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杨睿用了将近半个月，先是遍逛琵琶湖博物馆、县立安土城考古博物馆等著名景点，基本无发现，于是又去滋贺县县立市立（日本的县的行政级别相当于中国的省、自治区或直辖市，故而排在市前面）各大中型图书馆，找到一大堆“妖怪学”材料。

        “妖怪学”之名，国人听起来不免好笑，在日本却是一门正经学问，井上园了的《妖怪学全集》厚厚六大卷，每卷七八百页，不少是他在日本一些名牌大学授课的讲义；小松和彦编的《日本妖怪学大全》，收录了国际日本文化研究中心一批著名学者研究妖怪的论文，还共同拟定了一个题目“日本妖怪文化的建立和变迁的跨学科研究”。这些学者分别从哲学、社会学、经济学、文艺学、心理学、医学等方面，对各种怪异现象进行全方位的探究。

        看到这么多厚重严谨的妖怪资料，杨睿当真是五体投地，心道这下怎么也能找到不少线索了吧？于是拜读了一肚皮的《百鬼夜行绘卷》、《今昔画图续百鬼》、《今昔百鬼拾遗》、《百般徒然袋》、《百物语评判》、《夜窗鬼谈》、《丹后风土记》、《日本灵异记》等民俗志传，没发现多少新东西，又看《妖怪玄谈》、《妖怪学讲义》、《日本妖怪変化史》、《妖怪谈义》、《全国妖怪事典》、《都市百鬼夜行见闻》、《现世与幻想》、《日本妖怪学大全》、《日本妖怪物语》等“妖怪学”文献，也没找到啥新线索。他不得已之下，连《怪谈》、《街谈文文集要》、《诸国里人谈》等现代文学作品也读了，其可信性之低更不必说。最终无可奈何，居然连《河童之夏》、《河童三平》、《妖怪绘谈》等涉及河童的动漫都看了几部，觉得纯粹是浪费时间，遂放弃了去欣赏与妖怪有关的能戏和狂言的心思。

        这些jb玩意都tm没啥用啊！老子要的是关于河童的生物学方面的线索！管你经济社会文艺哲学鸟事！

        杨睿走出图书馆大门，对着苍天发出无声的呐喊。

        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已经是半个日本妖怪专家了。奈何花钱如流水，所获却无几，各类资料中关于河童的描述和研究大同小异，实在缺乏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信息。

        钱包缩水的速度远远超过见识增长的速度，杨睿还不敢动用去东南亚的预算，终于沦落到不打工就得饿死的地步了。好在他在公园里搭帐篷住不用交房租，只要打几个小时的钟点工，就足够他一天的饭费——如果不是坚持不懈的锻炼，两天的也够了。

        虽然靠翻超市垃圾桶也能混饱肚子，但杨睿二归二，尊严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做老鼠的时候可以吃垃圾，做人的时候就最多只能吃垃圾食品，这是他的底线。

        不过为了省钱，给三位部下的饲料基本还是来自垃圾桶，而且菜色很丰富，搭配着营养也算均衡，让杨睿时不时生出“mb老子为什么不能尝一口”的心思。

        他也曾两次潜入琵琶湖寻找河童的踪迹或线索，但此湖是日本最大的淡水湖，面积674平方公里，在其中找一种极其罕见的体型不大的生物，无异于大海捞针，两手空空不说，还不知沾染了多少辐射水，更是在心里把红毛异形和外星观众的十八辈祖宗都骂得狗血淋头。

        “红毛，在不在？那玩意到底在哪儿，给个提示！”第三次潜水毫无所获，杨睿终于认输了，喘着粗气询问。

        刷的一下，杨睿眼前出现一幅截图，正是前几天他在日本网上以“河童”、“水怪”为关键词搜索的记录。当时有网友声称几年前就有人在福岛核电站发现了水怪踪迹，但既没有后续信息，那位网友也拿不出确切证据，其他人一片嘲讽，杨睿也就没当回事。

        现在红毛异形旧事重提，杨睿心里咯噔一下：“艹！不会是在福岛核电站吧？”

        “我早就提醒过，观众喜欢看你赤手空拳对抗辐射和水猴子，看来你根本没注意。”红毛异形冷冰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河童行踪隐秘，不喜欢生活在人口密集区。而福岛现在人少地多，几乎就是个野生动物园，非常适合河童居住。而且它喜欢19-23c的水体，现在已是十月，它要么准备冬眠，要么转移到温暖的水域去。”红毛异形顿了顿。“福岛有很多热水，即使冬天也是。”

        这个诡异的短暂停顿，让杨睿翻起了白眼：“你说的热水，不会是福岛核电站的辐射水吧？”

        “确切地说叫冷却水，大多数是轻水，即高纯度淡水，也就是现在福岛冷却那些熔毁堆芯所使用的。一般来说，越是原始的生物，或者细胞更替速度相对越慢的生物，对辐射的抗性越强，所以虽然每天有将近20吨被辐射污染的水和其他物质渗入地下，但对河童的影响并不大。”红毛异形又顿了顿。“如果本节目能拍摄到第九季……”

        “第九季怎么了？”

        红毛异形的声息消失了，但杨睿却从它这寥寥几句中，推断出一些东西。

        第一，水猴子或者说河童是一种比较原始的生物，自己原来推测它大概是两栖类，现在看来没准还高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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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每天有将近20吨辐射冷却水渗入地下，但对河童的影响并不大”这句，分明是暗示它能生活在地下水中。这也解决了杨睿的一个疑惑：按理说两栖类和更低等的动物，每次产卵的数目都很大，而且水猴子的分布范围很广，却从未有发现其卵或幼体的消息。看来它很可能是将卵产在地下水道中，而且低等动物极少有照顾后代的本能，幼体孵出来后会被掠食者大量吞噬，活到成年的可能千中无一，还行踪鬼祟隐秘，难怪很少被人发现。

        第三，第九季的剧情可能也和辐射有关，是哪里？切尔诺贝利？罗布泊？赛米巴拉金斯克（前苏联最主要的核试验场）？内华达（美国最主要的核试验场）？涉及到哪种怪物？哥斯拉？绿巨人？还是《隔山有眼》里那种变异畸形人？

        还是先考虑自己会不会变成畸形人吧。

        杨睿望着福岛的方向，向天伸出两根中指，恶狠狠吐出三个字。

        “x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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