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愿伴君左右

江瑕一行四人休息了一夜，养精蓄锐以后，第二天清早，巧巧就把所有人都摇了起来，吵着要赶紧出发，趁天亮赶紧一口气赶到罗布泊。

        然而若湖为难地说：

        “巧巧姐姐，现在是风季，罗布泊在荒漠深处，实在不宜出行。”

        “风季又怎么了？”

        若湖解释说：

        “风季的时候，流沙很多，还有很多沙尘暴，遮天蔽日，河流改道，人进了沙漠，不是被流沙吞没，就是水竭而死。”

        巧巧三人都是长在江南的富家子弟，从未到过西北的戈壁与荒漠。熊霸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但是听若湖说得忧心忡忡，郑重其事，也开始有些担心。江瑕虽然没有亲临边陲的经验，但他听说过沙漠的恐怖，更知道罗布泊是传说中的死亡之海，几乎还从没有人进了罗布泊后，能完好无损地出来，不是销声匿迹，就已经疯疯癫癫，或是伤胳膊断腿，落下了残疾。而巧巧，尽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也不是傻子，沙漠的厉害，她在《奇宝异志》上也读到过，知道若湖所言非虚。巧巧虽然求宝心切，但也十分惜命，还没到为了探险连命都愿意搭进去的境界。

        “那个，你在沙漠里长大，总该知道风季怎么在沙漠中活下去吧？”虽然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但是巧巧仍不死心，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若湖。

        若湖却摇摇头，欠身说：

        “抱歉，巧巧姐姐，若湖并不住在沙漠里。我的家乡在沙漠边缘，其实与中原接壤，是一处风景如画的幽谷。”

        听她这么一说，江瑕再仔细看了看她的容貌，难怪没有西域女子的高鼻深目，反倒更像灵气逼人，婉约秀丽的江南闺秀。她虽没有详细描述自己家乡的模样，但听到“幽谷”二字，已经可以想象落英纷飞，碧草如茵的情景，这样的水土，自然润人，也难怪养出了如此水灵的女子。

        巧巧失望地叹了口气，托腮思索着什么，突然又一拍桌子，对若湖道：

        “你的迎亲队伍不是从沙漠里接你出来的吗？既然是风季，他们怎么通过沙漠的？”

        若湖无奈地说：

        “玉门关这里已经算是沙漠外围了，我们也只是在沙漠里走了一小段路，真正的大漠，根本没见到。”

        问到这里，巧巧算是黔驴技穷了。她似乎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深入荒漠，如果没有熟悉地形的向导，无疑找死。虽然罗布泊是一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地方，但是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想到好不容易从家里逃了出来，还拉上了江瑕和熊霸两个小伙伴，打算来一场西域大冒险，却卡在了门口，眼看着就要前功尽弃，打道回府了，巧巧越想越气，嘟着嘴叉着腰，最后干脆气得拳打脚踢的，把熊霸当成了出气筒，一边往他身上砸着小拳头，一边骂骂咧咧：

        “哟啦，都是大熊没用！你们镖局不是去沙漠里押过镖吗！你干嘛不带几个镖师出来！”

        熊霸一边忍受着巧巧雨点般的拳头，一边无辜地摊手说：

        “巧巧又没提前说，我哪里知道啊……而且镖师们也不听我的，只听我爹的……”

        然而熊霸越是解释，巧巧越是来气，越打越凶，幸好熊霸皮糙肉厚，自己又是拳掌行家，巧巧那点力气，砸在他身上真的就跟挠痒痒一样，却也没伤着。

        “对不起，巧巧姐姐，都是我没用，你别打熊公子了……”若湖想上前劝架，却被江瑕一把拉住。

        “江公子？”若湖疑惑地看着江瑕，这位公子哥还真沉得住气，两个伙伴都打得不可开交了，他竟然还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一边往自己的嘴里送瓜子，一边拽住她的胳膊，把她也拉到一旁看热闹。

        江瑕一边看着巧巧和熊霸追逐打闹，一边气定神闲地说：

        “别担心，他们俩从小就这样，打是情骂是爱，你懂不？”说着，他向若湖眨了眨眼睛，非常少年式地一笑。他虽然无时不刻都在笑，但这一笑却似乎专门为了若湖，如清风吹皱了一池春水，搅得若湖心头也有涟漪泛起，就好像谁打破了她多年来的岁月静好。看着江瑕那张干净无害，明眸皓齿的脸，若湖竟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她不善言辞，只好低下头去，两只手互相揉搓着，仿佛在缓解那股心里莫名的紧张。

        等巧巧和熊霸闹得满头大汗，总算是平复了一下巧巧郁闷的心情。他们坐下来，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喝着盖碗茶，也顾不得什么餐桌礼仪，抓起几个馕饼就往嘴里送。江瑕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然后道：

        “两位小姐少爷，玩够了没？咱们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去向啦？”

        巧巧瞪了一眼江瑕，对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十分不满意。而若湖则低下头去，像是有什么心事。江瑕看了一眼若湖，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柔声说：

        “若湖，你别担心，你若是不愿意回家乡，就随我们去江南吧。”

        若湖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江瑕，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温柔与怜惜。

        “哟啦，小虾你这又要坑蒙拐骗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回家啊。”巧巧见江瑕这么说，开始支着下巴一边嗑瓜子一边数落起他的桃花史：

        “我记得你三个月前才从安庆城天香楼杜三娘那里赎了一个叫春香的姑娘，将她安置在桃花谷了吧，我还忘了问你了，你这回让人家干嘛了？是做陪房丫鬟呢，还是请她做了你们江家的私人舞娘？”

        “还有还有，一年前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一个被恶霸欺负的乡下女孩，名字我都忘记了，是叫小蝶还是小青来着？然后你看人家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就带回了家，好像现在跟着你娘学配药是吧？”

        “另外我记得老早以前了，你还从我爹那里赌赢了一个输得一毛不剩的女人，不过我都不记得你后来怎么安置人家的了……”

        江瑕听着巧巧桩桩件件地掰自己的过去，脸色越来越难看，喝道：

        “巧巧，别说了！”

        巧巧被他这么一吼，吓了一跳，可见他神色严肃，没了之前玩世不恭的笑容，也知道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然后看了一眼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似乎还没太听懂的若湖，掩嘴一笑，心里明了，目光在江瑕和若湖之间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江瑕身上，意味深长地说：

        “没想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江瑕公子，也有作茧自缚的时候啊。”

        江瑕见巧巧开始含沙射影讽刺自己，瘪了瘪嘴，反唇相讥：

        “没想到宁要无价宝，不见有情郎的江南大盗轩辕巧巧，也有拿不到的宝物啊。”

        巧巧见江瑕竟敢拿自己去不了罗布泊来说事，拍案而起，怒道：

        “小虾，你过分了！”

        熊霸见两个人又要打起来的节奏，连忙出来做和事佬，用他那粗壮的手臂隔开他们两个，好声好气地劝道：

        “别闹了，若湖还在呢，别让人家看笑话。有什么事不能边吃边谈，噜，巧巧，你看这是我刚买的羊肉串，可好吃了，你尝尝？”

        熊霸自己嘴里还嚼着肉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左手握着一大把羊肉串，递给巧巧，然而巧巧看都没看一眼，就甩开了他的手，继续看着江瑕，眼神里几乎有了杀意。

        而江瑕显然也知道巧巧是真生气了，不敢再造次，连忙弯腰道歉，好言相劝：

        “巧巧女侠饶命吧，小的知错了。这天底下哪里有巧巧女侠拿不到的宝贝。罗布泊算什么，等风季过去，我们再来一探到底！”

        “真的？小虾你还愿意陪我来？说话要算话哦！”巧巧见江瑕如此说，立刻笑逐颜开，一双眼睛清亮无比，满怀期待地看着江瑕。

        江瑕点点头，然后捶捶自己的胸口，朗声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熊霸见状，也立马嘟囔着嘴说：

        “我也会陪巧巧再来的！”

        巧巧见两个小伙伴都如此讲义气，心情大好，坐了下来，一边啃着羊肉串，一边对若湖说：

        “若湖，真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若湖摇摇头，笑着说：

        “哪有，你们三位感情这么好，真令人羡慕。”

        “对了，刚才是我打断你和小虾的话了。小虾的家住在一个桃花烂漫的山谷里，估计和你的家乡景色相似，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去他家住一段时间，暂避风头？你现在是落跑新娘，只怕回了家乡也有麻烦，漂泊在外又怕被恶霸找上。”

        “我……”若湖红了脸，悄悄用余光去瞥江瑕。而江瑕则十分兴奋地说：

        “是啊，若湖，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立刻折返中原。”

        “我……可以吗？会不会太叨扰了……”若湖的声音细若蚊蝇，但她如此说，便是默许了。巧巧见状，直接抢了江瑕的话头，说：

        “当然可以啦。你不知道，我们小虾最喜欢搜集美女啦！”

        “巧巧！”江瑕出言止住了巧巧的口无遮拦，巧巧也自知说得有点多，索性不再说话。

        若湖倒是没有在意巧巧的话，站起身来，便要对江瑕下跪，被江瑕眼疾手快地扶住：

        “若湖，你这是做什么？”

        若湖抬起头，一双烟波浩渺的眼睛看着江瑕，甚是惹人怜爱：

        “承蒙公子与巧巧姐姐，还有熊公子的搭救之恩，若湖无以为报，甘愿为奴为婢，伺候公子左右。”

        “伺候什么？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就当是你到友人家暂住一段时间，哈哈，我如果猜得不错，你还没去过中原吧？”江瑕把若湖扶起来，让她坐下。

        若湖点点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肯定会好好带你游览中原的大好河山！”江瑕拍着胸脯，眼睛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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