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可怜

　　祝嘉鱼与蔺玉楼一同去到园子里。
今日设宴的是虞清兰，但到祝嘉鱼接了帖子来，也没有人看明白虞清兰究竟想做什么——是想抬举祝嘉鱼呢？还是想折辱她？
虞清兰也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更让与她交好的，亦或者有心想讨好她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方芸儿那个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她们可不想因为自己一句无心之言，惹了虞清兰不快。
祝嘉鱼挑了个凭栏的位置坐下，蔺玉楼便也在她身边挨着落了座。
没有人招呼祝嘉鱼——虽然祝嘉鱼也在今日寒露宴受邀之列，但很明显，众位贵女并不将祝嘉鱼当作可以与自己平等对话的人物，在她们眼里，祝嘉鱼就应该是一条小狗，或者一只小猫，她们心血来潮，愿意同她说会儿话便说，不愿意给她眼神的时候，她也最好离得远远的，别来碍她们的眼。
正好，祝嘉鱼也不想说话。
她一贯是不太爱说话的，只是有些时候不得不开口，这才勉强。但现在，她自然更愿意享受这难得的清静。
一旁的贵女们也没有想到，她们已经将话题从玉京时兴的衣裙首饰发髻胭脂，转向了京中家世高贵清朗俊秀的公子哥儿，口水都要说干了，祝嘉鱼竟然这么沉得住气，愣是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而她们这样冷淡、排挤祝嘉鱼的动作，虞清兰看在眼里，她也没有什么表示，落在有心人心中，更是成为了她对祝嘉鱼并不在乎的佐证。
或许上次她驳斥方芸儿，为祝嘉鱼说话，只是巧合？只是不喜方芸儿针对祝嘉鱼，却将她牵扯其中？
怀着这样的想法，终于有按捺不住的人轻抿了一口茶水，看向祝嘉鱼，轻声笑问道：“我们说了这么久，祝小姐都不感兴趣？”
蔺玉楼抿着唇，第三次了。
她们第三次用这样的把戏了。
分明在她们说话时，祝嘉鱼若是开口，她们便会斥责祝嘉鱼没有教养，攀附心切，而现在她没有开口，她们又打算给她扣上一个藐视的帽子，总归不管祝嘉鱼怎么做，她们都能抓到错处，从而让祝嘉鱼下不来台。
蔺玉楼对此感到有些厌烦。
她循声望去，清澈的眼眸中带着愠怒：“陈小姐……”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人叫住：“玉楼妹妹，我觉得，说话之前，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你说是吗？”
这便是明晃晃的敲打了。
这人的父亲是蔺玉楼父亲的顶头上司，若是今日蔺玉楼贸然开口，无形中得罪了她，可想而知回头父亲会在衙门中遭受到如何不公的对待。
可是，难不成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这么欺负祝嘉鱼？
她向来不是心软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前两次都袖手旁观，可是祝嘉鱼……她觉得她不一样。
正在她踌躇之际，祝嘉鱼捏了捏她的手，淡淡地转过头去，看向最先说话的女子，含笑温声道：
“没有，我只是在想，诸位小姐声音怎么这般好听，如滚珠碎玉一般，一不小心便想得出神了。”
诸位小姐：“……”
虽然怀疑她是在糊弄她们，但是莫名其妙就生不起气来了怎么办？更别说借题发挥，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好气哦。
蔺玉楼也仿佛第一天才认识祝嘉鱼一般，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能有这么深厚的睁眼说瞎话的功力。
众人沉寂了好一会儿，一时间，好似时间停摆，一切流动的声音和画面，都变得条缕分明起来。
风吹过来竹叶轻颤发出的簌簌声，竹林下小溪潺潺的流水声，溪边各色菊花微摇的心蕊，少女们鬓边不住晃动着的珠钗……
被她看着的人，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红了红脸：“是……是吗？”
全然没有了方才轻言细语却暗藏机锋的镇定与冷淡。
祝嘉鱼笑意更深，她蛾眉宛转，眼尾微挑，便带出一段天然的风情。
又因为两世以来，苦楚与权势将养出来的心性，使得她的风情并不显得轻浮俗气，反而沾染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致。
众人看着她，过了许久，方才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一番静默后，有人按捺不住，打定主意要在今日这般场合上，试试这绥平商女的深浅，最好让她露出背后藏着的狐狸尾巴来，也好教她明白，可不是什么圈子，都是她能够得上的。
“祝小姐倒会说话，但您总得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吧？总不能一直都是我们热火朝天地说话讨论，您却像尊雕像一般坐在一旁，若是教旁人看见了，指不定要说您不合群，亦或者说我们心眼小，不肯带你玩……”
说话的小姐伸手，分了一缕青丝在指尖绕来绕去，偏过头，娇俏笑道：“想来，祝小姐也不想看到这样的误会发生吧？”
又有人插话道：“正好，我们方才说要去看看虞小姐近日新得的字画，祝小姐一起吧？”
祝嘉鱼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有迫不及待想看她出丑的少女便来亲亲热热地挽她的手：
“走吧走吧，看一眼不打紧的。往后我们这样的聚会还有很多呢，祝姐姐不用拘谨，你总得习惯的呀！”
“难道说你不喜欢和我们一块儿玩吗？”见祝嘉鱼面上神情仍然不怎么热络，少女脸色一变，委屈地问。
祝嘉鱼这才扯了扯唇，看起来有些不自在：“怎么会？”
少女心中暗暗发笑，认定她是因为害怕在她们面前露怯，这才不自在。
想想也很容易理解，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像她们这般，有优渥的出身，高贵的家世，可以支持她们能够得到良好的教养，有足够多的机会可以让她们开拓眼界，蕴养出常人难以企及的眼光与学识。
这时，在少女眼中看来，祝嘉鱼俨然已经是一个小可怜。她甚至已经预见到一会儿她该有多无措。
虞清兰仍旧是神情淡淡，她看了眼众人，见没有人提出异议，于是抿着唇道：“那就请诸位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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