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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聂士忠的晕倒,  引起了大片骚动。

  “这怎么倒了啊?小伙子不是从部队里出来的?身体应该是最壮的啊?”

  “是啊,瞧他这模样,这脸白的,  可吓人了。”

  刘菊香也吓坏了,  忙跑过来摇了摇聂士忠,  见他没反应,  又开始呼天抢地,  “咋回事啊!小聂啊!你醒醒啊!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能扔下我们桃儿就走了啊!”

  江桃简直没眼看,  捂住脸,  她要不是觉醒了,  她真没觉得她娘这么丢人!

  见刘菊香还在那儿嚎,江桃忙过去扯住她,“行了娘!他没事!就是晕过去了!咱们把他送卫生所去就成!”

  刘菊香反应过来,“是是是!”

  她去搬聂士忠,搬不动,  使劲儿瞪旁边的江铁国,  凶巴巴地骂,“你个窝囊废你在干嘛呢!不知道搭把手啊?小聂这么重,  我哪抬得动!”

  前边,齐晔已经摆好张友福给他准备好的小黑板,  用粉笔写了几个字,  正要开课。

  江茉坐在他旁边的小椅子上,  喝着齐晔给她带的保温杯里的水,  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

  江铁国被刘菊香骂了几句,脸色不好看,  却没还嘴,  默默弯腰去抬聂士忠。

  可是聂士忠好重,  他一个人根本抬不动。

  刘菊香拉住旁边的人,“石头,你帮忙抬一下我女婿吧?”

  那个被叫做石头的,避之不及,甩开刘菊香就往旁边跑,“我不行,我不行,我还要听课呢。”

  刘菊香气得牙痒,碎碎念道:“之前没见你那么爱学习呢?有这学习劲头你怎么小学都没毕业就嚷嚷着不读了啊!”

  石头不理她,钻到人群前面。

  刘菊香只好看向其他人。

  可这时候,刚刚还看热闹的人群都一哄而散,有人低头理衣角,有人把玩着手里的麦穗,有人左顾右盼。

  反正就是没人说帮她一把。

  齐晔马上就要开始讲课了,这么大好的机会,谁愿意离开啊!才不想管这摊子烂事。

  就是刘菊香她自个儿也不想走啊,不然她自己和江铁国一起抬着聂士忠走就行了呗!

  刘菊香急得不行,江桃在催她,“娘,你帮忙抬一下,咱们仨赶紧把士忠送卫生所去吧!”

  刘菊香一口气喘不上来,她哪想走,她也想学庄稼种植,让地里长出更多粮食啊!

  看着前头的齐晔已经清清嗓子,准备开始讲课了,这边江桃也不停催。

  刘菊香一咬牙,冲过去道:“齐晔!你连襟都晕倒了,你不帮忙把他送去卫生所啊?咱们一家人,怎么出了事你都不管?”

  “……讲课什么时候不能讲啊?怎么连人命都不当回事了?”

  刘菊香也是急昏了头,完全没想到她这话不必齐晔回答,也不用江茉开腔,就已经惹了众怒。

  乡亲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骂起来。

  “刘菊香你脑子进水了是吧?齐晔好不容易来讲课!十里八乡就给咱们村讲课!还没开始呢你就让他走?”

  “刘菊香你是手断了还是脚瘸了?你自己不能抬?你就是自己听不着就不想我们也听是吧?”

  “刘菊香你心肠是真黑真坏啊!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齐晔!别管她!你直接讲,我们到时候学会了也不告诉她!谁让她黑了肠子!呸!”

  “刘菊香你再敢打扰齐老师讲课,你信不信我一锄头栽死你!”

  众人义愤填膺地骂着,骂到刘菊香的祖宗十八代,各种各样的脏话都喷出来,骂得刘菊香彻底懵了,脑袋嗡嗡的。

  怎么大家伙儿一下子这么生气,那涨红的脸,喷口水的嘴,像她挖了他们的祖坟似的?

  江桃急得不行,过来扯着刘菊香,“娘!你别耽搁了!赶紧一块抬着士忠去卫生所啊!”

  挡人财路,大伙儿骂她都是轻的!

  江桃生怕大家待会儿生气上头,直接动起手来,而且聂士忠也不能不管啊!

  刘菊香还不死心地看着齐晔那边。

  江桃气冲冲道:“娘啊!你别惦记这个了!不就种庄稼的那点事吗?你学会了还不是要天天土里刨食呢!你放心,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带你过好日子的!”

  刘菊香一听,顿时回头,“真的?什么好日子?”

  江桃急得直跺脚,“哎呀,先不说这个!先把士忠抬去卫生所吧!”

  终于,刘菊香肯帮忙,和江铁国还有江桃一块,抬着聂士忠走了。

  虽然江桃说有什么好日子,但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儿。

  当下听不到齐晔讲课,她心里遗憾痛苦得不行,一路上皱着眉,唉声叹气的。

  -

  众人都觉得讨嫌的刘菊香走后,现场气氛融洽起来。

  齐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尽量用最简单易懂的语言给大家讲解。

  从怎么让土地变肥沃开始,从轮作种植,再到撒些石灰性材质,又讲到怎么防治虫害。

  他跟大伙儿强调,不要舍不得钱去买肥料,农家肥固然好,可也有很多营养补充不到。

  就像人们吃饭也要荤素搭配均衡那样,庄稼也是。

  你在肥料上花的钱,在庄稼上花的心思,都会在不久以后通过增加的产量得到回馈!

  大伙儿一听就懂了,这两个小时的课,让所有人受益匪浅。

  齐晔讲完的时候,全场暴发雷动般的掌声。

  打瞌睡的江茉被吓了一跳,刚睁开迷雾般的眸子,就看到以前经常问她吃了没的周家大姐凑上来。

  “江茉,这都中午了,你和齐晔去我家吃饭吧!”

  江茉还没答,就有人挤过来,“不行!江茉,你别答应她,去我家吃吧!我给你们杀鸡吃!”

  除了喊吃饭的,其他乡亲们的热情同样非常高涨,把江茉和齐晔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停不下来。

  “江茉,这是我攒的鸡蛋,都捡的最大的,你回去慢慢吃啊!”

  “江茉,这块腊肉是我熏的,肥瘦相间可好吃了!”

  “江茉,这是我家养大的母鸡,你拿回去吧!”

  “江茉,这是我去山里掏的野蜂蜜,可甜可甜,你尝尝!”

  “……”

  为表感激,大家的好东西不要钱的往外掏。

  江茉和齐晔笑着拒绝,刚推了这个,怀里又被塞了那个。

  ……真是盛情难却。

  -

  比起打谷场上的热闹高兴,聂士忠躺在卫生所里,江桃还有刘菊香夫妇守在旁边,气氛就显得非常凄风苦雨了。

  聂士忠已经醒过来,在打点滴。

  医生说他是劳累过度,再加上轻微的化工物质中毒,且刚刚情绪一激动,才导致的晕倒。

  在这躺一下午,就没什么大事了。

  江桃松一口气,她可不想当寡妇,聂士忠是男主,绝对不能出事。

  刘菊香却在旁边小声嘀咕,“原来化工厂上班这么累呢?要三班倒?熬一整夜?还容易中毒呢!”

  忽然就觉得没那么风光了,也没什么好炫耀的,这不是拿命挣钱么?

  “……还是待在部队好。”刘菊香拍拍胸口,好像她觉得聂士忠想回部队就能回。

  聂士忠在一旁听着,气不打一处来。

  她以为他不想待在部队?她以为他愿意去那讨厌得要命的化工厂?

  这一切还不都是拜她女儿所赐!

  聂士忠紧紧捏起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拉扯得吊针移了位置,刺出淡淡的血迹。

  江桃不经意瞥到,忙去拍他手臂,“聂士忠!你干嘛啊?你疯了吗你这么使劲儿!”

  刘菊香也吓了一跳,“这、这瓶药水可贵了!要一块钱呢!好女婿你可别浪费了啊!”

  聂士忠冷冷一笑,直接扯掉手背上的针,“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们娘俩除了钱,还知道什么?”

  “这针老子不打了!化工厂我也不去了!”

  江桃被聂士忠这发疯的行为闹得瞪大眼,“聂士忠!你抽什么风啊!我辛辛苦苦认识的贵人,把你介绍去化工厂,你好好的不干了,你让我怎么跟人交代!他以后怎么还会愿意帮咱们?”

  聂士忠嗤笑,“关老子屁事!这药水贵?你去吊啊!”

  他把药瓶往刘菊香脚边一砸,刘菊香吓得尖叫逃窜。

  “化工厂好,你自己怎么不去?”聂士忠又冷笑着看向江桃,“你还不是嫌那儿苦?”

  江桃被聂士忠气得浑身血都往脑袋上涌。

  她觉醒后,已经习惯了自己上辈子当好命太太的记忆,当然不可能再去化工厂吃那种三班倒、闻臭气的苦。

  可是化工厂的工作有的是人想去啊!

  聂士忠被部队开除,一无所有,她给他找了这样的铁饭碗,他为什么就是不识好?

  江桃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也开始不管不顾,没在乎旁边的刘菊香和江铁国,脱口而出骂道:“聂士忠!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不清楚吗?你不去化工厂上班,你怎么挣钱?你喝西北风啊!”

  刘菊香赶紧在旁边拉架,她已经习惯了聂士忠这个女婿的暴脾气,不敢靠近他,只好拉江桃。

  “桃儿啊,小聂也是气头上嘛!那化工厂的活儿他不爱干,你去干也行啊!不就难受点嘛,何必和钱过不去?”

  “……再说小聂不是从部队退伍回来的吗?怎么部队没给安排工作啊?化工厂的工作是你给他找的?”

  江桃冷笑,彻底戳破聂士忠那点可悲的仅剩尊严。

  “娘,你真以为你女婿多厉害呢?他,犯了作风问题!被部队开除了!还想部队给分配工作?做梦吧!一分钱没给就把他赶出来了!”

  刘菊香听傻了,愣愣地看着聂士忠,喃喃道:“开、开除了?这怎么可能呢?不好好的么?”

  聂士忠在她眼里,好像越来越陌生。

  ……这还是她心目中的完美女婿吗?怎么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就连江铁国一向畏畏缩缩待在角落的,这会儿也忍不住惊讶地张开嘴,足以吞下一个鸡蛋。

  聂士忠受不了他们知道他被开除后的这种表情,简直就像在往他的心口暴击!

  尽管他想象过,却发现这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受十倍百倍!

  他再也忍不住,一脚踢翻床边的凳子,推开江桃,冲了出去。

  -

  良久。

  刘菊香终于反应过来,而江桃被聂士忠推了一把,正好扎到腰,疼得半趴在病床上,半天没起来。

  刘菊香忙扶她,“桃儿?没事吧?”

  江桃皱眉直起身子,脸色煞白。

  刘菊香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现在还打你吗?”

  江桃愣了愣,痛苦地闭上眼,微微点头。

  刘菊香又是一阵哭天抹泪,说当初真是眼瞎了,怎么就觉得聂士忠是个好女婿。

  “当初就该让他娶江茉的!”刘菊香悔不当初,拍着大腿,擦着眼泪。

  江桃默不作声。

  刘菊香还在碎碎念,“真是让江茉逃过一劫啊!聂士忠他真不是个东西!真不是人!”

  刘菊香咬牙切齿,“江茉还真是因祸得福了!她嫁给齐晔多好啊!那傻小子是真会疼人!你看看江茉现在,那小脸白里透红的,一看日子滋润得不行!”

  “……那齐晔也有出息,种辣椒都能赚那么多钱!他比聂士忠能耐多了啊!长得也比聂士忠俊!当初怎么就没把你说给齐晔呢?”

  说到这里,刘菊香忽然想起来,“对了!也不知道他们讲完没?我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听一嘴。”

  江桃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被自己亲娘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行为气得半死。

  她拉住刘菊香,大声吼道:“去什么去!齐晔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只恨自己不能喊出来——他就是一个炮灰男配!是聂士忠的陪衬而已!

  可她喊出来也没用,刘菊香听不懂,反而会以为她脑子出了问题。

  江桃深吸一口气,死死拉住刘菊香。

  “行了,娘,之前你不是问我有什么好日子吗?我这趟回来,就是找你说这事的。”

  江桃把化工厂要筹措工人们的钱,进一步改革,扩大生产的事说了一遍,试图让刘菊香明白。

  “娘,现在投的钱越多越好!之后都能赚回来的,能分红!你懂吗?”

  刘菊香点头,敷衍道:“行啊你就投呗。”

  她还惦记着去听齐晔讲课的事儿呢!种庄稼她能懂,江桃说的这些她半个字也没听明白。

  江桃却以为她懂了,换了一口气,又道:“我哪有钱投啊,聂士忠和他妈都不同意这个,他们眼光特落后,只知道守着家里那点死钱。”

  “娘,我这趟回来,是找你借钱的。”江桃认真地看着刘菊香,“咱家还有多少钱?咱全都拿出来,投进去!到时候就躺在家里数钱呢!”

  刘菊香瞪圆了眼看着江桃。

  江桃以为她高兴傻了,“娘?你愣着干嘛啊?咱回家拿钱去吧!”

  她伸手去挽刘菊香的胳膊。

  谁知刘菊香手一甩,戳着她的脑袋就开始骂,“桃儿你也被聂士忠带傻了是吧?什么投钱啊?那是骗钱!世上哪有这种躺着收钱的大好事啊!你一向聪明的,怎么忽然这么蠢了?”

  江桃好委屈,她知道这事肯定能赚钱的!

  按剧情她这会儿已经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所以瞒着聂士忠和婆婆投了钱。

  她婆婆知道这事后,还和她大吵了一架,没想到后来赚了大钱,婆婆又眼巴巴地跑来和她道歉。

  可江桃再清楚又能怎么样!

  她说烂了嘴,掌握财政大权的婆婆也不相信她,不肯给钱。

  聂士忠更是不信她,觉得她在瞎折腾,就想着歪门邪道赚钱。

  现在连她亲娘都不信她,还在那儿嘀咕着,“这什么歪主意啊?屁好日子!连你娘都骗!家里那些钱都得留给江梁娶媳妇儿的!”

  “……不行,我还是找齐晔去!找他说说好话,说不定他就心肠软,愿意再教教我呢?”刘菊香还惦记着,走出卫生所前回头看一眼江桃。

  “你啊,也别整天瞎折腾,怪不得聂士忠要打你呢!我看你就是讨打!”

  江桃气得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刘菊香。

  她带这么好的事回来,就是借点钱而已,她娘居然和防贼似的防着她!还说她骗人!

  愤怒、委屈、不忿涌上心头,像一重又一重的波浪,拍得江桃眼前一黑,栽倒在病床上。

  这下倒好,连抬都不用抬她,就在卫生所里头!

  -

  江桃又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中光怪陆离,却又模糊不清。

  醒来后,她坐在卫生所的病床上,愣了半晌。

  她恍惚着,忽然想起来,来不及了!

  下一秒,她正要下床的动作忽然顿住。

  什么来不及了?她要去干嘛来着?

  ……江桃发现一件可怕的事!

  她还记得她是书中女主,知道她应该过得多滋润多快乐。

  可是她却不记得书中的剧情了!

  任何细节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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