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总而言之，不能等盛行远过来。

        程栩用仅存的脑容量思索了半天，决定溜之大吉。

        校门卫并没有对长相乖巧的程栩生疑，检查了学生证之后就放了他进去。等程栩摸到礼堂，动员会已经进入尾声，程栩混在向外涌出的人群中，装的低眉顺目。

        逄鑫发现了他，从人群中挤过来，搭住他肩膀：“你身上怎么脏兮兮的？”

        程栩这才发觉他的白卫衣上蹭了好大一块黑色灰尘，他还傻兮兮的一路这么过来。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用胳膊盖住了那片污渍，转身就想给阿姨打电话让她送件新的过来。

        逄鑫赶忙拉住他：“你去哪？马上去集合车就要开了，这灰不凑近看看不出来的。”

        程栩心里别扭死了，他心里最讨厌脏衣服，丑衣服都要往后稍稍。

        怨来怨去，还是要怨盛行远，要不是他在胡同里勒索小女孩，怎么会有接下来的一切？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课上不听课神游，从而错过了军训的所有信息。

        可是，程栩想起他坐在盛行远的电动车后座，为了不被风吹红眼睛而把脸藏在盛行远背后，那一瞬间，程栩恍惚感觉盛行远像他爸一样坚实而可靠。

        错觉，一定是错觉。虽然盛行远今天主动帮助了他，可还是不能判定为好人，当然了，他程小爷不平白受人家的恩惠，他肯定是要报答回去的。自此之后，自然还是桥归桥、路归路。

        于是盛行远赶到集合点的时候，只见他的小同桌眼睛向他一瞥立马移开，半晌才冲他下巴点了点，一副“我记得你和你的恩情，可你不要想太多”的样子。

        还挺好玩。

        但是，盛行远的生活中远不止好玩这件事，或者说，这件事在他的生活中，是挤不上位子的。

        盛行远有好哥们，但五班的人跟他普遍算是不熟，他也知道别人怎么看他，也不去触这个霉头，自己找了个后排坐下。

        程栩瞅着他的位置，立马找了个直线距离较远的中排，拉着逄鑫坐下。本来他是准备好好跟逄鑫讨论一下军训畅想和防晒心得，可是不知怎么的，他总想回头看看盛行远在干嘛——一个会突发奇想帮助同学的校霸，在同学说说笑笑分享零食的时候，他在干嘛？

        逄鑫无知无觉的分享着他妈妈给他带的零食，倒是后排坐着的女生被程栩频频向后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垂下了眼帘。另一个女生立马瞪程栩，把程栩瞪得莫名其妙才甩下一句：“坐好行不行？想追我们晓梦先排队好吧。”

        程栩大为震撼，一时没能帮自己辩解，闷闷的转回头去。

        又不服气的转回来：“谁说我”

        后座叫晓梦的女孩子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果然长得很可爱，程栩下半句就没说出来，又转了回去。

        逄鑫看完了全程，对程栩大加赞赏：“你这就开始打班花的主意啦？”

        “瞎说什么，滚滚滚。”

        逄鑫还笑：“你不要不好意思，据我所知，我们班至少有六个男生喜欢她，你再加入，正好凑个七个小矮人。”

        程栩心里默默反驳：我才是白雪公主好吧，我比她还要白。

        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

        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大巴抵达了市郊的军训基地，车上的人早已睡的七仰八歪。

        程栩被逄鑫推醒，下意识的去擦自己的嘴角，发现没流口水才放下心来，车上这时只剩下他俩和班主任，以及，盛行远。

        盛行远竟然在对着班主任讲话，声音平静：“老师，我不能住在军训基地。”

        李效平拧眉：“你知道回市区要多久吗，啊？你出了问题谁负责，你能负责吗，啊？”

        盛行远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样子：“我可以签保证书，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盛行远，你家里的情况你们俩怎么还磨磨蹭蹭的，啊？赶紧下去集合。”

        竖起耳朵的两人无奈被赶下了车，听不到后面说了些什么。

        程栩嘀嘀咕咕跟逄鑫讨论：“盛行远家里什么情况？似乎很特殊的样子。不会他一家子都是□□吧？他晚上是不是要回夜总会看场子？”

        逄鑫也嘀嘀咕咕：“□□少爷不用看场子吧？说不定是要去火|拼。”

        程栩脑子里已经出现了盛行远中|弹倒下向他交代后事的场景，心下唏嘘：“干什么不好，干□□。”

        逄鑫心有戚戚焉：“就是。”

        盛行远还不知道他在程栩脑海中已经不久于人世，他实在说不通李效平——看不出这年过半百的小老头还这么固执，只好放弃。好在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只是少打一天工就是少一天的钱，多少有点心疼。

        但盛行远已经习惯了事情不如他想象中的一样发展，也并不算失望，一个人背着大大的包向里面走去。

        第一天的军训从下午开始，现在是让他们收拾宿舍的时间，等盛行远找到宿舍推开门，才发现他跟他小同桌的缘分实在不浅。

        程栩正在向逄鑫和刘帆讲述他最近看的一部武侠片，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就看见盛行远沉着脸走了进来。只见程栩一下子跳了起来，安静了下来。

        逄鑫和刘帆面面相觑：盛行远，牛。

        盛行远没理这几个活宝在干嘛，自顾自在空的床位上放下了包，脱下外套，躺了上去。昨天打工到晚上四点，回去又帮叔叔起来支早点摊，他只在工作的间隙小憩了一会，现在睡意涌来，实在抵挡不住。

        程栩安静了一会，探头一看，发现盛行远已经睡着了，不由咋舌。“这也睡太快了吧？”他用气声说。

        小胖子摇了摇头：“听说盛行远一直在外面打工，挺累的。”

        程栩和逄鑫惊奇：“难道他不是黑老大的儿子吗？”

        刘帆翻白眼：“我们这是正经学校，市里治安也很好的。”

        程栩煞有介事的摇头：“非也非也，任何地方都有光照不到的角落，这种事情怎么会让我们知道呢？”

        小胖子被他说的也有点动摇：“盛行远打人是挺厉害的。”

        “不是□□，没有关系。”盛行远把外套改在脸上遮光，声音从下面闷闷的传出来，把小话三人组吓得一拍两散，抱头逃窜。

        盛行远的耳朵太尖了，程栩站在外面想。他们三个人在屋子里坐立难安，偷溜出来去小卖部。这里的小卖部又小又破，只有一个小冰柜。程栩在里面翻了翻，只翻到几根老冰棍和小布丁，拿出来也没确认过期没有。廉价糖精的甜在他的舌尖上久久不散，令他有点后悔，不知道是后悔买了盗版雪糕还是在背后偷偷说别人小话。

        盛行远在他心目中搅合成了一团模糊的印象，只有那浓黑的眉眼在混乱中越发清楚——是黑夜中爆裂的火光，几乎灼伤了他的视网膜。

        “程栩，程栩！”刘帆他们在叫他，还遥遥的指了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程栩“哦”了一声，跌跌撞撞跑了起来。

        他们回宿舍的时候盛行远已经起了，被子叠的很整齐。他坐在一边正在看书，听到他们几个气喘吁吁的回来也没抬头。

        程栩偷眼一看，一本初中数学。

        到集合的时候他还在琢磨，盛行远看初中数学干嘛。他们学校虽说不是什么国家名校、省级示范，但在市里也算重点，考进来的人总不会还在看初中数学——难道盛行远中考作弊了？怕大家看出来才恶补？

        不对，程栩不是不相信盛行远不会中考作弊，但盛行远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害怕大家发现他数学很差吧？

        “我说，立正！”

        程栩回过神，看到教官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骂盛行远害人不浅。反正千错万错都是盛行远的错！

        “阿嚏！”盛行远莫名其妙，心想着回去喝杯感冒冲剂——他生病不起。

        想起生病，就想到钱，想到钱，就想到抢盛佳瑶的小姑娘，也就想到那个见义勇为的愣头青——对了，他的手串。

        而另一边，训了一下午迷迷糊糊去洗澡的程栩，也一个激灵，摸到了自己空空荡荡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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