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完美的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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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与仇心柳各乘一匹骏马,在夜色茫茫中飞驰,经过了一天的风尘仆仆,终于在子夜将至时,赶到了四海。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哪怕是西域与中原的交通枢纽,在这夜半三更的时分,也睡意浓浓,寂静无声。
四海客栈是四海镇上最大的客栈,掌柜的见过世面,懂得什么叫抓住商机,因此就算所有店铺都偃旗息鼓,四海客栈的一灯如豆,也照亮不误。仇心柳牵着她心爱的云儿,径直奔向四海客栈。可是,江云却没打算投宿客栈。他早就听说仇皇殿在四海的分舵势力庞大,而江小鱼上次探听的情报里,也只是知晓这处分舵位于四海,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如今好不容易来到四海,还是和仇皇殿的大小姐并肩而行,为何还要舍近求远,去住一个摸不清底细的民间客栈?于是,他很平静地放缓了脚步,还牵住了徐徐向前,紧随白马的棕马霞儿。
马声嘶鸣,马蹄趔趄,仇心柳自然而然地回头,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驻足不前的江云。四海客栈就在眼前,可看江云的意思,却并不打算进去。仇心柳感到莫名其妙,噘嘴道:
“你又怎么啦?”
“为何不去分舵投宿?”江云说话单刀直入,言简意赅。他是仇皇殿的新进杀手,知晓分舵的存在,并不足为奇。仇心柳显然也没有怀疑他从哪里得知了仇皇殿在四海有分舵这样一个细节,而是柳眉一挑,冷哼一声:
“那多不好玩,又要被盯着围着,听那些不入耳的阿谀奉承!”
原来是这样。江云总算明白为何仇心柳宁愿投宿客栈,也不要去分舵吃香喝辣。他虽然很能理解这位大小姐的心情,因为他同样不喜欢聒噪。但是,这对于他此行的目的而言,却是大大不利。然而,这种时候,尤其忌讳操之过急。因此,江云面不改色,微微点头:
“进去吧。”
他不再多话,牵了霞儿,率先敲开了客栈的门。开门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厮,显然是被掌柜的排了夜班,但白天也没少折腾,因此好不容易趁着黑灯瞎火的时候打个盹,却没想到今晚运气这么好,又迎来了新客。按照客栈里的规矩,他值班的时候接待的客人,还能抽上一成收入,这对于薪水微薄的小短工而言,的确是极大的诱惑。因此,虽然头还晕晕乎乎的,这店小二仍旧在打完第一个懒洋洋的哈欠之后,勉强撑开了眼皮子,鼓着一双贼溜溜的鼠眼,皮笑肉不笑地对江云道:
“客官,住店呐?”
江云点了点头,然后说:
“还有两匹马。”
“明白,明白。”那店小二熟稔地踏出了门槛,然后就瞧见站在江云旁,方才被门板遮住了的仇心柳。虽然灯火灰暗,但仇心柳一身的珠光宝气却恍若星辰闪烁,晃得那店小二的眼睛跟开了花似的,他每天招待客人也算见过世面,可这姑娘全身上下的行头,随随便便哪件首饰,只怕典当出去都是了不得的价钱,能让普通老百姓一辈子衣食无忧。店小二知道遇见金主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笑得愈发灿烂,殷勤地牵了两匹马,道:
“两位客官请先店里坐坐,小的把两匹神马先牵去马槽。”
“喂最好的草,每匹马都是一个单槽,不要和别的贱种搞混了。”仇心柳一边吩咐,一边丢了一锭银元宝给那店小二,店小二两只手都牵着缰绳,那银元宝却正好砸进他的怀里,手法之准之快,令人咋舌。店小二没想到这姑娘手上还有工夫,但一眼就看见了那匹白马腹部悬挂着的一把大弓,这便明白了七八分。这位黄衣姑娘是个射手,只怕出手精准,而且瞧她言语桀骜,只怕不是易于之辈,因此店小二连连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谢过了仇心柳的赏赐,又再三保证一定伺候好两匹神马,这才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他边走边想,还好他眼睛尖,看出来这两匹马都不是凡俗品种,又以“神马”相称,而不是随意说了“牲口”,否则只怕那姑娘一个不高兴,就会把自己捅成马蜂窝。
可他刚走出去几步,突然又被喊住了。
“等一下!”仇心柳尖细而娇俏的声音从店里传来,然后她追了出来,风风火火地跑到白马跟前,先把他腹部的那柄大弓解下来,这才摸了摸白马的鬃毛,柔声道:
“好云儿,你和霞儿今天辛苦了,多吃点,早些休息,明儿咱们再赶路。”
那白马通灵,撂着前蹄,嘴里咕哝咕哝地发出些声响。然后仇心柳又拍了拍霞儿的头,和两匹马都腻歪了一阵子,这才放了店小二去马厩。
此时已过了子时,更深露重,四海客栈的大厅空旷寂寥,丝毫没了白日里的烟火气。大部分的长凳都已经倒扣在四方桌上,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墙壁之上,显得极为落寞。掌柜的素日里站着的柜台,此刻也没有一个人影。左手边有通往二楼的木制阶梯,因为灯光照不到,几乎漆黑一片。只是江云和仇心柳都目力过人,因此哪怕在黑暗之中,也隐约能瞧见这楼梯的轮廓。
店小二回来得很快,显然马厩离正店不远,而且马厩里应该还有专门的小厮负责管理,因此店小二也只是吩咐了几句,便赶着回来招呼客人。
“两位是一间房还是两间房?”他小心翼翼地问,却没料到这位衣着华贵的大小姐还是发了脾气:
“当然是两间房啦!”
店小二听仇心柳的语气颇为恼怒,面容在这昏暗的灯光之下竟然还能看出一丝娇红,然而嗔眉怒目,却又像是真的生气了。他急急忙忙转移了话题,道:
“是是是,请两位楼上请。”
“两间上房。”江云突然意识到他们还没有讲清楚是住什么等级的房间,因此特意补充了一句“上房”。然而,仇心柳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
“这小二哥若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敢安排本小姐住下房,哼哼……”
后面的话她故意没说,那店小二却已经吓得冷汗涔涔,连忙边擦汗边说:
“是是是,两位一看就是不凡之辈,非富即贵,我们店里最好的两间房,都给两位留着呢!”
“怎么?你早知我们要来?”走到楼梯拐角处,仇心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店小二。这句话问得不温不火,却暗藏杀机,那店小二也是看惯了江湖人士的,自然知道刚才自己刻意奉承的这句话捅了大篓子,言下之意仿佛他们一早就得知消息,专门留了两间房给这两位客官,这不是请君入瓮吗?冤枉,真是冤枉!他一心只想赞美这两位天仙天神似的小姐少爷,可压根儿没想到会适得其反,说了一些令人误会的话。因此,那店小二几乎快哭了出来:
“哎哟,哎哟,小姐可别误会,小的该死,小的不会说话,小的意思是两位看着跟神仙似的,哪里能住普通的房间,我们四海客栈是整个四海镇上最大的客栈,今儿个正好还剩了两间上房,客官来得可巧……”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又不敢放大了嗓子,怕吵醒其他客人。仇心柳其实也不过想逗逗这一心只会拍马屁的店小二,看他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觉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行啦,别紧张。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她说是这么说,可那店小二觉得那只美丽光洁的手在自己的肩膀上不断拍打,就跟厉鬼索命似的,浑身抖如筛糠,跺着小碎步,颤颤巍巍地把他们两人带到走廊最当头的两间房,一间名为“诗经”,一间名为“楚辞”,正好相对,然后开了房门,他自己则站在走廊中央,请二位入住。
江云没说什么,直接进房,然后关上了房门。仇心柳看了一眼江云所住的“楚辞”,对着自己大门紧锁,里面则一点动静都没有,恨恨地哼了一声,然后对店小二摆摆手说:
“你也下去吧,没有喊你,就不要上来。”
“是是是,小的明白。”那店小二一边点头一边往后退,仇心柳在房门即将合上的间隙时刻,又从里面抛了一锭碎银子出来。这回店小二双手接了,捧在掌心跟捧了什么宝贝似的,眼里心里全乐开了花。像这样挥金如土,出手大方的雇主,真是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才能碰到一次啊。虽然这位小姐的脾气大了些,来头似乎也不小,但是只要有钱赚,刀口上走一遭也值得啊。这店小二欢欢喜喜地接了银子下去了,一面下楼梯一面哼着小曲儿,差点得意得要飞起来。好在他踩楼梯的时候一个不稳,落了空,幸亏年轻反应快,扶住了栏杆,这才没连滚带爬摔下去。这么一惊,他冷汗直冒,看着大厅里昏黄的灯光,以及二楼走廊漆黑一片,这才想起来如今已是夜半三更,可千万不要得意忘形吵醒了哪位客人,要不然他这逆天的运气,就要物极必反,乐极生悲了。
这一夜过得并不漫长,至少在江云和仇心柳入住之后,其他旅客就仿佛知道四海客栈人满了一样,都没有再敲过大门。这位运气不错的店小二,难得地睡了一个整觉,直到鸡鸣报晓,另外一个小厮和他交了班,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怀揣着自己一个晚上的大收获,往自己的小破屋里赶。这些银两,足够他孝敬父母,然后再娶一房媳妇了。
接班的店小二,也一样睡眼朦胧。毕竟,谁都不愿意在一个瑟瑟发抖的深秋清晨,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上一个寂寥的早班。不过,他刚一坐在柜台后面,打算替至少还要再睡一个时辰才起来做生意的老板看店,就见到从二楼下来了四个人,两男两女,然后走到自己跟前,当先的一个少年,额头上系着一捆红色方巾,目若朗星,唇红齿白,递给他一锭银元宝,然后说:
“退房。”
店小二恭恭敬敬地接过了这一大块银元宝,正想问问是哪间房里的客人,另外一名长发齐腰的俏丽少女催促着说:
“唷啦,你要找给我们三两七角八分银子,然后我们就要走啦。”
然而那付钱的少年却大手一挥,道:
“不用找了,我们住在‘蝶恋花‘破阵子’‘菩萨蛮’以及‘虞美人’”。那店小二连连应答,双手作揖叩谢客官大德,那少年却匆匆转过身去,已经走出了客栈大门,另外的一名强壮汉子和那两名如花似玉的姑娘,也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这清晨出门的四位,自然是昨日投宿客栈的江瑕、熊霸、轩辕巧巧,以及华紫音。他们得知黄土坡距离四海尚有上百里之遥,而且那摩加罗的老巢究竟在黄土坡的哪个地方,还有待查证,因此除了熊霸一觉睡到天亮,鼾声震天,其余三人都各怀心思。江瑕自然是一门心思想要救回若湖,而且山猪洞一战,他竟然被摩加罗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此仇不报非君子,这脸面可丢大发了。因此,无论是为了红颜知己,还是个人荣耀,他都必须上黄土坡讨个公道。而巧巧,则心心念念赶紧找到若湖,这才好去罗布泊探险,因此和江瑕一条心,都是冲着摩加罗去的。更何况,如果这个山寨大王抢了不少好东西,或许不用到罗布泊,就已经能搜刮一空,赚个银盆满钵了。至于华紫音,自从江云离开之后,她的生活重心似乎突然就失了准,一会儿沉浸在对江云的思念之中,一会儿又开始幻想两人成亲以后的美好时光,一会儿又想着还是要继续闯荡江湖,学习各个门派的武艺,然而心思不定,心境不宁,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安然自若了。她到桃花谷,送别了父母后,得知若湖被掳,自己作为江云的未婚妻,也承蒙江瑕喊一声“嫂子”,自然该出分力气。但她愿意跋山涉水,却也是为百无聊赖的自己找点事做,打发这漫漫时光,等到江云学艺归来,而她年满十八,则水到渠成,结为夫妻,开始崭新的人生。
四人出了城门以后一路北上,快马加鞭,往玉门关的方向赶去。根据昨天巧巧多方打听得来的路线图,要先到了玉门关,再往东行十三里,就像若湖当初说的那样,这才能顺藤摸瓜找出摩加罗的地盘。他们虽然是初次挑山寨,却初生牛犊不怕虎,四个人都是意气风发,信心满满,马蹄卷起的尘土飞扬,也仿佛是在为他们的奔波呐喊助威。
而四海客栈里的店小二,盘算着如何把那锭银元宝中刨除客房费,剩下的三两七角八分银子收入囊中,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时辰。他还在翻来覆去地计划,就听到一个沉闷的干咳声从身后传来。
“啊,掌柜的。”那店小二连忙把银元宝放进了抽屉里,然后起身作揖。
掌柜的自然看到了那店小二在手掌心玩弄着银元宝的情形,只是看破不说破,冷冷地说:
“有客人退房了?”
“是是是,住在‘蝶恋花‘破阵子’‘菩萨蛮’以及‘虞美人’的四位客人清早就退了房,钱已付了,我给您收在抽屉里。”
“嗯,我看到了。”那掌柜的睥睨斜视,看着方才店小二放银元宝的抽屉。那店小二自知此次的小费是无望了,真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去钱庄换了票子,偏偏要等到掌柜的起床,真是误人误己。他在心里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刮子,然后暗暗发誓下次一定揣着银子就先跑钱庄,若是加快脚程,半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可千万不能再让掌柜的发现了。
这老板与短工之间弥漫着微妙的气氛,好在此刻已是早晨,陆陆续续有客人从楼上下来,要用早点,掌柜的骂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招呼客人!”
店小二耸了耸肩膀,懒洋洋地回答:
“是……”然后搭了块毛巾在肩膀上,歪歪扭扭地往前走,去迎接新起床的客人了。
此时已经快到巳时,可二楼走廊尽头的“诗经”上房,却门窗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江云住在对面的“楚辞”,早已起床洗漱完毕,打算下楼用早膳,可他出房门的时候却发现仇心柳似乎还没起来。江云看着对面的“诗经”二字,心想是否要喊一声这位大小姐,毕竟今天他们还要赶路,可不能再耽误行程。然而,江云的手刚刚伸出去,却又停在半空,最后还是慢慢放下,并没有敲响仇心柳的房门。与那样一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同桌用餐,也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还是自己先吃完饭,再来瞧她吧。于是,江云兀自下楼,正想选一张靠窗或者靠墙角的桌子坐下,就发现仇心柳斜倚在雕花围栏的镂空浮窗旁,正朝他微笑,那笑靥如花,明媚清爽,仿佛从窗户外透过的一抹金色灿阳,暖意融融。可是,江云想到她之前的种种行径,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掉以轻心,只得抬起僵硬的步子,朝她走过去。
等他坐到她对面,仇心柳这才双肘撑着桌面,双手托着两腮,笑眯眯地问他:
“昨日睡得可好?”
“嗯。”
“是不是没想到,我比你还起得早呀?”
“嗯。”
“你除了会说‘嗯’,还会不会说别的啊?”
“嗯。”
在江云连续说了三个“嗯”之后,仇心柳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咬着嘴唇,然后手肘撤离桌面,如葱白般的手指开始收拢,捏成了一个洁白如玉的拳头,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暴露,只是她到底是女儿家,那青筋宛如碧幽幽的轻烟,一点也不可怕。她似乎是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想要拍案而起或是直接掀翻桌子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
“解~星~恨!”
然而江云却没有理她,径直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面。仇心柳已经点好了早膳,今日的主食是麻辣小面,佐以拍黄瓜、酸萝卜、夫妻肺片,以及葱油饼。江云昨天就没吃早点,路上只啃了些干粮,深夜入店,自然也没吃夜宵,而是直接睡了过去,早上起来饥肠辘辘,虽然这些菜是仇心柳点的,却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心想,这次任务他们二人也算是同伙,总不能一路上还要坑队友吧。而仇心柳,全然没想到江云心中的种种疙瘩,见他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吃饭,虽然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鼻孔哼气,然后把筷子攥在手里,在桌上扣得叮当响,接着两指分开,夹住这双筷子,左捡一块,又拾一片,慢吞吞地吮吸着面条,时不时啃一口黄瓜,嚼一片牛肉,吃得拖泥带水的,全然不似江云那么爽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把面汤都喝光了。
不过,江云吃饭虽快,吃相却很雅观,尽管能感受得到他胃口大开,却不觉得他在狼吞虎咽。此时,仇心柳的碗里还剩了一半面条,被许多辣椒粉和辣椒油搅得一片艳红,然后桌上的小菜也零零星星剩了不少,她却已经饱了。
“你吃饱没?没吃饱我的给你。”仇心柳指了指自己碗里的面,而江云则皱着眉头看着她的残羹剩饭,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叫他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怎么,你嫌弃我啊?”仇心柳好笑似的看着江云。
江云不说话,仇心柳则自顾自打开了话匣子:
“有多少下属求着吃我赏赐的东西,哪怕是我喝过的水,也争着抢着咽下去。你倒好,敢嫌弃本小姐了?”
江云听着仇心柳类似炫耀的说辞,心想这些为了爬高的仇皇殿门人,果然是无所不为,明明在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却偏偏要自甘堕落,被这个邪乎的小姑娘耍得团团转。他虽然名义上是仇皇殿的杀手,也算是仇心柳的下属,但是自小养尊处优,身份高贵的他,又怎么肯寄人篱下,尤其是对一个蛮不讲理的女孩子低声下气,虚与委蛇,那决计是做不到的。不过他也不愿意为了这么点小事被仇心柳抓住把柄,因此淡淡地说:
“我吃饱了。”
“哟,你总算不会只说‘嗯’了。”仇心柳几乎兴奋地玩弄着手里的筷子,然后把筷头往没吃完的面里一插,道:
“我也吃饱了,木头,我们走吧。”
木头?江云没料到她会这么称呼自己,几乎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仇心柳。而仇心柳则笑着说:
“怎么?你难道对‘木头’这个外号不满意?你不觉得,你自己名副其实吗?”
江云知道她是在嘲讽自己沉默寡言,但是他从来不以此为耻,却没想到就因为自己不善言辞,竟然这么快就有了一个并不美好的外号。好在江云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姑娘家喜欢开玩笑,这种爱整人的大小姐更加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捉弄别人的机会,她只是取个外号,又不是投毒放箭,能忍则忍吧。
因此,江云什么也没说,起身准备离开。
“喂,死木头,等等我!”
仇心柳连忙追着江云的背影出去,而江云则简短地对掌柜的说了两个字:“退房。”然后丢下了一锭银子,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店小二眼疾手快,早已牵出了马在外面候着。江云已经翻身上马,仇心柳这才风风火火从客栈里跑出来,指着江云的鼻子道:
“你走那么快干嘛!”
“赶路要紧。”江云二话不说,已经策马疾驰,向西而去。奇怪的是,他的坐骑霞儿,是仇心柳一手养大的母马,和公马云儿本是一对,两匹马平日里形影不离,可霞儿这回竟然乖乖听了江云的话,头也不回地先行一步。仇心柳看得目瞪口呆,急忙也骑上云儿,追着江云而去。她一边驱马前行,一边抱着马脖子喃喃:
“云儿,真是奇了怪了,那解星恨无非就是长得好看了点,难不成你的霞儿还会见异思迁?”
白马云儿长嘶一声,四蹄飞奔,掷地有声,风驰电掣般拼命往前追赶。仇心柳匍匐在马背之上,笑着自言自语:
“嘻嘻,原来马儿也会吃醋的啊。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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