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圣诞夜（十一）

余文斌紧紧跟在大龙身后，小玲站在一旁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会大笑一会愤怒。

        他紧张地不停咽口水，时不时朝身后看去。

        “胖子，过来帮我一把。”大龙突然叫他。

        余文斌被吓一哆嗦，茫然地问道：“干、干什么？”

        大龙不耐烦地艹了一声：“叫你过来就过来，别他妈瞎问！”

        “哦。”余文斌抿了一下嘴，小心翼翼地靠上前。

        小男孩的房间门口被一口大箱子堵住了，大龙和余文斌把它抬到一边，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余文斌感觉脚指头被砸了一下，他差点尖叫出来，看到是一把锁，不禁松了口气。

        大龙把箱子打开，里面都是一些玩具，他瞥了瞥嘴，不再管它，找东西开门去了。

        “啊，是兔子先生。”余文斌是个漫画家，最喜欢用一些动物做主角，兔子也是他的最爱。

        眼前这只兔子皮毛雪白，带着一个红色的领结，两颗门牙上沾着一撇小胡子，眼睛被人摘了下来，只剩两个圆圆的空洞。

        余文斌很想摸摸它，但是怕有什么陷阱，手伸到一半便停住了。

        这时候，八音盒的音乐变了。

        “二十四只黑画眉，

        被放在派里面烤!

        当派被剥开——

        滋滋滋——滋滋滋——”

        八音盒发出一阵噪音，很快，一群孩子欢快的歌声传来，他们似乎在做什么游戏，边笑边唱，声音却十分诡异。

        “男孩可以玩什么

        青蛙、蜗牛，还有小狗的尾巴。

        女孩可以玩什么

        砂糖、平底锅等等的好东西。

        那我呢我可以玩什么

        可以玩很恐怖的游戏喔!”

        余文斌下意识想找大龙，当他转身的时候，手却被拉住了。

        他惊恐地转头，却看见兔子先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毛绒绒的爪子握住了他的手，兔子牙不停耸动，极有礼貌地说道：“你好，能陪我一起玩游戏吗？”

        余文斌睁大眼睛，拼命想把手扯出来，但是兔子的爪子似乎跟他黏在了一起，怎么都拽不开，另一只爪子还在他口袋里放了什么东西。

        “喂，你快进······”大龙看见余文斌被一只兔子吓住，啧了一声。

        就在余文斌承受不住这种恐惧，张开嘴要答应兔子先生时，兔子的爪子被人撕开，黏在了他手上。

        大龙拎着余文斌的领子，把他推进小男孩的卧室，在兔子先生的注视下，关上了门。

        “这个爪子好像粘在我手上了。”余文斌快哭了出来，他不想沾上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因为很可能会被报复。

        大龙回道：“别墨迹了，赶快找身体，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有什么好慌的。”

        余文斌没敢再说话，努力忽略越来越尖的爪子。

        八音盒的音乐没有停，依然是那首欢快的童谣。

        小男孩的房间是个玩具屋，里面摆满了残缺的玩具，每只玩具身上，不是缺少眼睛，就是缺少四肢、尾巴甚至是头颅。

        而那些被拆解出来的部位，全部系上绳子悬挂在头顶，有的还被涂上了红色颜料。

        看见满头的断肢残腿，就算是再胆大的人也忍不住哆嗦一下。

        大龙和小玲都在翻找属于人类的身体，他们好像对这种画面毫无感觉。

        余文斌也尝试像他们一样，把心里所有的情感全部屏蔽，努力让自己适应。

        他伸手想把一只玩具熊拿开，但是粘在手上的爪子却像有自主意识一样，操控着他的手把玩具熊拿到地上。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当余文斌终于感觉到大事不妙的时候，他身边已经围了一圈玩具，他就站在圆圈中心。

        所有的玩具全都看着他，它们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好，能陪我一起玩游戏吗？”

        余文斌抬腿想从圆圈里出来，当他的脚后退一步，却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那只失去一条爪子的兔子先生，就站在他的脚边，毛茸茸的脸上，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兔子牙一动一动的。

        兔子先生说：“我们来玩第一个游戏！”

        接着所有玩具一起开口道：“123，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明明玩具的声音那么响，大龙他们却像听不见一样，还在翻找着安娜的身体。

        余文斌真的不敢动了，他保持着后退一步的姿势，眼睛转向大龙他们，希望他们能看到自己，把他救出来。

        “噗——”

        有只玩具小羊没忍住笑了一下，它说：“啊哦！我发出声音了呢——”

        接着余文斌就看见，小羊的肚子突然爆开，所有的棉花全都飞了出来，雪白的棉絮飞上了他的脸上，黏在了他的眼睛、嘴巴和鼻子上。

        余文斌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那棉絮让他的鼻子很痒，要是能把它拿走就好了。

        可是他不敢，他呼吸得越来越小心，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

        身体的本能反应下，他一个大喘气，棉絮就被吸进了鼻子里，他打了个异常响亮的喷嚏。

        “他发出了声音了。”

        “是的，他打了个喷嚏。”

        “他犯规了，所以我们要惩罚他。”

        玩具们在窃窃私语，余文斌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出事了，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想从这个怪异的圈子里跑出去。

        “你看见那个胖子了吗？”大龙问小玲。

        小玲咬着指甲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像是发出呓语一样说道：“他可能遇到狡猾的狐狸了吧，狐狸想吃他，就骗他玩游戏，他输了，狐狸一口就把他吃掉了，嘻嘻嘻——”

        大龙看了她一眼，说了句“神经病”。

        “救命——救命——”

        余文斌眼睁睁看着大龙从自己身边走过，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他身体动弹不得，玩具们把他推倒，房间里出现一个地洞，玩具们抬着他走了进去，余文斌的口袋里不停地漏着黑麦。

        地洞的出口是厨房，女人穿着那双红鞋子在喝杜松子酒，她看见余文斌被抬了过来，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剔骨刀。

        “啊！多么肥美的小动物啊！用来熬肉酱再好不过了！”女人咧开猩红的嘴，举起了那把剔骨刀。

        大龙走着走着，感觉鞋底有什么东西硌到了脚，他退了一步，看见地上洒了一把黑麦子。

        咚——咚——咚——咚——

        丧钟响起，宣告第四个人的死亡。

        “艹！”大龙骂了一句，把脚边的兔子踢开。

        他知道胖子死了，这个活失败了。

        江冷听见了钟声，不禁朝厨房看去，女人正在里面剁着什么，乒乒乓乓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要担心，你会没事的。”池宴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江冷把头转过来，不再看向厨房，两人踏上了通往地下室的阶梯。

        “刚刚放的第一首童谣是什么意思？”江冷问道。

        池宴举着蜡烛，想了想说：“这是英国流传的童谣，国王是英国都铎王朝暴君亨利八世，皇后是被他冷落的第一任妻子凯瑟琳，她只被允许呆在厨房，只能啃面包蜂蜜，而那个被啄掉鼻子的女仆，是他第二任妻子安妮，她被关进伦敦塔里，成为第一个被处决的王后。”

        江冷想到自己来这里听见的几首童谣，内容都很血腥，这真的是给孩子听的吗？

        “有时候恰恰是孩子的天真，才更显得这些童谣的残酷，不过这都是和当时的社会背景有关，和平时代就很少会有这种歌。”池宴说道。

        江冷问道：“为什么白塔会知道这些歌？还有女主人讲的故事，我记得原版是格林童话，只不过被她改编了。”

        池宴说：“可能白塔，就是另一个人间，比起真正的人间，这里缺少希望，缺少光明，所以童谣可以杀人，故事会成梦魇，波谲诡异的外表下，是人间炼狱。”

        江冷听闻，笑了一下：“所以我们现在就在炼狱中喽。”

        池宴把他的手指分开，两人十指紧扣，他很认真地说：“不，我感觉我在天堂，炼狱里没有希望和光明，而你就是我的希望和光明，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

        江冷心跳了一下，他总是会被池宴猝不及防地撩到。

        长长的阶梯似乎没有尽头，两人逐渐朝更深处走去。

        黑暗中有某种动物爬行的声音，窸窸窣窣得响起。

        一个铁门拦在了两人面前，上面的锁没有关闭，轻轻一拉就开了。

        煤油灯挂在墙壁上燃烧，视野逐渐明亮起来，比起第一次进来看见的下水道，真正的地下室更让人心惊。

        长长的过道两边，是数不清的牢笼，许多长相奇怪的生物被关在里面，山羊的脑袋长在蟒蛇的身上，狮子的一半身体跟鬣狗缝合在一起，地上是腥臭的脏器，血液铺满了整个地面，这一切都让人既恐惧又恶心。

        江冷这下明白，亨利头上的并不是狐狸头套，而是真正的狐狸，它应该跟亨利的头长在了一起。

        而这一切，包括那些的奇怪生物，都是出自他那个疯狂的爸爸，只在夜晚出现的男人之手。

        被关在笼子里的生物都病恹恹的，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就算看见有陌生人进来了，也不声不响。

        江冷选择向左边走，池宴跟在他身边，两人分别检查两边的牢笼，希望找到安娜的一部分-身体。

        “这是，什么？”江冷停在其中一个巨大的牢笼前，心里的震撼和恶心说不出哪一个感觉更强烈一些。

        一团肉球。

        一团长了无数手臂和腿的肉球。

        一团在地上滚动的、长了无数手脚的肉球。

        “安娜会在里面吗？”江冷问。

        池宴往这里看了过来，他也被震撼了一下，随即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把这团东西放出来，它会攻击我们吗？”

        肉球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不知道男人是怎么做到的，不仅让它保存了下来没有腐烂，还能随意移动。

        如果安娜的一部分-身体也在里面，要怎么分辨出来呢？

        过道另一头传来一个男人的脚步声，他哼着歌自言自语道：“这些该死的实验搞得我头疼，还是来看看我的小宝贝吧，它绝对是我最棒的作品！”

        四肢细长的男人从天花板上爬过来，他正要打开关着肉球的门，余光突然看见了什么，快速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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