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现实

江冷眼神有点迷茫，“上个世界我已经过了啊，为什么还会这样？”

        楚易也表示不清楚，“等老大来了，你问问他吧。”

        楚易回去了，江冷坐在床上，病房的窗户打开了一点，晚风吹动窗帘，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睡了很久，又听了楚易刚刚那番话，现在彻底没了睡意。

        手机落在了家里，不能玩游戏了，江冷干脆抱膝坐在床上，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他很想知道，一直都很想知道，自己跟池宴的过往。

        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混乱中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一旦全部回想起来，一切就会结束了。

        命绳。

        江冷突然响起这根绳子，把手腕伸出来，在月光下细细观察着。

        跟在白塔里随时能收紧放松不一样，现实世界里这就是根普通的红绳，路边摊三块钱两根的那种。

        池宴说这是自己从白塔里带出来的，江冷在上个世界也带出来一样东西——那个戒指。

        银白色的圆环，内环刻着古老神秘的文字，戴着手指上十分冰凉，如果不是在白塔里，恐怕会把整个指骨都冻坏。

        他把命绳解下来，放在手心里，不知是不是错觉，江冷觉得这绳子是用头发编的。

        红色的头发吗。

        脖子上感到一点凉意，天花板上似乎在滴水，江冷摸了摸脖子，手下一片温热。

        血腥味？

        他抬头，猝不及防地看见一个红发女郎趴在天花板上看着他，脸上像是涂了面粉一样白，嘴唇只画了中间的一点红心，眉毛很短像两粒黑豆子。

        这是日本艺伎的形象。

        艺伎似乎只是单纯对他好奇，两只全黑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和手上的红绳看了会，指了指自己垂落的头发。

        “这是你的东西吗？”江冷问她。

        艺伎点点头，说了几句日语，因为不是在白塔的世界里，江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艺伎也看出来了，她索性不再说话，趴在天花板上侧躺着看着江冷。

        江冷：······

        病房突然出现一位不速之客，这床也就不好睡了，他站起来走到阳台那里看夜景。

        背后的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江冷从窗户的倒影上看见池宴，他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发现池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艺伎的存在。

        腰被从后面环住，池宴把脸放在他的颈窝里，轻轻蹭了几下。

        “我是来提醒你，”池宴朝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欠我的饭什么时候还？”

        江冷想了两秒，有些疑惑：“什么饭？”

        “呵。”池宴冷笑了一下，在他脖子上嘬了一口，留下个小小的红点点。

        “别想抵赖。”

        江冷把脸转过去，却看见艺伎就趴在池宴的头顶，手伸向了他的脖子。

        他一把推开了池宴，脸上有冷汗滑落。

        池宴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着身体，胸膛有些起伏，表情十分不妙。

        “我不是······”故意的。

        池宴本来想发火，但他注意到了江冷的表情，那种面临极度危险与恐惧的微表情绝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

        “你看见了什么？告诉我。”池宴问他。

        江冷看了眼艺伎，发现她因刚刚的恶作剧在偷笑，顿时有些无语。

        “一个红头发的日本女人，就趴在你头上。”江冷回道。

        池宴皱了皱眉，看向天花板，那里什么也没有，周围也是，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冷见他还在疑惑，便提醒道：“她似乎跟你给我的命绳有关系，是不是你曾经通过的某个房间里的鬼怪？”

        “你是说，美莎子？”池宴想起来了，“她是我在第四层遇到的，命绳也是在那里得到的。”

        趴在天花板上的美莎子点点头，伸出漆黑的指甲捂着嘴笑了笑，脸上掉出些□□末来。

        “你能看见她？在现实世界？”池宴问道，语气很严肃。

        江冷嗯了一声：“不止是她，还有上个世界的小男孩亨利，我看见了他三次。”

        池宴没见过这种情况，身边的人也没有，只有那些没有在白塔里活下来的，才会声称自己在现实世界也见到了那些鬼怪。

        “现在呢？美莎子还在这里吗？”池宴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江冷身边陪他一起。

        江冷看着美莎子从天花板上消失，回道：“她刚刚离开了。”

        “池宴，是不是只有我能看见？”江冷的头发有点长了，遮住了点眉眼，表情晦暗不清。

        池宴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把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开，直视着他的目光，语气很认真地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见了，我就算死在白塔里，也要先把你找出来。”

        江冷听见他的话有点想笑，声音却发着抖：“你怎么找我呀？你不是说没有一个世界是相同的吗？我要真被拖进去了，可能就变成某种鬼怪被你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呢？”

        “你怎么知道我就找不到你呢？”池宴的手指在他脸上缓缓抚摸了，眼睛里似有星河流淌。

        江冷的脾气被莫名点燃了，声音又凶又哑，带着点哭腔：“你花了十年都没找到我，我花了十年都没想起你，我们俩还找什么找啊！不如全忘了吧！”

        “闭嘴！江冷！”

        池宴抓着他的头发用力亲上去，两人牙齿磕在一起，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江冷眼泪都被疼出来了，池宴像是要把他吃进肚子里，那手那么用力的按着他的头，舌头都快被扯断了一半。

        “我疼，池宴，你别咬我。”江冷边哭边说道。

        池宴没有再那么用力，他舔了舔江冷口腔里的伤口，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

        “那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自己吓自己，更不许吓我，听见了吗？”池宴指尖擦过他的眼角，沾上一滴透明的泪。

        江冷点了点头，仰着脸把眼泪憋回去。

        他是被这情况弄懵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在最后发现死亡的阴影从未离开过自己，这种一刻都无法得以喘息的压迫让他紧张。

        “我找了份工作，”声音还是很哑，带着点鼻音，“就在你工作的医院不远处，过几天去面试。”

        池宴嗯了一声，其实江冷不用去工作也可以，他的钱足够两人花一辈子都花不完。

        但是就跟他没有辞去医院的工作一样，江冷也需要一份寄托。

        跟鬼怪打交道久了，才会发觉人、人性是多么可贵，只有在与人交往的时候，才会感知到自己是活着的，是活生生的人。

        “需要我去接你吗？”池宴问道。

        江冷回道：“你那天应该刚值完夜班，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自己打车去。”

        他的驾照还是在加国拿的，想在国内开车必须拿到本国的驾照，不过流程简单了许多。

        池宴没说话，把自己的扣子解开两颗，锁骨若隐若现。

        “睡吧，我陪着你。”池宴说道。

        江冷重新躺回床上，池宴替他把被子盖上，脱了白大褂躺在他身边。

        不知是不是身边有人的原因，江冷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一夜无梦。

        几天后江冷去面试，成功拿到事务所的录取，重新开启自己的工作生涯。

        因为是第一天，事情不多但很杂，他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发现外面聚了不少女生。

        “好帅啊那人！”

        “我早就跟你说过，咱们隔壁有大帅哥，嘿嘿！”

        “他有女朋友吗？我想追他。”

        “还敢追？你都不知道多少女神为他哭得死去活来！”

        江冷拿着公文包从两个女生身边经过，不小心听到了她们的交流，估计在谈某个帅哥吧。

        好饿啊，差不多九个小时没吃饭了。

        江冷抬起手表看了一眼，红绳向下滑了半截，不算太晚，就在外面吃吧。

        他向周围看了一圈，这附近有条商业街，游玩的人很多，美食也很多。

        江冷低头打开手机，想给池宴发条信息，问他要不要带饭回去。

        余光瞥到一个人影挡在身前，他向旁边让了让，从另一侧走过去。

        周围的人群突然发出几声惊呼，江冷后背被人猛推了一下，跌进了快车道中。

        他还没站稳，就看见一辆亮着车灯的轿车向他快速冲来。

        滴滴——

        嘭————

        轿车狠狠地撞向路边，车头凹陷下去，车主气冲冲从里面出来，问江冷长没长眼。

        池宴抱着将冷，掀起眼皮看向那人，目光很冷漠地说道：“他是被人推下去的，你要是真撞上了，我能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那人还想说什么，就看见池宴拿出手机利索地报了警。

        警方很快来了，把三人都带走去做笔录。

        江冷被问了好几个问题，但他一来没有看见推他的人的脸，二来这件事发生太快，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要不你先回去吧，”警方的人员说道，“我们会对那附近的监控调查一番，有结果通知你。”

        池宴低着头一直在旁边发消息，江冷想站起来，被他轻轻按了下去。

        “不用了，你们直接查这个人就好。”池宴把手机翻了个面，屏幕上是一个人的照片。

        警察接过来，半信半疑：“有证据吗？”

        池宴回道：“我看见他的脸了，那人我认识，在医院做过手术。”

        警察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车主见他们要走，顿时嚷嚷起来：“哎！怎么让他们走了呢！还没赔我钱呢！我那车可是新的！损失费一分都不能少！”

        “请你坐下，先配合我们工作！”警察提醒道。

        车主却急了，从椅子上蹿起来，跑到江冷面前伸手想推他。

        池宴抓着他的手腕反扭着，那人嗷嗷大叫，什么脏话都出来了。

        “建议你们先对他测个酒精测试，我怀疑这人酒驾。”

        池宴说完话，车主脸都白了，他拼命想把手挣开，但是后面那人手劲太大了，简直想把他手腕捏碎了一样。

        两个警察过来把他带走了，测试结果很快出来，就是酒驾。

        车主不仅酒驾，还差点造成交通事故，很可能面临刑事处罚。

        “感谢你的提醒和配合，如果抓到推人的人，我们会给你打电话的。”警察说道。

        池宴拉着江冷的手出了警厅，已经差不多快十一点了。

        “他真的是你的患者吗？”江冷问道，池宴每天接触那么多人，就算看了脸也不会那么快想起来。

        池宴把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兜里，回道：“不是，他是张威，我们在上个世界遇到的人。”

        张威。江冷回忆了一下，队伍里的确有个叫这个名字的人，只是第二天晚上就死了，对他的样貌记忆都很淡了。

        “他这是，想死之前拉我垫背？”江冷只能这么猜想。

        池宴看向他，目光是少有的严肃，“不，他是想抢你的塔。”

        “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一般在白塔里死亡的人，白塔就会对他永远关闭，但是如果找到另一个有塔的人，两人一起死亡，有概率会进入对方的塔，如果在塔里把主人杀死并成功存活，那座白塔就会易主。”

        “张威是看见我把你救下来，才会逃跑，不然你们俩会再进一次白塔，而且他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江冷没想到，不仅在塔里随时面临生命危险，现实也是，不过对手从鬼变成了人。

        “下次进塔，你要仔细记住每个人的长相，有人可能使用化名，特别是死亡的人，一旦在现实碰见，立刻躲开。”池宴提醒道。

        江冷点点头说：“嗯，记住了。”

        池宴是开车来的，两人坐进车里，池宴把电台打开，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

        这一天都很疲惫，晚上又发生了这件事，江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很快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池宴把音乐声调小，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他没有回庄园，而是拐进了一个高档小区。

        车子被停在路边，池宴从车里出来，很快上了楼又下来，手里拎着一个猫包。

        “希望你喜欢这个小家伙。”他俯身在江冷嘴角亲亲落下一个吻，眼眸温柔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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