摆，风索性就灌进她的裤腿，她打了个寒战，心想，秋何时才能褪去盛装。

        就在她思索先踏左脚还是右脚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不约而同的哄笑声。

        “这贱蹄子，装什么装。”

        “就是就是，还年级第一三好学生呢，啧啧啧。”

        “怎么也不看看你这副丑样子，老天派你来恶心我们的吗？”

        “哈哈哈哈哈！”

        不堪的言论与哄笑就像一根根毒针，扎得人窒息，可把话丢出的人却觉得无足轻重。

        拾光感到不安，她凝重着表情，探头望去，五六个男男女女围在一团。

        地面有两三根脏兮兮的木棍和一堆踩灭的烟头。

        一旁的书包拉链打开着，女生的物品和书随意摊在地上，显然是有人故意翻过的痕迹。

        其中一人正往女生吐着唾沫，模样宛如一只令人作呕的癞蛤蟆。

        拾光终于看清女生的模样，……伊若宇！？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伊若宇背靠着墙绝望的坐在地上，泪水划过她脸上的雀斑，划过有淤青的伤口，一滴一滴，最后滴在被人撕扯开的衣领上。

        伊若宇不敢抹眼泪，不敢反抗，她怕他们那没轻没重的拳头，她怕疼。

        油腻的胖子捏起伊若宇的下巴，他似乎还想对女孩做些什么。

        “住手！”拾光几乎是吼出声，她再也忍不住了。

        几个人齐刷刷的向后看去，瞅见拾光，人群中有人嚷了一声。

        “谁在那啊？少在那多管闲事。”

        敌众我寡的道理拾光不会不懂，她将手机放在身后，悄悄按下了“110”。

        “你们！…这群杂种…！”

        说不怕是假的，她连自己都没发现，声音带着多少分颤抖。

        “坤哥你看！这娘们好像在报警！”

        “我艹！你他妈快去把手机抢过来，把这娘们一块给收拾了！”

        “你收拾一个试试！”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男生清亮的声音，他嗓子刻意压得很低。

        拾光迅即往后一看，沈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她感受到沈川周遭的“寒气”。

        “川…川哥，什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胖子坤哥陪着笑脸，缓缓走过来靠近拾光，想俏没声儿抢走她的手机。

        拾光向后退了几小步。

        沈川察觉出她的担忧，伸出手示意拾光把手机给自己。

        她麻利的递给他，沈川接过揣在口袋里。

        “挺有本事啊你们。”

        沈川抬眼，鸭舌帽下，掩饰不住的讥嘲。

        他走过去，地上的伊若宇，她将头埋得更低，沈川瞅见她脖子的新旧伤痕。

        “什么时候开始的？”沈川问胖子坤。

        气压极低，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胖子坤颤颤巍巍的说，“大概，大概……三…四个月前。”

        “四个月前？你他妈真是个人啊！”沈川高声怒吼，当即提着胖子坤的衣领，将他踢倒在地。

        拾光也惊住了，这是第一次见沈川发火。

        “够厉害，啊？”沈川盯着胖子哂笑。

        “川哥……我们……真不是有意的。”先前朝伊若宇吐唾沫的女孩闷声嘟囔了一句。

        沈川阴沉着脸。

        “闭嘴！“胖子坤抹了把嘴角的血渍，朝说话的女孩骂了一句。

        “嘿嘿，川哥，她不懂事……我们知道错了……”

        胖子坤继续说道，“我打我自己，是我有病。”于是他朝着自己的脸狠狠打了几下。

        他的那群小弟，也都相继跟着他做，这极具尴尬性的动作。

        这是他们这不成文的规矩。

        沈川转身，背对着他们，“黄坤，别再让我发现你搞着些事。”

        “是是是！懂了懂了！川哥…我再也不会了！

        快！楞着干嘛，快把美女扶起来，给她道歉啊。”

        谁都知道沈川不好惹，无论是他优越的家境还是他揍人的狠劲。

        他们吃了瘪，一个个都乖乖的弯着腰跟伊若宇道歉。

        没等他们一个个道完歉，伊若宇拾起书包就踉跄的跑走了。

        拾光“唉！”了一声，想喊住伊若宇。

        但到底是没去追伊若宇，被同班同学看到自己这样，她会难堪好一阵的吧，拾光心想。

        那一群人三三两两离开了，沈川走回来将手机还给她，语气稍稍柔和了些。

        “你没受伤吧。”

        “我…没有。”拾光接过手机。

        “今天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对沈川说。

        “下次打我电话。”

        “啊？”

        “刚存了。”

        拾光忙低头看手机，通讯录里端正摆着“沈川”两个字，以及……一个陌生号码。

        沈川走近些，忽然笑了一声。

        “或者110打准一点。”

        拾光红着脸的别过头去，才意识到自己误把“110”拨成了“100”。

        她突然想到什么，与沈川距离拉远了些，“我回家了。”

        沈川“嗯”了一声，他双手插着裤兜，眼神依旧是毫不掩饰的看向她。

        她往前走，余光瞥见他依然站在那里。

        深秋微凉的叶片，好像怎么也落不完，她走在不那么平坦的小路上，第一次觉得路面硌脚，她突然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这阴暗悠长的路。

        【作者题外话】：大家520快乐呀～祝大家天天开心～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看我文的大概都是超有耐心的小可爱吧～毕竟节奏真的很慢更的也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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