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归家

织田柳吉终于离开了讨厌的冬木市，和爸爸妈妈回到了东京，喜极而泣（并不）的他决定要吃超辣的辣咖喱庆祝，然后就被黑泽阵冷酷地否决了。

        织田柳吉赖在咖喱店门口，思索要不要就地打滚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鼻尖，他抬起头，水滴从乌云跳落，快乐地奔赴人间。

        下雨了。

        雨水打在玻璃上，留下一滩水渍，而后迅速被其他的雨滴覆盖。魏尔伦望了眼窗外，下雨了啊，也不知道兰堂会不会冷，这样想着魏尔伦索性停下处理公务，拿了一件厚实的外套走向首领室。

        电梯缓缓上行，将魏尔伦带到大楼的最顶层。电梯门向两边打开，魏尔伦却没有走出电梯，直勾勾地瞪着电梯外的走廊。

        太宰治挂着一个大大的微笑，热情地和好久不见的老熟人打招呼，“嗨，魏尔伦先生。”

        电梯门自动关上，魏尔伦无声尖叫，兰堂救命啊！首领室门口有个要炸毁mafia大楼的恐怖绷带精！电梯门再次打开，太宰治按着电梯的下行键，向电梯内的魏尔伦露出了一个亲切友好的笑容。

        织田作之助死后，时隔多年，太宰治又再次出现在mafia大楼，魏尔伦不得不正视这个闻者伤心的事实，尤其是对他这个宰式恶作剧受害者来说，简直就是地狱一样的噩梦。

        魏尔伦可以给不听话的弟弟中原中也爱的拳头教育，却不能伤害太宰治一丝一毫。太宰治是织田作之助样的孩子，织田作之助兰堂唯一的好友兼债主。

        太宰治怎么还没被侦探社的人打死，魏尔伦暗自腹诽。

        首领门口的气氛剑拔弩张，室内却一片和乐融融的惊喜，久别重逢的好友重聚，自然是高兴。

        兰堂有些无奈，“保尔和太宰又闹起来了。”

        “太宰总是很记仇。”

        “保尔也是，都那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置气。”兰堂像是想起来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十岁的年纪活出了六十岁退休大爷的慵懒，织田真有趣，“织田你不要老是用这种语气说话，你只比太宰大五岁啊。”

        “好的。”织田作之助慢悠悠地应声。

        兰堂见状笑得更加开心，见织田作之助不解地看着自己，笑着摇头表示没事，只是人到中年，喜欢回忆往昔而已。

        森鸥外靠着椅背，交叠双腿，注视着懒洋洋的，和朋友在工作时间一起摸鱼的红色猫猫，“在这座城市里有什么东西是织田在意的呢？有什么事情是织田非做不可的呢？”

        “时间对神明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一天，一年，一百年，我思考了很久都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我总是不明白你们在想些什么，您如此，太宰也如此。”

        织田作之助注视着森鸥外，他的父亲，这个横滨黑暗世界的掌控者，“您不喜欢现在的我，为什么呢？没有感情，只有理智，这不是您想要的继承人吗？”

        森鸥外没有回答织田作之助的问题，织田作之助也没有失望，他已经习惯了森鸥外的不回应。

        “我的太宰沉睡，不愿醒来。”

        织田作之助走到落地窗前，俯视芸芸众生，城市伏在他的脚下，人类如蚂蚁般渺小，来去匆匆各自寻找自己的未来。“我曾经做错过很多事，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来接我的太宰回家。”

        ————

        「我想起来了，我的织田作不会来了…」

        黑发鸢眼的幽灵先生站在废弃的游乐园门口，呆呆地仰望天空，他想，最讨厌下雨了，织田作，你怎么还不来哄哄我呢？

        下雨的时候，幽灵游乐园的设备会自动启动，旋转木马浪漫地旋转，过山车呼啦啦地行驶，海盗船慢悠悠地晃动，只有摩天轮不会转动。

        幽灵先生徘徊到摩天轮的脚下，空洞的鸢色眼眸中倒映着摩天轮高大的身影，织田作曾经告诉过他，摩天轮到达最高处的时候，神明会实现信徒许下的一切愿望。

        幽灵先生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原本洁白的绷带染上了人类的血液，刺得眼睛生疼，险些落下泪来，可幽灵不会流泪。

        「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织田作…」

        这个人不是他的织田作，是某种不可知的可怕怪物占据了织田作的身躯，他如此坚信着，杀掉怪物，我的织田作就会回来了。

        幽灵先生忘不了利刃刺进人类血肉的触觉，一寸寸，仿佛有魔鬼用镰刀凌迟心脏，可他还是坚定地把匕首送进了他的胸膛。

        怪物没有躲开，只是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像往常一样，学着织田作温柔地哄闹别扭的小孩，“太宰，不要哭。”

        “为什么不躲开？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我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他震惊于怪物的配合，焦急地寻求一个答案，“为什么不躲开！你不是说只有宗三左文字能杀死你吗！”

        蒙住眼睛都丝带掉落，漂亮的蓝色眼睛重见光明，怪物注视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因为太宰想要我死。”

        怪物死了。

        织田作之助死了。

        「太宰治杀死了他的织田作。」

        很久很久之后，太宰治才笑着说：“织田作，摩天轮到顶点了，这次要许个什么愿望呢？坂口安吾长生不老，永生不死怎么样？不错诶，就这个了。”

        摩天轮到达最高处的时候，太宰治许下了「坂口安吾长生不老，永生不死」的愿望，然后，抱着织田作之助的尸体一跃而下。

        幽灵先生半阖眼帘，垂首凝视地上的积水，雨滴落入小坑，溅起朵朵水花。

        「凭什么，凭什么我和我的织田作得到了这样可笑的结局，而你坂口安吾却能置身事外。」

        「坂口安吾，不会原谅你的，带着太宰治的恨意好好地、永远地活着吧。」

        “一个人是不可以殉情的～两个人就可以哦～”幽灵先生轻声哼唱，所以，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殉情了呢，比世界上所有浪漫的事情更加浪漫呢。

        “那太宰想和谁殉情呢？”

        幽灵先生听到了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胆小鬼一样缩成一团。织田作之助见此，便主动向胆小鬼走去，“我不认为世界上有比织田作之助更适合的殉情对象了。”

        幽灵先生不出声，仿佛一个饱受欺凌，可怜兮兮的小哑巴。

        织田作之助也不执着于回应，左右看了看，“摩天轮坏了吗？好可惜。”

        话落，摩天轮的灯光便亮了起来，轿厢厢门自动打开，仿佛迫不及待地邀请人类享用它。织田作之助久违地感觉到了愉悦，猫猫的乖巧撒娇总能让两脚兽心情愉悦。

        “太宰，要陪我一起坐摩天轮吗？”

        幽灵先生瞪着伸到眼前的手掌，不清不愿地将自己的手掌交给人类，太宰治总是无法拒绝他的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是个笨蛋，总是看不懂太宰想要什么，也不明白太宰为何哭泣。”

        “织田作才不是笨蛋。”幽灵先生小声反驳，织田作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类，就算是织田作也不可以骂自己。

        “太宰总是对的，织田作之助是个聪明的笨蛋，”织田作之助与玻璃中的自己对视，对方的那双眼睛的确很讨厌，冷漠，无情，神明的漠然啊，“那更加聪明的太宰能教教稍微不那么聪明的织田作之助吗？”

        摩天轮停止转动，织田作之助抚上太宰治的脸颊，让逃避的猫猫直视他的眼睛，“我看不懂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不懂该如何回应你，你教我。”

        如羽毛般轻盈的吻落在额头，如樱花般甜美的情愫流入心田，幽灵先生听见他的织田作说，“神不爱世人，织田作之助爱太宰治。”

        「神不爱世人，织田作之助爱太宰治。」

        嘀嗒——一滴清澈的眼泪滴落在空无一人的轿厢中，幽灵先生闭上眼睛，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他的织田作。

        「织田作，很抱歉，没能早点察觉到你的心意。织田作，谢谢你，还愿意接受如此不堪的我。」

        幽灵游乐园的灯光突然熄灭，太宰治低头看着白净的手臂，咒令消失了，胆小的幽灵先生终于找到了他的织田作。

        什么嘛，我为什么要在下雨天送织田作去接胆小鬼，嘛，我这么乖，织田作一定会奖励我的吧，晚上就去找我的织田作。太宰治举着黑色的雨伞，哼着歌，背对游乐园离开。

        时间的尽头，樱花似要燃烬生命，如火般绽放，浅水粘湿衣摆，踩着樱花花瓣，太宰治寻找着什么，在时间的尽头，他的织田作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织田作！”太宰治在奔跑，如归家的幼鸟般奔向他的织田作。

        “太宰。”神明回首，于时间的尽头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太宰。

        一抹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瞬的光辉与灿烂。曾经有颗明亮的星辰迷失在人间，有个红发人类手捧耀眼的希望之火，为迷路的星星指明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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