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圣诞夜（四）

失去眼睛的杰克依然能瞄准他们。

        嘭——

        坐在江冷右边的男人被他击中后背，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

        江冷以为他会很快流血，但男人却惊恐地张大嘴说：“我不能动了！救救我！”

        杰克把手-枪收回来，拿出腰上别着的斧子，吹着口哨走过去，白色面具把他的表情遮住，只剩两颗空洞的眼眶，他说：“让我把你剖开，小可爱，你永远不会想象到自己的内脏是多么诱人！”

        江冷明白了，杰克的手-枪并不能杀人，但会让人在一段时间内丧失行动力，这段时间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用斧子把人开膛。

        其他人早在杰克开枪那一刻就逃跑了，只剩江冷和池宴还有那个被击中的男人站在那里。

        男人绝望的眼神一直看向江冷，希望他不要把自己丢下，“救救我！救救我！”

        嘭——

        江冷被池宴拉着闪到一边，差点被杰克打中。

        “该死，他反应太快了！如果能把他的枪夺下来就好了。”江冷说道。

        池宴若有所思地看向楼梯拐角，那里站着戴着狐狸头套的小男孩，他的手里正拿着八音盒，里面不断地传出开膛手杰克歌谣。

        “姜饼人！姜饼人！”小男孩又叫又跳，大喊道：“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杰克已经来到第一个被他击中的男人面前，手持斧子就要竖着劈下去，男人绝望地睁大双眼，眼睛里倒映着一张戴着白色面具的恐怖的脸。

        “开膛手杰克来了。

        开膛手杰克被杀了——”

        刺耳的音乐戛然而止，杰克的斧子离男人的头颅只差几毫米，接着连人带斧子一起消失了。

        池宴抓住小男孩，把他的八音盒抢过来关掉。

        他只是在赌，赌杰克只会随着音乐的响起而出现，他猜对了。

        “还给我！还给我！”小男孩尖叫着大喊，不断向上蹦起想要拿回自己的八音盒。

        池宴把八音盒高高举过头顶，一双眼睛冷冷地看向他，问道：“你的愿望为什么能实现？”

        小男孩没有说话，他顺着楼梯跑上去，躲在拐角那里冲池宴不停地扮鬼脸。

        池宴作势要把八音盒摔在地上，小男孩却只是看着他嘴角向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意识到这样做并不能威胁小男孩，甚至可能会产生危险，池宴很快把手收回来，八音盒被放在了身上。

        小男孩冲地上跺了几脚，冲下楼梯推开他跑了出去。

        江冷看着池宴手里的八音盒，问道：“如果他再次得到这个东西，我们该怎么办？”

        “可惜不能砸了它，”池宴说：“女主人临走时留得纸条里说不能毁坏东西，如果我们动了小男孩的八音盒，恐怕会被他告状，女人同样会杀了我们。”

        被杰克击中的男人被搬到了椅子上，他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江冷注意到这个时间有差不多半小时。

        也就是说下次如果杰克还出现，一旦被他击中，有半小时的时间不能活动。

        池宴走到圣诞树前，蹲下身在树墩里找着什么。

        江冷走过去，看到他的动作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在怀疑这颗树有问题？”

        池宴嗯了一声，手伸进土里摸索着，很快碰到一根冰凉的东西，他拿出来看，发现是半截断指，看外表属于人类小孩的。

        江冷突然想到写日记的小女孩，他们曾在城堡里寻找过，除了地下室都去了，但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这是，安娜的？”江冷只能想到这个解释，女孩已经死了，她的身体被埋在这个城堡的各个地方。

        池宴把断指用手帕包起来，擦了擦手说道：“今晚如果小男孩再许愿，他的愿望要是实现了，说明跟安娜没关系，要是没实现，说明安娜的身体真的有某种用途，所以被他肢-解了。”

        一个非常血腥的猜想，从断指的年龄来看，安娜要比小男孩大。

        弟弟杀了姐姐，还把她埋在了城堡里，作为他们的父母不仅没有去寻找，甚至任何表示都没有，好像对家里来说这个人并不重要。

        连续吃了两天女人做的饭，就算是黑面包也啃够了。

        女人在的时候，不允许他们出去，只能在城堡里活动，现在她离开了，江冷进厨房看了一圈，除了肉和黑麦没看见一点其他的食材。

        “我想进森林，现在虽然是冬天，应该还能找到一些吃的。”江冷说。

        池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还不到中午，女人离开不到一个小时，便说道：“行，我们走吧。”

        屋子里的其他人看见他们出去了，也跟着在外面透透气，这个世界虽然恐怖，但还是挺稀奇的。

        江冷把巧克力门锁掰开，伸手沾了一点夹心，放进嘴里吮了吮，眸光微微一动：“黑巧牛奶夹心。”

        “我尝尝。”池宴低头亲了一口，回味道：“有点苦，不喜欢。”

        江冷推开大门，胳膊上还挎了个篮子，他往地上的车辙印看去，女人也是进了森林，他决定走另外一条路。

        他正往前走，篮子里突然被放了一把玫瑰花。

        池宴走在他身边，拉住他空着的手，嘴角向上扬起。

        雪连续下了两天，到了早上才停，人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有种莫名的快乐。

        江冷正在思考怎么用森林里的榛子做东西，就感觉一股力量拉着他向前，被迫跑了起来。

        “我艹！你疯了！”

        池宴突然拽着他的手疯狂向前跑，整个人像脱缰的野马，肆意在雪原奔驰。

        就在江冷以为池宴不会停时，他一个急停转身把江冷推倒，往他身上堆着雪，企图把人埋住。

        江冷被冰凉的雪灌满了脖子，叫了一声，男孩子心底的野性也被勾了出来。

        他伸腿把池宴绊倒，翻到他身上一边拿雪埋他一边控制不住地大笑，两人像个傻子一样互相给对方堆成雪人。

        太阳暖洋洋的，把雪地照得发亮，白色雪原一望无际。

        江冷被池宴压在身下，他笑着想把人翻下去，池宴却死死按住他的手，目光灼热地看向他。

        “我好热。”池宴趴在他的身上，衣服上坠着的拉链头扫到了江冷的嘴。

        江冷咽了咽口水，张嘴却咬到了冰凉的拉链，他轻轻叼着拉链缓缓往下，池宴的衣服被拉开，露出漂亮的锁骨。

        “你冷吗？我来暖暖你好不好？”池宴用一只手把衣服脱掉，铺在了地上。

        当江冷回来的时候，余文斌看着他凌乱的头发和沾满雪水的外套疑惑：“你跟人打架了？”

        江冷把手里的篮子放下，按了按酸痛的腰说：“被狗咬了一口，跟他打了一架。”

        余文斌看向外面，哪有什么狗，只有池宴披着湿透了的外套进来，他问池宴：“你俩都跟狗打架了？”

        池宴摸了摸脖子，那里被人抓了三条红印子，现在又麻又痒，他坐在椅子上看向厨房，哼笑一声说：“是呀，狗太烈了，还得好好训一下。”

        余文斌更迷惑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了。

        江冷把从松鼠洞里掏出来的榛子和板栗倒出来，厨房里有烤箱还有黑麦磨的粉，又从外面摘了巧克力和糖果，打算做个榛子派。

        池宴去洗澡了，两个女生看江冷在厨房剥榛子壳，都围过来好奇地看着。

        江冷把派的做法告诉她们，两个女生一个蹲下来剥壳，一个去把巧克力融化，三人在厨房里忙了起来。

        池宴洗完澡出来，看到江冷围着围裙在压面团，便悄悄地走到门边，倚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派很快被烤好了，江冷把它端出来凉凉，金黄色的酥皮上面洒满了细碎的榛子粒，远远就能闻到香甜的面包味。

        众人很快被吸引过来，江冷拿起刀把派切开，巧克力夹心从中间流了出来，裹满了刀背。

        经历女人连续两天的摧残，大家饱受折磨的胃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

        一大块榛子派很快被吃完了，肚子填饱后，原本被灰蒙蒙的心终于焕发了一点心机，大家都愿意留在厨房里帮忙收拾。

        接近傍晚的时候，马车压过雪地的声音响起，无人驾驶的车子上，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她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巧克力和面包混合的味道，但是进了厨房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众人坐在大厅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女人阴沉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看到余文斌时，突然快步朝他走去。

        “啊！你这个调皮的肮脏的乞丐，让我看看你都偷吃了什么！”女人伸出手指用力地把他嘴角沾上的碎末揩下来，放到嘴里尝味道。

        余文斌腿肚子都在打转，他刚刚没忍住又去大门那里掰了一块饼干下来，谁知道女人那么快来了，他不敢被发现就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结果嘴还没来及擦。

        “啊！是饼干——”女人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脸庞因愤怒扭曲，她从身后拿出一根很粗的针，上面绑着黑色的线。

        余文斌被她抓着下巴，脸仰起来动弹不得。

        女人既生气又得意地说：“只有坏孩子才会偷吃东西，让我来好好管教你！只要把你的嘴缝起来，你就不会再犯错了！”

        余文斌眼泪都快下来了，那针比他的手指都粗，真想缝到他脸上，恐怕得从下巴穿进去，从后脑壳里出来。

        女人就是想杀他。

        “妈妈，有人偷了我的音乐盒！”戴着狐狸头套的小男孩亨利突然出现，指着池宴说道。

        女人把余文斌甩到地上，走到池宴面前高高地俯视他。

        池宴身高一米九往上，女人却比他还要高大，黑色的礼服上面是一张有着尖下巴和长鼻子的冰冷阴沉的脸。

        “还给他。”女人说道。

        池宴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指着小男孩说：“他在撒谎。”

        女人绕着他走了一圈，眼神不住地在他身上打量，突然伸手把他拖走。

        亨利本来站在椅子上，戴着狐狸头套在手舞足蹈，乓——一声，音乐盒从他背着的书包里掉了出来。

        小男孩惊恐地看着女人，女人松开池宴，愤怒地发出低吼，掐着小男孩的脖子，打开楼梯下面储藏室的门把他关了进去。

        “啊——你这个小骗子！撒谎精！居然敢对我撒下如此拙劣地谎言！我必须给你一点苦头吃！”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门。

        江冷注意到，那间屋子很小，没有窗户没有灯，只有一张窄窄的床，墙壁上画满了红色的涂鸦，角落里有一只坐在地上的玩具熊。

        女人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的针上沾满了血，原本绑在上面的黑线不见了。

        她看向余文斌，喃喃自语道：“撒谎比偷吃更可恶，你是饿坏了对吧？让我为你做一顿美味的大餐，这样你就不会再犯错了。”

        女人抓着余文斌，把他带到了厨房，门再次被关了起来。

        江冷靠近池宴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把八音盒还给他的？”

        池宴回道：“洗澡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衣服和书包放在卧室床上，人不知道去哪了，反正这东西早晚都要给他，带在身上反而会惹麻烦。”

        大龙靠近厨房，扒着门缝向里看，回来的时候松了口气说：“真的给那个小胖子喂肉呢，还以为把他弄死了，他尾款还没付呢，死了我找谁讨债去。”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众人看见小男孩的嘴上被缝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线，他跑到池宴身边，高高举起手里的八音盒。

        “开膛手杰克被杀了，

        宝琳和席非走在白色教堂里······”

        靴子踢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响起，杰克再次从门里进来，他戴着那张白色面具，举起手里的枪对准池宴。

        池宴走到小男孩面前，伸手把音乐关了，眼睛直视小男孩，里面没有丝毫温度。

        “你丢的不是八音盒，是它。”池宴拿出那本日记，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亨利抓起身上的书包，里面空空如也，他生气地把书包扔在地上，跑到圣诞树里把土挖开，当然什么也没挖出来。

        “果然有关系吗。”江冷看到小男孩的动作，想到被他杀害的姐姐安娜。

        亨利看了一眼厨房，女人跟余文斌还在里面，他的嘴被缝住说不出话，东西又被人拿走了，还被认为是撒谎精。

        一时间，愤怒和委屈混在一起，小男孩趴在地上哭了起来，眼泪很快在地板上聚成了一个小水洼。

        小玲是个心软的女孩子，听到哭声面露不忍，眼神里渐渐升起了些同情。

        她虽然还是个学生，但周末经常去福利院看望小朋友，在她心里，亨利虽然调皮，但被这么一次两次的残忍对待，让她忍不住想要关心他。

        “你没事吧。”小玲不顾悠悠的阻拦，走到小男孩身边蹲了下来。

        小男孩哭得更响亮了，他在地上打滚，不停地拽自己的头发。

        小玲不忍心看到他伤害自己，想伸手制止小男孩的行为。

        “啊————”

        鲜血喷洒在了地板上，一截被咬掉大半的胳膊垂下来，小玲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脸上被溅满了血珠。

        她的手在触碰到狐狸头套的时候，那只狐狸像是活过来一样，张开嘴巴一口咬掉她的手。

        咯吱——咯吱——

        骨肉被咬碎的咀嚼声响起，小男孩的嘴不停地动着，他没有办法说话，头上的狐狸则替他发出了一声饱嗝。

        “姜饼人！姜饼人！好吃！好吃！”狐狸开口叫道。

        小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八音盒和书包跑了。

        “我的······手······”小玲仅剩的一只手颤抖着摸到另一边，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截丑陋的肉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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