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天下士子之殇

就在神念之力接触血色妖幡的瞬间，原本到处寻觅的怪人陡然转过身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一双泛着紫芒的目光毫不客气的扫向孔老三，同时，一股狂暴之极的气息横压而下。

        在孔老三的感知中，一瞬间，四周空气陡然凝滞，一股宛若实质的压力蓦然罩下。察觉到此，孔老三心头一寒，想也不想身形一闪，便朝着城外急速遁去。

        足足三个时辰后，待到天色渐暗，孔老三才缓缓停了下来，只是脸上的神色阴沉之极，回头朝着镇天城的方向望了一眼，继而不在停留，继续朝着琼城飞掠而去。

        “妖无疆？妖族生灵？！”

        孔老三口中不断念叨着这个名字，声音中透出一丝疑惑。怪人手中的妖幡，正是当初自己在葬妖古林中遗失的那杆阴魂幡，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落在那怪人手中。只是那怪人似乎并未发现阴魂幡中的那位陈家小姐，就在神念之力接触幡面的瞬间，从陈家小姐口中，得知了妖无疆、妖族等几个含糊不清的词句，至于具体消息，一概不知。

        以自己如今的实力，想要硬夺，无疑是不可能的，刚刚若反应慢些，说不定小命都要留下，只能暂时放弃追索阴魂幡的打算。不过孔老三心中也已经下定了决心，日后等到自己实力足够，定要前往妖族一趟，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琼城，位于后周北地，又有“琼京”之称，四国征战未起前，整座琼城商贾如云车如水，其繁华程度，与大秦的梨羊城有的一比。不过，随着四国征战越演越烈，这座曾经繁华无双的城池也逐渐衰败下来，虽说城中与大秦的传送法阵并未关闭，不过往来两国的客商，几乎已经完全断绝。

        城池的街道上，往日的摩肩接踵的盛景已经成为过去，两侧店铺酒楼清冷无比。不过这些对孔老三来说都没什么关系，此次来到琼城，只是想要借助此地的传送法阵离去罢了。

        “琼宴楼”，号称琼城第一酒楼，楼高九层，当初两国商贸往来繁复时，每到饭点，整座九层高楼宾客满座，种种盛景，宛若昨日云烟。

        此刻已近傍晚时分，孔老三来到这里时，一楼大堂，已经有不少食客落座，朝着四周扫了扫，孔老三眉头轻蹙，似乎有些疑惑。

        大堂正中心的位置，一桌一椅，一盏一茶，一老一少，正抑扬顿挫的说着什么。令人惊奇的是，本该是饭点的时刻，四周竟有七八桌身着儒袍，手持折扇的士子文人聚精会神的听着老者说书，每个人的脸上都透出悲切哀伤之意。

        “唉，想那吕太傅在位之时，整朝纲、肃君侧、平乱寇，以《定国三十二策》还我后周以安定，最终却落得个自裁而死的下场，天地同悲，这是天下读书人的悲哀啊……”

        眼前老者头戴一顶破旧不堪的儒帽，身上的袍子虽说破旧，却浆洗的干干净净，可见年轻时也是一位饱学之士，说着说着，一双略有些浑浊的眸子中，竟流出两行清泪。周围一些儒袍士子，同样面露悲切，一时间，整座大堂呜咽如诉，令人哀从心起。

        除了这些儒生外，四周还有一些见多识广的食客，或许是受到大堂中气氛的影响，同样面露哀叹，小声翼翼的彼此交流着。

        半晌后，孔老三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当初后周太祖与鬼云子争夺妖婴，也不知遁去了哪里，后周计划失败。二皇子周殷回到帝都后，终于想到了那位定国大相，不过就在二皇子派人去请吕太傅归来之际，吕太傅也不知从哪里听闻了二皇子坑杀无数后周百姓，献祭阵法之事，竟在后周皇宫龙庭内，当着二皇子的面撞了龙柱，当场惨死。

        想到当初吕太傅那句“今生不幸，能力低微，空有一颗济世救民的心，活的太累了……若有来世，老夫宁愿做个无情无义之人，不再为心中的道义给捆绑、不再为情所困，一生一世，不愁不苦……”时，孔老三心头微微一揪，一股无言的落寞重重的垂在心头。

        “无情无义之人，呵……”

        孔老三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句，重重一叹，再无吃饭的兴致，提起脚步，朝着堂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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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儿城位于大秦汉州境内，只是一方不起眼的小城，不过由于水路极其发达的缘故，城中百姓多以船运为生，生活倒还过得去。

        鱼儿城中帮派林立，大大小小足有二十多个，不过自从三年前，城中的霸主水盐帮被人一夜之间屠戮殆尽后，这些新成立的小帮小派倒是安分许多，各个龟缩于自己的一隅之地，如此一来，整座鱼儿城反倒比以前更加安稳。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孔老三脚步不自觉的加快许多。

        鱼儿城北区，原本水盐帮总部所在，此刻，两扇破落的朱红大门上，却贴着一纸官府的封条。院落中，依稀可见一些早已干涸的血迹，四周杂草蔓延，偶尔两只硕鼠钻来钻去，一片荒芜破败的景象。

        孔老三静静地望着四周，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不过眸子中，却透出一抹深深的伤感之意。亲情，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感受过的唯一温暖，也是前世自己唯一欠缺的东西，如今，就连这样东西似乎也要离自己远去了。

        如一具行尸走肉，不停地在院子里走走停停，直到将院子中所有的地方都走遍，才堪堪停了下来，一声长啸，孔老三如发疯了般，忽然冲出门去，朝着鱼儿城西区的方向急速掠去。

        木墙瓦房，周围竹枝编织的木栅早已破朽不堪，门前的老柳木倒是越发的茁壮起来，绿枝垂条，一片生机。

        望着眼前似乎许久没修葺过的两间木屋，孔老三眸子中不自觉的流出两行清泪，这一刻的感觉，一如前世从领养自己的夫妇家走出门去时，那种孤魂野鬼再也没有家的感觉，好似被天地给抛弃了。

        孤独、苍茫、心，再也没有栖息的地方……

        这一刻，孔老三忽然感到一股钻心的痛，一股淡淡的暴虐之意缓缓腾起。丹田上方，原本寂静无声的血气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竟缓缓绽放开来，丝丝缕缕的奇异之力开始蔓延。

        就在孔老三痛到极致，双眸迷离赤红之际，一声“嘎吱”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随之，紧闭的破旧木门忽然应声而开，一位身着碎袍、花白的发髻梳理的整整齐齐、拄着拐杖、看起来已过六旬的老妪从中走了出来。

        似乎蜷缩在门口的孔老三吓了一跳，老妪脚步踉跄后退两步，直接撞到了门上。待回过神来，又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仔细打量了一番躺在地上的孔老三。

        “小娃娃，你怎么了？”

        “老人家，这里以前住的人家呢？都哪里去了？”

        在房门开启的瞬间，孔老三便已经恢复清醒，只是眼前这位老妪，并非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过经过这么一缓冲，原本沉沦的心倒逐渐恢复过来，只是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你说孔家大妹子？唉，她们已经走了有两三年了，被秀妮那丫头接走的，也不知去了哪里，走的很匆忙的样子……”

        听到这句，孔老三心头猛地一松，忙不迭的追问道，“她们都走了？都没事？”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她们会有什么事？就是被当初鱼儿城那件事给吓得，若非老身孤身一人，怕是也要离去了。唉，也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水盐帮灭门，死了好多人……对了，你也是孔家人吧？”

        老妪感慨一番，忽然盯着孔老三说了句。

        “哦？你怎么知道？”

        “呵呵，孔家一家老小，手腕上跟你一样，都系着一根红绳……”

        闻言，孔老三下意识的撸起袖子，一根颇为土气的红绳牢牢地系着，片刻后，深深吸了两口气，脸上的颓色忽然一扫而空，呵呵一笑道，“是啊，我也是孔家人，我叫孔老三！”

        说了这么一句，孔老三似乎在瞬间解开了所有的心结，朝着老妪招呼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惊蛟会，鱼儿城中老牌的帮会，当初鱼儿城中的霸主一帆门想要吞并的几家帮会中，除了水盐帮外，这惊蛟会也是其中之一。

        帮主混天蛟，姓傅，单名一个“天”字，与当初孔大的关系颇为不错，原本双方算是同盟关系，不过在一帆门和水盐帮争斗之际，这位傅帮主竟选择明哲保身，此后，两人便断了联系。

        后来水盐帮势力暴涨，惊蛟会龟缩一隅，孔大念及旧情，也没有找他的麻烦，彼此间也算是相安无事。

不过自从三年前水盐帮被人灭门之后，这位惊蛟会傅会主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再也没有精力去打理帮会之事，将惊蛟会交给自己的儿子傅隆后，便不在人前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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