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陆总

录完节目已是深夜，楚怀带着有萌萌在路边等车——一个即将被解约的三流艺人，自然是没有公司配备保姆车的服务的。

        楚怀看着头顶的夜空，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下意识地想在兜里摸根烟，但没摸到，只好作罢，焦躁地搓了搓手指。

        “楚哥，你咋看着不太开心？”有萌萌觑着他的脸色问。

        “今天不是很顺利吗，我都没想到你能拿第一，第一哎！我现在还觉得活在梦里！！”

        楚怀觉得有点好笑：“第一怎么了？我拿第一不是应该的吗？”

        “哥，咱就是说，也不能太没自知之明哈！”有萌萌毫不留情泼着冷水。

        楚怀勾了勾嘴角，是啊……也不能太没自知之明，毕竟他到现在还没适应过来这操蛋生活的狗血。

        “你觉得……”楚怀想了想，“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啊，”有萌萌不假思索，“不是我说哥，我怎么感觉你变得这么奇怪，被成功冲昏了头脑？”

        楚怀认真道：“可能是被那什么宇一推，把脑子撞坏了。”

        “是宋成宇！”有萌萌无奈望天，“得，你爱叫啥叫啥啊吧！”

        毕竟反派炮灰的名字不配被记住。

        网约车姗姗来迟，楚怀并不知道自己住在哪，幸好有萌萌早就设定好目的地，楚怀看了一眼，记住了公寓名字。

        司机知道这是个传媒大楼，看楚怀长得好看，便问他是不是来录节目的明星。

        楚怀三教九流接触的人多了去，只要他想，跟谁都能聊得像失散多年亲兄弟，把司机聊得哈哈大笑，简直有马上要下车拜把子的架势，直把有萌萌看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司机还免了她的单。

        楚怀站在公寓楼前，跟有萌萌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清了清嗓子，尴尬地来了句：“呃……要不上去坐坐？”

        “啊？”有萌萌瞪大双眼。

        楚怀尴尬地咳嗽一声，自己也觉得这个深更半夜邀请小姑娘去自己家的行为容易引人误会，然而没招，他翻遍了手机，也没能翻到具体他住在哪一栋楼的哪一层哪个房间。

        这楼里少说住了有几百户，如果他不想露宿街头，只能出此下策。

        想了想，他编了个理由：“我……呃……我有点饿了。”

        “嗨，那你早说啊！”有萌萌不疑有他，领着他进了电梯，按下楼层，“你一说还真是，我也觉得饿了。”

        楚怀站在门前，伸出右手拇指解大门的指纹锁。

        “嘟嘟——”错误提示。

        他不甚在意，换成了右手食指。

        “嘟嘟——”依旧错误提示。

        “啧——这锁什么毛病。”楚怀只好骂骂咧咧，以掩盖自己试错手指的事实，又换成了左手拇指。

        “嘟嘟——”还是错误提示。

        他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伸出右手中指，比了个国际通用的不文明手势贴了上去。

        “嘀——”门开了。

        楚怀：“……”

        他往旁边斜了一眼，发现有萌萌正在用一种一言难尽的怜悯表情看着他，顿时更觉得无语了。

        楚怀住的地方不大，装修也简单，一看就是公司给租的公寓。

        “你这也没啥东西啊，我随便给你煮碗面吧！”

        楚怀点点头，趁着有萌萌去厨房忙碌，观察了一下房子。

        一把吉他，几本书，桌子抽屉上了锁，他没有去动，桌面上放着主人随手写的乐谱。前巨星chen十项全能，却唯独是个五音不全的音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悻悻地放了回去。

        “今天你表现这么好，我觉得解约的事肯定还有得说，你快趁热吃。”有萌萌端上两碗面。

        面条热气腾腾，上面卧了荷包蛋，还撒上了一把葱花做点缀，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楚怀来了胃口。

        身为一个常年待在国外的中国人，他自己当然也会做些简单的家常菜，但厨艺有限，此时一碗简单的葱花面就勾起了他的食欲，话不多说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吃相优雅，但动作快得起飞。

        有萌萌惊呆了：“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楚哥？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对了，我看看明天……哦不是今天，今天几号了……哇！！是7号，太棒啦！”

        突然高亢的声音把楚怀吓得筷子一停，“七号咋啦？”

        “每个月7号陆总会来公司哎！运气好的话就能看见他了！”有萌萌眼里冒出星星。

        陆总？

        楚怀没敢多问，看有萌萌的花痴样，估计这位陆总多半长得不错。

        毕竟天天看着娱乐圈俊男靓女，都能这么亢奋。

        两人风卷残云完毕，楚怀矜持地擦了擦嘴角，觉得饿了一天的胃被抚慰了，适时地表达出绅士风度。

        “我送你？”

        “就隔壁楼还送什么送，”有萌萌摆摆手，“明早八点我来找你去公司，你可别起不来哈。”

        楚怀点点头，送走有萌萌后打算简单洗个澡。

        当他脱掉上衣时，动作却突然顿住了——眼尖的他瞥到了一点不正常。

        他飞速地走到镜子前，定睛一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布满了遭受虐待的伤痕。

        他的身体十分瘦削，正面可以清晰地看见肋骨突出的来的形状。自胸口往下到腰侧，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已经是陈年旧伤了。

        似乎还没有得到好好的治疗，这道疤痕十分地狰狞可怖。而其他的位置，也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大多都已经看不太清，有一些则看着像是新伤。

        伤口的位置还非常巧妙，刚好都在平时穿衣服可以遮挡得住的地方，不会影响他上镜表演。

        难怪他总觉得这副身体怪怪的，他还以为是他不适应，却原来是因为……

        他的心沉了下去，怒火却冲了上来。

        他活了三十六岁，自觉脾气良好，此时看着楚怀身上的伤痕，却感觉从未如此愤怒过，以至于攥起的拳头都在发着抖。

        楚怀才刚满二十岁，对他来说就像看个孩子。

        他无法想象这个少年曾经经历过怎样惨无人道的对待，更无法想象在现代这个社会他居然能看到个营养不良的年轻人！

        他无端联想起了今天听到的关于楚怀的非议，以及网上对于他的谩骂。

        性骚扰？开什么玩笑，这样的一个人会去骚扰别人？但凡他是个自私一点的坏人，都不会被欺负成这样！

        楚怀……

        这个年轻人身上的疑点很多，但他目前却不想尽快去探究这些了。

        他重生在了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身上，那他就要好好对待他，用他多活那么多年的人生阅历。

        当然……他也会为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讨回一个公道，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楚怀认真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躺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打开手机，在搜索框里打上了【chen】。

        距离他去世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网上铺天盖地的热度未减，无数影迷表达了对他的思念和哀悼。

        他的葬礼已经举行完毕。楚怀越看越觉得怪怪的，毕竟不是每个人在看到自己的尸体躺在棺材里的照片时，都能保持淡定。

        官方通告里，他的死因是心源性猝死，无数医生和健康博主转发并呼吁大家不要熬夜及过度劳累。

        但楚怀自己知道并非如此。

        他是被人谋害的。

        一张张照片里，出现了一个憔悴的女士，楚怀滑动页面的手停了下来。

        这是他的养母，莉迪亚。

        三十多年前，这位善良的女士来到中国，在河边捡到了被抛弃的一个男婴，并为这个婴儿寻找亲生父母，十多年未果后，带他回到了英国。

        抛弃他的人显然是希望他能被好心人收养并活下来的，还在他的襁褓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他的出生日期和一个“陈”字。

        那位女士在收养他时，也并未想到，这个脆弱的生命，长成了日后家喻户晓的国际巨星。

        ——当然，也并未想到，他的生命是那么的短暂，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

        楚怀看得颇为不是滋味，关了手机。

        想了想，又打开来，结合今天听到的八卦，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天启陆】的关键词。

        通过相关算法，页面给他呈现出来了天启集团的信息。

        以及它那神秘的总裁——陆云诚。

        楚怀简单看了看。天启集团早年靠房地产产业发家，历经三代人经营。

        传到陆云诚手里后，这位年轻的总裁手腕强硬，雷厉风行，年仅27岁，不仅在传统的金融投资领域成为巨擘，在信息技术产业等新兴领域分到一杯羹，将天启的帝国做得更为强盛。

        近年来，也开始将手伸向了娱乐圈。

        涉足新领域的天启并非一帆风顺，天启娱乐旗下艺人并不多，大多数也不温不火。在一年前大刀阔斧改革，领导层重组后，新签约了一批训练生，打算往流量方向去培养，彼时尚未从z大毕业的楚怀就在其中。

        还没毕业就签入天启，刚一毕业就失业，楚怀的人生也算是跌宕起伏了。

        网上能找到的关于陆云诚的资料非常少，这位神秘总裁很少露脸，连个正面照片都找没有。

        青年才俊啊……楚怀评价道。

        一切以公司利益为第一优先考虑，因此对之前毫无价值且丑闻缠身的楚怀会毫不犹豫的舍弃。

        不过这样一个看重利益商人，如果楚怀能为天启娱乐带来商业价值，他并不怀疑对方也会给他应有的待遇，只是这样地位的人，远不是现在的楚怀能接触得到的，与其担忧集团总裁好不好相处，不如好好想想明天与经纪人谈判的筹码。

        毕竟那才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

        一大早，楚怀就被有萌萌的电话叫醒，一看时间才6:30，想起8点去公司的事情，索性也不再睡了。

        洗漱完毕看了眼微信，才发现昨天凌晨三点半，有萌萌还给他发了消息，凌晨三点还在上网冲浪，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保证这么旺盛的精力的。

        照例是一张微博截图，配上一句隔着屏幕都看得出雀跃的：“楚哥！你火啦！！！！！！！！！！！”

        楚怀特意数了数，足有11个感叹号。

        后面还接了一条：“ps这次是真的！不火我把眼珠子抠出来给你踩着玩！！”

        楚怀忽略了这个人体器官贩卖狂魔，点开微博：

        热搜第二位【我要当演员南城遗梦】

        第五位【师晏录制现场开怼张玉轩】

        第十六位【宋成宇楚怀再现chen经典名作】。

        这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火了。

        楚怀挨个点进去看评论：

        【这真的是那个楚怀？？？楚怀演的我男神？？？？】

        【楚怀不是前两天性骚扰那个吗？为什么他和chen的名字放在一起我觉得这么魔幻……】

        【姐妹们听我说！！快去看预告！！指路我要当演员官微，真的是绝美舞台不骗你们！！！！！！】

        【天呐我看完回来了！我对他改观了！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美丽废物来着！！没想到居然还意外的不错？？】

        【什么叫还不错，作为一个把《南城遗梦》看过不下10遍的人来说，楚怀这次演的是真的好！！！太有原作那味儿了！！！】

        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不和谐的一些声音，但没成功带起节奏，被湮没在了大众洪流里，话题最终被引向了对节目组的催更。

        【前面的是不是吹过了？楚怀模仿得再好，跟chen比也属于登月碰瓷了吧】

        【呵呵演得再好有什么用，人品不行照样是个垃圾。】

        【我居然get到了楚怀的美，那个眼神的转变真的好棒……我是他的忠实黑来着，快来个人打醒我……】

        【前面的姐妹不用求打，快来加入我们新成立楚怀王后援会吧！！！】

        【楚怀王后援会是什么鬼好魔性，你们粉丝能不能好好想名字啦2333333】

        【我激动到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一个跟头从床上蹦起来原地托马斯回旋3600度冲出地球尖叫到隔壁邻居连夜起床拉警戒线！】

        【正片什么时候出啊！3分钟的预告真的不够看呜呜呜我爆哭】

        【所以师晏最后到底打了多少分啊摔！节目组这么会吊人胃口怎么干脆找个饭店去上班！】

        【这组表演不拿第一真的很难收场】

        【我承认我被钓到了，狗节目组我现在就想看正片！】

        【我要当演员官微，威胁你快点把正片交出来！不然小心我跪下来求你！】

        未播先火，节目组乐得合不拢嘴，半夜三更官微还在线，并且统一回复了正片问题：敬请期待本周五晚8:30播出的《我要当演员》第二期嗷！

        早上七点，楚怀洗漱完毕，又专门搭配了个营养丰富的早餐吃上。有萌萌已经叫好了网约车，两人打车去公司。

        公司距离公寓位置不远，打车20分钟的路程。一路上有萌萌叽叽喳喳，就热搜的事情叨叨个没完，激动得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井底蛙。

        天启娱乐位于市中心，占地面积广阔，一栋高大的写字楼矗立在中央，外形十分气派，又颇有设计感，能做当地的市标建筑。

        进了园区，里面的设计也十分别致，环境优美不说，错落有致的建筑既能愉悦员工身心，又为艺人的隐私提供了保护，据说园区设计乃是出自名家之手。

        可见虽然根基不深，但陆云诚野心勃勃，没人会怀疑他能在竞争激烈的娱乐产业里杀出一条腥风血路。

        两人刚一走进门口，便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随后一个中年胖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迎上他：“你怎么才来啊？”

        楚怀看了看时间，7点35分。

        “这是经纪人王洋，王哥。”有萌萌小声提醒。

        楚怀：“……”

        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怀疑这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有萌萌悻悻地缩了缩脖子，解释道：“我感觉你最近记性不是很好的样子，怕你连经纪人也忘了。”

        楚怀：“……怎么会，我只是记不住那个什么宇。”

        “你们俩还嘟囔什么呢，快点快点，等你半天了，两个人手机都打不通，可把我给急死了！”初春的天气，男人跑出了一身汗，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领着楚怀往里走。

        楚怀看了一眼手机，出门前没注意到，停机了。

        有萌萌也看了看，好巧，她也是。

        王洋：“……”

        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哎，真是一样的不靠谱，改天得给你再配个靠谱的助理。”

        楚怀听着这意思，不仅不解约，还要再给他配个助理？

        便试探性的问：“王哥，我们不是约的八点来谈解约吗？”

        王洋糟心地剜了他一眼，“陆总都到了半个多小时了，点名要见你。哎别说了，快走吧。”

        肥胖的身躯踮起大步，仿佛追赶的不是时间，而是他的绩效与在大领导眼前的形象。

        陆总……难不成是陆云诚？

        楚怀一愣。

        这位工作狂陆总，不仅早上7点就到公司，居然还点名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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