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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三章


祝冠英上任伊始,觊觎募捐办主任这个肥缺已久的朱宝福,在向祝局长行贿的同时,便有预谋地诬告了前任募捐办曲主任一状。就这样,对祝局长既不擅于阿谀奉承,也不行贿的曲主任,便被偏听偏信,不问青红皂白的祝局长,以所谓经济上不清为由,调回了民政公司,而让朱宝福接了曲主任的班。

        如愿以偿的朱宝福,在销售即开型福利奖券获得可观回留资金后,便从中拿出两万元回报祝冠英。而且,每销售一期均如此。

        朱宝福听祝冠英道出了苦衷后,虽然以为此系他进一步巴结祝局长的良机,与祝局长的关系铁了,自然就可以巩固他这个官位虽不算大,却不失为实惠的宝座。但同时,他又对祝局长所谓最好借80万吓出了一身冷汗,莫说账上有点羞涩,即使有80万,也不能让其以借的名义全划拉走。便摆出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神态说:“祝局长,凭你对我的恩德,漫说80万,就是160万,只要账户上有,我绝不会说个不字!可你也知道,已经四个月没有售奖券了,账户上只有13万,我留3万开资和做其它费用——只能给你10万了。”

        对于朱宝福的倾囊相助,祝冠英颇为满意,便说了几句够意思之类的话告辞了。

        10万距付80万购车款还差一大截,祝冠英坐在返回局的桑塔那上,两眼微闭,绞尽脑汁地在思谋着筹措那70万的门路。他思来谋去,认为有能力为他解燃眉之急的,只有宋学富了,可偏偏宋学富一周后才能回来。深为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忧心如焚的祝冠英,蓦地想到了市财政拨给局的那200万救济款。

        尽管他也晓得挪用扶贫款的严重后果,但在万不得已的境况下又以为,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在救济款放发前把钱还上,照样会平安无事。他甚至于还蒙生了把扶贫户压缩一下,时间久了不还,也可以打马乎眼蒙混过去的侥幸心理。当然了,他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除了虚荣心膨胀以外,还因为有其大舅哥做他保护伞的有恃无恐心理,一旦事情败露了,有关部门也会看在其大舅哥的情面上,顶多也不过让他把扶贫款补上了事。因而,在主客观因素的促使下,他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挪用了70万扶贫款,把奔驰买了回来。

        二

        社保科掌管扶贫款账户的科长邵太起,发觉账户上刚拨来的200万元扶贫款,被划走了70万,深为震惊和疑惑,便问出纳员何丽被谁划走了。何丽因为不敢吐露真情,吱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寅卯丑来,急得邵太起又问会计关琳。对此举颇有异议的关琳忿忿地说:“谁有划扶贫款的权力,你自己不会动脑子吗?”

        邵太起想到了祝局长,当他进一步了解到祝冠英居然将划走的款购了奔驰时,异常气愤。又加之这笔救济款他这个周六前要发下去,扰乱了他的运作计划,在责任心的促使下,便毅然决定找祝局长问个究竟。

        已知邵太起对划走款颇为不满的祝冠英,见进他办公室的邵太起满脸愤懑,未曾开口便质疑地注视着他,他对邵太起的态度反而现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近乎劲儿,先是笑容可掬地递给邵太起一枝“中华”,尚未等其发问,便以歉意的口吻说:“邵科长,有件事我还没和你打招呼,就先斩后奏了:局里进了一台新车,车款一时筹措不齐,我就先在扶贫款账户上借了70万——你放心,最长两个星期我一定想办法还上!”

        尽管他对邵太起前倨后恭,但邵太起却并不以为然:“祝局长,市局要求把拨来的这笔救济款,必须在这个周末前发到贫困户手上,今天星期三了,你最迟也得后天还上,否则……”

        祝冠英感到时间太仓促,有点无奈地说:“连今天才有三天期限,难度有点大,我争取吧!”

        邵太起郑色道:“祝局长,不是争取,而是一定要做到,否则,其它区的救济款都按时间要求发下去了,惟独咱们区没按时发下去,我怎么向市局汇报?”

        祝冠英以商量的口气说:“邵科长,市局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扶贫款的发放情况,如果我在星期五以前还不上的话,你就先帮我应付一下吧!”

        其实,祝冠英的言外之意,是想让他敷衍一下,而他却把意思理解反了,因而说:“这么大一笔巨款,我既没有能力垫上,也没有能耐借到,怎么应付?”

        祝冠英只好直言不讳地:“我的意思是或者你对市局说按时发下去了;或者严格把关,适当地压缩一下困难户——先把现有的130万发下去……”

        邵太起见他明目张胆地让他谎报;让他违犯救济原则和标准,颇为诧异,不由得火了:“祝局长,救济款明明没全发下去却说全发下去了,这样的话我不能说,也不敢说,因为这是一种既欺下瞒上,又违背原则的行为。如果被市局领导发现了,不仅我要受到严厉处分,对领导,对整个局,对全区都极为不利;即使抱有不被发现的侥幸心理,我也不能这样做,因为有悖于职业道德!也有悖于我做人的原则!再说了,严格把关是应该的,但这个严格也应该是在符合救济标准下的严格,总不能把本来就符合救济条件的贫困户,用所谓严格把关压缩下去吧?”

        “那,你不会灵活一点,把既可以列为困难户,也可以不列为救济户的压缩下去吗?”

        邵太起哂笑着:“祝局长,救济标准是市政府制定的,谁敢擅自改变?谁敢随意灵活?谁敢毫无原则地往下压救济户?如果擅自提高救济标准,压缩救济户,先不说被压缩下去的贫困户会持什么态度,首先就会遭到熟悉标准的民政助理们的反对!”

        祝冠英却说:“这不难,你把各街道的助理召集到局里来,我先向他们渗透一下。”

        邵太起料定他自找难堪,他的意思在助理们面前不但渗不进去,反而会引起逆反心理。不过,既然他发话了,又不能违背其旨意,也只好照办。

        事实远非如祝冠英所预料的那样简单、那么容易,一向对他毕恭毕敬的助理们,当听到他把话锋无缘无故地转到严格把关,压缩一下救济户数时,会场立刻骚动起来。

        有的说:“祝局长,严格把关是应该的,可也应该按照救济条件和标准,不能无原则地压缩。如果无原则地压缩,岂不等于提高了救济标准和条件了吗?那,不但我们做具体工作的通不过,也会遭到贫困户的反对,甚至于会引起上访……

        ……

        当祝冠英意识到此路行不通,但却仍不甘心放弃自己的解决办法,又说救济标准也可以严一点,也可以灵活一点时,则更是遭到了助理们的非议和反驳。

        有的说:“救济标准是市政府制定的,也是全市统一的,谁敢擅自改变和灵活?往下灵活吧,市政府不准许,多出的救济户的救济款没地方出;往上灵活吧,不但我们通不过,贫困户更不答应,甚至于会引起共愤,导致上访……”

        尽管左右碰壁,祝冠英因有难言之隐,仍不甘心,又说:“不管怎么说,严格把关是应该的,我们要对各街道报上来的救济户做进一步审核,因此决定,救济款分批发!”

        助理们议论纷纷,有的不以为然地说:“不是已经审核完了——这个星期六前就全发下去吗?怎么又变啦?”

        邵太起用赞同的眼神和助理们交流着,对祝冠英则不屑一顾。

        碰了一鼻子灰的祝冠英迫于无奈,尽管说了句“尽量按时间要求发放完的”话,但,会后仍让邵太起缓发一部分困难户的补助款。当邵太起用质疑的眼神望着他时,他又大言不惭地说了句“出了事我负责”。

        邵太起回到科里,越想越气愤:如果我按照祝局长毫无原则的要求办了,岂不等于同流合污?有关部门若追查出来,漫说你祝局长不一定敢承担全部责任,即使敢,我明知违背原则照样执行,也摆脱不了该负的责任,该受的处分!

        尤其当邵太起眼前浮现出那些老弱病残鳏寡孤独和下岗职工,正可怜巴巴地期盼着救济款时的那副焦急模样,领到救济时的那种溢于言表的欣喜和感激,就更加意识到,绝不能苛扣困难户赖以维持生命的救济款!更不应该让祝局长这个所谓的父母官,挪用百姓的救命钱购买高档轿车享用!

        想到此,邵太起不禁义愤填膺:贫困户的救济标准和条件,寄托着党和政府对贫困户的深情厚谊,是关心市民疾苦,为贫困户雪中送炭的具体体现,你祝局长算老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力截留救济款购买高档轿车?简直狗胆包天!你祝局长截留救济款,必然会导致一部分该享受到而未享受到救济款的困难户,在痛苦中煎熬,良心何在?说是分批发放,实则压缩救济户——把购车的那70万留出来,筹措到款就还上,筹措不到就用压缩的救济款做购车款!

        邵太起并举一反三,由此而联想到祝局长种种不高尚行为——上任伊始,不仅只字不提继承和发扬前任局长深入基层的工作作风,开拓创新的龙马精神,反而流露出一种甘居中游思想。而祝冠英的实际工作,与其甘居中游思想相比,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全局工作似抓不抓,似管非管,无异于放任自流;且与投其所好,阿谀奉承,向其行贿者打的火热,尤其与范冰漪和张景东的关系,则更是表现出一种任人为亲倾向;而且,热衷于以走马观花的工作方式到镇街吃吃喝喝,酒足饭饱之后,不是砌长城,就是跳舞,洗桑拿。

        特别令邵太起难以容忍的是,祝冠英还是个心狠手辣,好整人的手!并有一种所重视青年干部,实则是以提拔年轻干部为幌子,大肆敛财——受贿!而对中老年干部却排斥有加,甚至于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以种种理由和借口,把中老年干部的实职变为虚职——他欲置柳清洲于死地未得逞,又以虚职不再担任实职为借口,让柳清洲把主任倒给张景东即是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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