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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第28章

        我说我爱你,是我永恒不变的真心。

        程度走了以后,许妄的眼角才滑落一滴泪。

        可他再也看不到程度了。

        他打开手机,看着曾经保存过的一张照片,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留给他当做念想的却只有一个照片。

        越想越委屈。

        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到她的消息,她说好。

        陈岁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给他削苹果,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许妄又说道,“她把手术费付了,包括你后面所有的治疗费用。”

        刹那间,他忽的泪光模糊,看到了雨夜那个坚韧护着他的少女。

        那些她未曾言尽的爱意,都透过初夏的热风一层层渗透着他的心。

        这个浓烈的故事结束的太快了。

        那些猝不及防,无处藏匿的爱意,暴露在你在转角处停留的所有瞬间。

        “妈,我很早就说过,我真的很喜欢她。”

        只是不论我怎么开口提起你,都还是万分遗憾。

        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要残疾一生而难过一下。

        他所有痛苦的来源,都是你。

        窗外的阳光太刺眼,许妄闭上眼试图去逃避,但他总能透过阳光念起一个人,许妄刚想起身去换窗帘,却尴尬的顿住了,他忘了他瘸了。“妈,你把窗帘拉上吧。”

        “医生说,你左腿是瘸了,右腿还是没有的,只是站立起来很难,你这辈子很难离开拐杖了。”

        许妄苦笑道,“不用了,见不到她了,站不站起来,也无所谓了吧。”

        过了一会儿陈朝他们来了。

        几个向来嬉皮笑脸的男孩第一次连推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而进去的时候是尴尬的沉默和无言的心酸。

        许妄出声安慰道,“你们几个哑巴了?那咱们四个不完蛋了吗,全是残疾人了。”

        一句话让几个大男人哽咽了。

        “哥,你不是残疾人,我陈朝这辈子得让你站起来。”

        “行,我不瘸,咱以后还一起打篮球。”

        陈朝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有啥事,哥们都还在。”

        说是不分手,但许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之间没有以后了。

        这段时间阴暗而又快速的流逝着。

        陈朝他们几个这几天在帮许妄办休学的事情。

        许子昂从一开始就知道,在许妄醒的一周以后才看到自己略显颓废的父亲。而许子昂就算快五十了,却依然容貌不减当年,甚少见到他颓废的样子,谨小慎微的推门他的门。

        许妄冷漠道,“你来了。”

        而这副样子绝对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这里站着他的初恋——陈岁。“你最近还好吗。”

        被明显选择性的忽视。

        许子昂一直觉得自己心里有愧,年少时没对得起陈岁。陈岁对许子昂有的只剩下年少时的美好,这么些年了,看着自己曾经深爱的男孩一步步蜕变成为男人,也看着自己和他渐行渐远,依然笑着回答了,“还不错,你呢?离婚以后我们应该是没再见过了。”

        “当初虽然跟你道歉过了,你也没收我的钱,但是陈岁啊,这么些年,我以前是真的爱过你,当时也没有出轨,只是发现不爱了以后,就选择了结束。”

        陈岁神色平常,这件事也触动不到她的心了。

        “说说吧,关于许妄,我以后要带着景沅来到这里,照顾许妄,你要是有空可以来看看。”

        许子昂恍惚中点了个头。

        随后才看到自己的儿子,他不用问,该说的陈岁早就跟他说过了,他问道,“分手了?”

        “嗯。”

        “好好养伤吧,这个医院我问过了,治疗腿还是不错的,我给你转到vip包房,这一个月先在医院过吧,休学也办好了。”

        许子昂叹了口气,去了楼道坐着。

        “我和你爸,熬过了年少,却没熬过岁月。”

        陈岁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身后有千万条路。

        没了你也是要走一遭,有你也是如此,只是我曾经年少轻狂愿意为了你走弯路罢了。

        后来你回头看的巷子里。

        也可以是你回家的路,只不过没有我了。

        “妈,不说别的,就曾经的片刻也够了,曾经爱过不就够了吗,至于那些痛就随风去了吧,我愿意年年念着她的好。”

        陈岁却忽的失言了。

        八零年代末,陈岁站在槐花树下,看到许子昂插兜路过,而风卷起他发的时刻,居然是她往后余生所有心动的开始。

        那是夏天的一个晚上。

        她的少年红着脸,伴着风声低语道,“陈岁,以后我陪你回家吧。”

        陈岁出去了,许子昂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逍遥数年,其实一直都知道,在自己这里陈岁给过他不一样的感觉。

        想道歉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一个月后。

        许妄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地走路了。

        他记得程度喜欢看日落。

        病房景色还行,看不到海,却看得到郁郁葱葱的一大片。

        陈朝他们有的时候也会说起程度。

        很偶尔的一种感觉,他如释重负了。

        却有的时候又突然想她。

        陈朝他们几个放了学就来找许妄,许妄看着他们在旁边写题,也情不由己的浅笑了一下,他的十七岁快要来了。

        七月十七。

        在许妄的世界里,一直在偷偷又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心喜欢着程度。

        程度也并不好受,刚开始的一周情绪一直不对,就一直自己待着,本来就孤僻,现在已经放弃和人说话了。

        在她完成每天工作后的,每一个本该用来憩息的夜晚,她都留给了思念许妄。

        想她的小许神好不好。

        程度身处光明和黑暗的所有时间都交给了国家和人民。

        甚至都思念不得你。

        苦涩在她的心里蔓延太久了,只是这一回没有许妄来救她上岸了。她要枯萎于大海,要在黎明处失去前路。

        但她这一回,有多想属于许妄,只有她自己知道。

        夏天来了,程度蹲守的不仅累还很热。

        她以为自己忘记许妄了,快要不喜欢了。

        直到一天回到家,打开冰箱,想喝可乐,才恍然大悟她买的雪碧都是他喜欢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饮料了。

        刚想颓废的下楼了,又忽的放弃了。

        学校里永远的空着一张桌子,已经塞满了试卷和纸飞机。

        不经意间回头,想到了去年夏天。

        她站在巷子口为他拂去落叶,对他说:“要是来年夏天,我还在你身边的话——”

        “那我就许个愿,祝我们地久天长。”

        她的低语在今年夏天有了答案。

        陈岁不想自己的儿子被伤害,而程度却也因为愧疚而步步退缩,甚至连坚持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偷偷的听他们偶然说许妄,开口问的勇气都没有。

        她愈发的后悔,愈发的觉得自己混蛋。

        不跟他吵好了。

        许妄却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尊重的,是他过分苛求了,最后后悔的难过的人却是她。

        世界不可以替他指责他的少女。

        他没有什么可以为她做的了。

        陈朝他们推门而入,周立泽他们几个满头大汗的一看就是刚放学,“你们最近考试了吗?”

        “没有没有。”陈朝一边否定,一边坐到病房的小沙发上。

        周立泽不由得好奇,“许妄,你最近怎么变的这么安静。”

        虽然觉得他有些缺心眼,许妄依然打算实话实说,“还没从失恋走出来呗,不过啊就你妄哥,也就过个两三年就能忘。”

        钱子悠一针见血道,“我看你能记一辈子。”

        许妄拄着拐杖站起来,开玩笑的威胁道,“在不好好说话,你妄哥把你也打瘸。”

        “那我们四个以后得叫凄凄惨惨f4。陈朝以前是舔狗,妄哥瘸了,钱子悠我看也是要栽,也就小爷我看破红尘。”

        他们仨瞬间沉默了。

        三个人异口同声道,“闭嘴。”

        周渡远扣响了程度家里的门。

        程度黯然道,“是你啊。”

        “怎么着,和他分手了,我还不能来看看吗。”

        程度对周渡远一直在赌气,大抵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会无底线的忽视,她的所有忽视成为了一根根稻草压在了周渡远身上。“没有,进来吧。”

        “程度,我们之间我知道没有可能,我也从未想过要跟你在一起,只是别跟我保持距离,我们就是最简单的关系,好吗。”

        程度看着眼前的人。

        他眼底蕴藏的深情第一次让她觉得招架不住了。“周渡远,别对我这么好,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他了。”

        我们都一样,成为了那个无可救药的人。

        “程度,等你这么多年了,如果真的找到了厮守终生的人,我会祝福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喜欢我的,从我的身上你看到了自己的太多影子和过去。我们只能在过去惺惺相惜,当你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鲜活的明亮的太阳,我所有的好都是在反射他的光。”

        这段话,到底是太苦了。

        是啊,当许妄出现的时候。

        周渡远所有的好都不及他的一个笑。

        “可是周渡远啊,从来不是你在反射他的光,你所有的好我都记在了心里,但是对不起,我有所回应的人只能是许妄。你在很久很久,就是我程度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这一生也算得上是无憾了。”

        程度战术喝水。

        周渡远见状调侃道,“我已经陌生到让你需要战术喝水了吗。”

        在七八年前,还是高中生的程度。

        每晚放学都是由周渡远接回家的,她的生命里一直有这样一个跟她一起扛狂风暴雨的兄弟。他教她做人,告诉她正确的三观道德观,替世界来爱她,他的力量并不微弱,最起码再遇见那个真正的太阳之前是。

        他们曾经相依为命,他的世界只有程度。

        但后来她的世界有了男朋友,有了国家,他只是那个很重要的朋友。

        再后来他教她怎么去爱一个人。

        她用着他的方法笨拙的喜欢着许妄,在小心的保护着他。

        直到知道许妄替程度挡车的时候,周渡远才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他的喜欢太冷了,太无声了,比起许妄给她下的暴雨,他永远是那个在巷子里偷窥她的人。

        他就是比不上许妄,他能怎么办。

        但他是冬天的梅花,只能在深冬绽放,他会死在春天的,而春天是她向往的。

        爱可以一言不发可以沉默。

        但是不可以把爱意藏起来,因为你藏起来的那些苦只有自己知道。如果她不爱你,一辈子都可能不会想起你的姓名。

        周渡远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她。

        想用自己的光试图再温暖她一点。

        所以程度啊,你怜惜我一点就可以,爱是别人的,仅剩的一点怜惜就可以。

        “周渡远,改天见个面吧,这两天我比较忙,你就自己待着就好,不太想应付你了,我看会儿电视,你帮我点个外卖吧。”

        她没有送客的意思,周渡远也没有强求。

        和许妄分手,她一定也不好受。“跟我说话还真是不客气。”

        却又暗自庆幸,自己还是她那个可以无所顾忌的人。

        跟周渡远甚至不用过多嘱咐。

        但程度还是别扭,就像他说的一样,她透过周渡远对她的所有的好,看到了那个娇气的小少爷对她格外的耐心。

        更疲惫了。

        他们仨看着许妄做练习册。

        小少爷一直坚韧不拔的努力。

        他总觉得只要自己足够优秀,他就可以一直在她的身边。

        等陈朝他们走了以后,许妄把拐杖丢了,试着用自己的力量走路,月色下,少年脸色苍白,艰难的咬着牙扶着窗子试着一步步缓慢的走着。

        但他依然没有成功。

        他感觉不到任何力量,坐在轮椅之上,他拼命的锤自己的腿。

        屈辱与不甘弥漫而来。

        身上的戾气似乎也加重了,他仇恨自己窝囊的样子,却不曾记得他也是阳光下最恣意的少年。

        陈岁正在门外守着,听到儿子的动静,她每回都知道许妄要干什么,却依然只是在门外轻声哽咽着,悄无声息的难过着。

        许妄并没有开灯,却怎么也睡不着。

        程度怎么可以和一个残废在一起。

        陈岁敲了敲门,许妄应付道,“妈,你进来就不用敲门了,别开灯。”

        陈岁轻轻的把门关上。

        天还不算太黑,许妄的心情总是忽明忽暗,陈岁真的忽略许妄太多了。这样一个坚强的儿子,第一次脆弱不堪,而她却无能为力。

        陈岁刚才出去给许妄买了外卖,只开了零星几个灯。“该吃饭了,开会儿灯吧。”

        许妄点点头。

        许景沅最近又转回北京上学了,以后陈岁也打算在北京发展了。“妈,你怎么突然回北京发展了,在上海不一直都好好的吗。”

        “你别操心我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妈,你不用这样照顾我,”看着陈岁忽的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有些小心的说了出来,“真的挺…伤我自尊的。”

        越是小心翼翼就越是无所适从。

        一个天之骄子的坠落,实在是太快了。

        哪怕一句话都是稻草,现在重于泰山,当许妄在未来的一天看的时候不过轻如鸿毛。这个坎,只有他自己帮助自己过去。人生道路坎坷万千,不停跌倒后看到的朝阳才有着光的温度。

        如同目送里的那句话。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有些关只能一个人闯。

        “许妄,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办,妈妈知道你很坚强,但是身为母亲,妈妈想成为那个能让你温暖起来的人,妈妈试着去温暖你一点,在这里你永远是妈妈的孩子,妈妈永远爱你。”

        许妄有些疲惫的说道,“妈,我当然知道你什么意思啊,但是我这么大了,你不用这么关照我,不就是瘸了条腿吗,又不是承受不住。”

        许妄又接着安慰道,“更何况大夫不是说以后还会康复吗。”

        “以后来这边也方便照顾你,不用商量了,所以就这么定了吧。”

        再后来陈岁回去了,许妄也睡着了。

        静谧的夜晚里。

        程度在送走周渡远以后独自难熬。

        她比许妄更慢熬过去,她身上的道德枷锁压到她无法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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