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凌晨我醒来的时候觉得脖子痒痒的，房间里很暗。我迷迷糊糊地动了动脑袋想要躲开，却没有成功，试着用手拨开，伸手伸到一半却没有力气继续，脖子旁边埋了什么东西因为我动了动挪地更深了。没有了痒痒的感觉，只觉得压着我的肩膀沉沉的。有人轻轻抓着我的手腕说，“南南，再睡会儿。”困倦的声线吸引着我，仿佛受到了鼓舞，又睡了过去。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遮光布已经遮不住阳光，有刺眼的光透进房间。我醒来的一瞬间觉得肩膀酸疼，第二个念头才是旁边有人。绪庭动了动脑袋，从我肩膀上抬起头，因为固定一个姿势太久了，脸上都有我睡衣领子的褶皱，看起来很是滑稽。他翻了身回到他的枕头上醒神，我才有机会动了动肩膀，真是不太舒服。但是天气有点冷了，早上还是有微微凉意，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不久就觉得冰凉，赶紧伸进被窝暖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赖了一会儿床。绪庭缓了一会，“昨晚睡得好吗？”

        我懒懒的回他，“嗯……”又眯了10分钟终于起床了。

        我们简单收拾好了出来发现大家已经吃过早饭了，爷爷起的早，已经晨练回来。这会儿正在沙发上读报纸。我顿觉不好意思，照理说我应该早起帮忙的。绪爷爷倒是没什么，只是让阿姨热了早饭给我们俩。

        上午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揉揉肩膀，绪庭看到了没有说话，看起来像是有点愧疚的样子。我们很快出发前往曲家。高兴的是，绪庭让人帮忙送来了戒指，吃完饭我就看到院子里他的车缓缓开进来，于勤下来送文件，顺手把戒指盒递给我。我感激的道谢，找到时机就戴上了，它的尺寸不偏不倚刚刚好。

        饭后我们就拜别了绪庭爷爷和妈妈。原以为是直接去曲家，但车辆拐拐绕绕就到了花店，绪庭带我下车买了两束花，我给母亲挑选了一束新鲜百合，旁边点缀着一些兰花；一束康乃馨给许宁君。买完之后司机把我们送到城北郊区，我震惊他竟然知道母亲葬在这里，我望着他有点失神，“绪庭哥，你怎么知道我妈妈在这里。”

        他没有看我，而是看着窗外的风景，“这里很美，我猜的。”说完又勾着嘴角望着窗外，一副好奇的样子。母亲自己亲自选的地方，她喜欢这里繁花似锦的三四月，说一年到尾总是有个期盼最好。不知道绪庭是如何得知的，他不说我就没有细问。

        照例是给墓碑作了简单的清理，杂草也定期有人清扫。我掏出湿纸巾擦拭母亲的遗像。她永远停留在那个微笑的夏天，记忆里关于她生病之后的样子我好像都主动遗忘了，只记得每年夏天她穿着素雅的蚕丝开襟衫坐在竹案边的样子，恬淡安详地阅读。绪庭帮我一起整理，我们把花束放在她的墓碑旁，想说点什么却碍于他在变得有些拘谨，他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告诉我去附近走走，给我们母女留了一些空间。

        我确实说了不少悄悄话，奇怪今天变得轻松很多。下山的时候他和我一起告别了沉睡的母亲，我们便绕路回到了曲家。我们家没有那么礼节，但今年多多少少也来了一些亲戚，想来是我爸爸通知了一圈人，来的远没有昨天绪庭家乌泱泱的一大家子，不过也算是有些热闹了。我妹妹很高兴，夸张地绕着我们俩鼓掌，更多是因为绪庭，不知道为什么小小年轻这么颜控，每回绪庭来家里她都比谁都高兴。

        我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罗教授，母亲去世的两年里我只偶有几次回教师大院才遇到他。我下意识地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罗维。他看到我很高兴，但没有打扰我，我远远地看着我们。我走到角落里和他打招呼。

        “老师。好久不见，身体好吗？”走进看他掺着几丝银白的发，竟有些热泪盈眶。

        他笑意很深，“南嘉，一转眼你也成家了。”他远远地打量了一眼绪庭，“不错，看起来很正派，比我们家那个混账好多了。”说着眉眼间竟有了愠色。

        我笑着回应他，“您别生气，罗维他其实是很关心您的。”

        “哎…，”他叹着气，仿佛欲言又止，“我还想着你一定是我们家的媳妇，罗维那孩子没有福气…算了算了，不说了，你们大喜的日子。”他摆摆手。

        我也笑了，“那您今天一定要吃好喝好。”

        我回过神去找绪庭，昨天我在他们家一直很自在，他没有离开过我，我希望今天也能尽地主之谊。绪庭正在和许宁君交谈，两人嘴角都洋溢着笑，看到我过来她有一些些不自在，很快又消失。我唤了一声许阿姨，她领我们一起见亲戚。来得也都是近亲，见过了长辈，绪庭也收了不少红包，但相比起来还是没有我昨天的收获那么大。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备着一些红包给嘴甜的孩子们，曲蓁做了一回孩子王，见到谁都要大声宣布这是我姐姐姐夫，生怕人不知道认错了一般。

        绪庭乘人不备把手上的红包塞给我，我摊在手心诧异，“给你的啊，留着吧。”我学他的腔调，“就是没我的多。”嘀咕了一句。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的还不是你的。”是吗？这说的好像真的一样，我抬头看他他早就转头笑脸相迎亲友去了。

        他在我们家倒是做足了姑爷的样子，非常恭敬得体的样子，我也继续扮演新媳妇乖顺。晚上吃了饭，人都散了，热闹的客厅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我回了房间，绪庭被我爸爸叫去下棋，快11点了还不见人回来。我把今天带来的换洗衣服掏出来，拿了新毛巾和日常用品放在显眼的地方就准备躺下。

        躺下了之后不知怎么的没有像往常那样入睡。我一直睡眠质量很好，一方面早上起来的早，也没有午睡的习惯，所以一般沾了枕头就睡。然后这一天我总觉得无法放松，耳朵不自觉地竖起来，细细听门口有没有动静。一楼的书房里我最不远，但是隔着两道门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夜里窗外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竟然变得格外明显。等了许久没有人影，我也困了，迷迷糊糊中就沉沉睡去。因为留了夜灯，我就背着那一头的床头柜，入睡之前只记得眯着眼睛看到窗外勾勾的月牙在云层里忽明忽暗。

        夜里有些细微的动静，试图睁开眼睛却被小夜灯的光晃得刺眼，我恍惚间抬起手挡眼睛。很快光就熄灭了，没多久旁边的床陷下去，凉凉的寒气丝丝透入被窝，我蜷着身体，把脖子塞得紧紧的。姿势窝好了正准备入睡，却感觉绪庭面对着我侧躺着，呼吸轻轻拍打着我的脸和头发丝，距离太近了，我潜意识后退，发现我正端端正正躺在我的枕头上，不应该啊。

        “几点了？”我伸手把不听话的刘海绕到耳朵后面，刚刚掖好的被子又进了风，我哆嗦着赶紧塞进被窝。

        绪庭的声音还很晴朗，一点都没有困倦的样子，“还早着，睡吧。”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又拍打在我脸上。这回我就适应了，很快就睡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许是在浅睡眠到深睡眠过度的时候，绪庭突然凑过来捧着我的脸，他的动作很轻，很轻，但是我还是感受到了。他微凉的手捧着我，拇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然后我似乎感受到他越来越近的气息，最后轻轻的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我甚至感受到他唇边短簇的胡渣，微微擦过皮肤的触感。我以为他会继续，吓的我清醒了一大半。然而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就回到了他谁的那半边，然后轻轻的掖好被子就准备入睡了。我怕他发觉我醒来，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不敢动。

        我脑子里转的很快，突然有些疑惑。我们认识很多年，但是之间的联系一直都客客气气，礼貌的很，从来没有逾矩，我一直以为我们相处的模式会一直像那时候一样，互相不打扰的室友。这是他第一次靠近我，他身上的味道一下子充斥着周围的空气，落在我额角的吻很淡，但是我却感觉我的脸上和被亲过的地方很烫，滚滚的气温突然让人有些燥热。

        想起那一年在国外，因为寒假在圣诞节已经放完，春节的时候也没有假期，所以我和绪庭只能在公寓过年。说是过年，也不过是一起吃一顿饭，相比于国内的气氛，这里就显得冷冷清清。但是同在一条街上的华人也不少，每次回宿舍多少能感受到一些气氛，比如说是哪家门店的窗花贴成了“福”字，有些小房子门口贴了春联，偶然可见的灯笼等，也算平添了一些游子的思乡。

        我从下午开始倒腾晚饭，因为过年的菜还比较讲究，所以蒸鱼，排骨，猪蹄，我都电话了家里的陈阿姨帮忙指导，做完了一道还发给妈妈微信。那一年她和舅舅一家在一起过年。做完了一小桌子菜，虽然口味一般，但是卖相还是不错的，陈阿姨还特别浪漫地教我怎么摆盘怎么好看，而我这个实用主义者竟然也认真听话起来。

        那天的气氛很好，我们吃完饭喝了一点小酒，就在阳台上看烟花。不远处不知道哪里来的烟花，二楼的视野很好，客厅里是热闹的春晚回放，窗外是宽阔视野，节日的氛围让那一天都很暧昧。倒计时的时候也有人在远处呼喊，我没有很大声，却也在心里默默的数着5，4，3，2，1…到点了，我很高兴地祝贺绪庭新年快乐，他的眼里是耀眼的，闪着光的烟火，明亮而皎洁，他似乎也很兴奋。我们很有默契，我感受到他前倾的身体，伸出双手迎合他的拥抱。他很高，脱了外套之后剩下的黑色羊毛衫，柔软的扎在我脸上，我从他的臂弯里看到漫天绽放的烟火，听到他在我耳边说，“新年快乐，南嘉。”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开心，也许是一些些酒精的作用，我不断地重复新年快乐～然后妈妈的电话就打来了，我松开了他，接听了妈妈的视频，她安详的看着我，脸上淡淡的妆容，“嘉嘉新年快乐，妈妈祝你健康顺遂，心想事成！”我母亲对我的期待永远是健康最重要。

        我告诉她我们今天过春节了，她和绪庭打招呼，然后像以往每一年一样给我发了一个红包，还说也给绪庭转了一份，让我提醒他一定要记得收，绪庭听到了很是惊讶，我瞥见他的聊天记录，页面备注“南嘉妈妈”，打眼一看有间断的对话往来，都不长，具体没有看到，但是妈妈给他发了和我一一样数额的红包。

        那是我唯一一次拥抱绪庭，在我看来很简单的一个祝福，美好兴奋的环境下情不自禁，不是今天这样让人迷惑的，深夜轻轻的吻，疑惑到我久久不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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