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去药房

　　比如这梳头……
任由向嬷嬷手执起象牙梳在头上缓缓梳过，游意舒适的半眯起了眼睛来。
“小姐，今日可是有什么安排？”向嬷嬷低声询问。
游意看了眼镜子，上面映照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她想了想，还是道：“今日没有，这两日我都要歇息，不会安排什么事去做。”
实际上，这两天也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安排。既然打定主意不管田新翰和叶良骏的死活，那么在他们身亡之前就都不用去理会了。至于冯怜儿那边，则是有暗卫时时刻刻盯着，就算要下手，也不需要她亲自吩咐。
而游府内的杂事就更不用游意担忧了，有向嬷嬷和香芸在，这些都会被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唯一一个要注意的顾郁延，也因为昨日和她“不欢而散”，可能这几日都不会来见她。
想到顾郁延，游意就想到了另外两人，不由眼前一亮，本来还有些昏昏欲睡，顿时就来了精神。
她笑道：“左右今日闲着无聊，便去调教调教聂逸那小子好了。嬷嬷，这小子如何了？”
向嬷嬷长眉微锁，思索了片刻后，还是语气中肯地说道：“还算不错，虽然熬药一道上依旧是那般，但已经将药库之中的药材尽数认全，小姐先前给的几本书，也已经背下了。”
“哦？”游意倒是有些惊喜，笑道：“这倒是不错啊。”
要知道她交给聂逸的那几本书可不简单。倒不是说上面的内容有多么的深奥，而是它们的厚度十分喜人。
游意记得当时一共给了四本，而这四本医书，本本都有常人三指厚。若是正常情况下，普通人不说背诵，就算要将它们尽数看过一遍，怎么也是要几个月时间。而聂逸这小子，竟是在短短半个月之内，便尽数背诵下来了。
要知道聂逸只是一个猎户的孩子，本来连一些字都认不全的。
“挺好，那等会儿便去看看他。”
勉强算是一个可造之材，本来只是一时兴起，但现在游意是真的很有兴趣去见一见聂逸了。
只在府内活动，向嬷嬷自然不会有什么担忧，低声应诺之后，便继续梳发。
因知道今日并不外出，且游意也不喜欢什么复杂的发髻，向嬷嬷便给游意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力求轻松且美观。
然后又给游意挑了一身衣物。
今日不凉不热，天光也算是热烈。
“要去“药房”，便不要那些累赘的衣物了。”游意坐在桌前吃糕点，一边吃，一边吩咐着，她沉吟了片刻，便说道：“找几件轻便些的，披风也不用了，“药房”热得很。”
为了锻炼聂逸熬药的能力，“药房”整日都是有十几个药炉生者火，确实很是暖和。
向嬷嬷思索了片刻，便挑出了一套衣物来。
半个时辰后，游府“药房”。
游意身上穿着对襟羽纱衣裳，下身则穿着一条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脸上不施粉黛，头上只有一根玉簪和几朵簪花，看起来十分简单。她脸上身上都没有多少肉，堪称骨瘦如柴，这身衣裳穿上，倒也不会显得太过寒掺。
“小姐。”
站在“药房”门口的，是早早收到消息的香芸。
“恩。里面如何了？”游意站在门口，并不直接进去。
说是游府的“药房”，但如今常驻在此地的，却是聂逸这个外姓小子。在游意交了他一些基础的医术之后，聂逸就基本上在“药房”住下了。除了必要的睡觉和吃饭，每时每刻都不曾离开过那些药炉和药材。
换句话说，几乎每时每刻，“药房”之中都是燃烧着炉火的。煤炭燃烧的气味，再加上各种药材被煎熬后的气味混合，常人闻到自是极为不舒服的。
除了聂逸这样习惯了的，便是香芸这样能够短时间闭气的人，也不想长时间待在其中。如此就更不要说游意这样身子骨弱的了。
若是没有丝毫准备进去，怕是会直接被熏晕过去。
游意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就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让手底下的人先把“药房”给清理干净。至少先通通气才好。
“小姐，已经差不多了。”香芸恭敬的回答。
从接到消息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那些药炉早早便已经停下，如今里面的气味应该也是消散的差不多了。
游意点了点头，便在一旁向嬷嬷刚放下的椅子上坐下来。
“好了便来唤我。”
长时间的站立和走动，还是会带来不适感。如今的游意，是能坐就绝对不会站着，并不清楚里面还需要多久，那就干脆坐下好了。左右今日没有什么事，而所在的也是自家的地盘，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
游意这般想着，便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然而刚闭上不过一息的时间，便真的有不长眼的前来打扰了。
“前面可是游小姐？”
游意猛地睁开双眼，墨黑瞳色如月夜深潭，深不见底。
向嬷嬷见她神色冷淡，没有回答的意思，便站了出来。
“原是周先生，不知先生有什么事？可是府中招待不周？”
向嬷嬷说的话倒是极为客气的，虽然她的语气很是冰冷，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
周温笑了笑，温文尔雅的模样，笑声道：“是这样的，在下的少主人预备这两日便要离开此处，特吩咐在下前来告辞。”
向嬷嬷一顿，没有说话，双眼看向游意。
“告辞？顾公子是要回京了，所以只派你前来？”游意声音清澈，语调悠长，听着没有半点烟火气。
然而明明天空当头日照明亮，本应该照下阵阵暖意的，周温却是硬生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少爷本想要亲自前来，但奈何事物众多，脱不开身来，便差遣小的前来告知一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游小姐且放心，待得离开之日，少爷定然是会亲自拜别。游小姐对少爷有救命之恩，吾等皆深感小姐恩德……”
不愧是有文化的人，周温后面又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堆，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多是歌功颂德，表示对游意救了他家少爷的感激，及以后他们会报答之类的话语。
最后游意听得都有些烦了。
“如此，我知道了，你便下去罢。”游意捏了捏皮包骨的手指，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手指上的经脉纹路，她语调冷淡，“且回去与你家公子说，我与他所说的，此生不会改变。”
游意这里所说的意思，其实是当初结盟的誓词，若是没有外力，他们可以一直结盟下去。
但在不知情的周温听来，游意这番话却是告白。
“此生不悔改变”什么的，哎，没想到他都警告过了，这游家的小姐还是这般矢志不渝，少爷的魅力果然不可小觑，一般小姐姑娘根本难以抵挡。
心中乱七八糟的思索了一通，周温面上还是那副读书人温文的模样，恭敬的行了礼，表示自己会将话带到，便退下了。
游意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心中的好心情已经被这意外的一出给消耗殆尽。
“香芸，我今日便炼药出来，你且动手。”
香芸楞了一下，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游意所说的是什么。她也不掩饰，脸上一喜，便笑着应承了。
严肃的向嬷嬷没有丝毫阻止他们的意思。
说来也是巧，就他们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药房”的门便被打开了，聂逸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游意面色古怪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句话脱口而出，“怎么灰头土脸的？”
在门后阴影处看不清楚，这人一走出来，却是看的更明白了。灰头土脸都是说的轻了，如今聂逸这模样，分明是刚从土堆里爬出来。
不仅脸上满是灰土，便是身上，也都是黑黑白白的痕迹。要不是知道他这些时日都待在“药房”里，游意真的很怀疑他是不是天天都去做贼，怕人家院子墙壁去了
“我……”对上游意怪异的眼神，聂逸一脸囧色，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香芸失笑，在一旁替他回答，道：“天天在那里熬药，也没有多少休息的时候，脸上这些却是被烟火熏烤的。”
游意挑了挑眉，心情好了一些，戏谑道：“原是被烟火熏烤的，若是不知情的人看着，还以为我游府虐待下人呢。”
这下聂逸是彻底没话说了。
游意轻笑了两声，站起身来，“好了，里面应该干净了吧？”
“干净了，师……小姐要进去看看吗？！”听懂游意的意思，聂逸很是兴奋，差点把自己心中对游意的称呼说出来了。
游意挑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过多追究，率先往“药房”里走去。
许是提起打扫过的关系，如今的药方还算是干净。想象之中的药材遍地，烟熏火燎的状况并没有出现。门窗打开，光线明亮，空气也是较为清醒的，四周弥漫着沉旧药材积累的草木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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