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这里是她的主场

哈？鱼类？

        这个没鳞没鳍没鳃的家伙是条鱼？你说它是两栖类我还能信一信好不好。

        ……等等，说它是鱼，似乎也能解释过去啊。

        没有鳞，是因为地下咸水层非常缺乏生物，连细菌病毒都极少，它无需鳞片保护自己。而且为了在洞穴和陆地上行动，它的皮肤变得如橡胶一般韧性十足，保水效果很不错，且结构更简单，节省了长鳞片所需的能量和物质，那么为什么还要鳞片？退化才是合理的。

        至于没有鳍和鳃的问题……杨睿趁着所有“蠕虫”的注意力都被崔夏华吸引过去，大着胆子从高处爬下来，凑近一条仔细观察。

        “蠕虫”的头尾处都生有枝叶状的器官，远看差不多，但靠近了就能发现，头部的“枝叶”是树枝状的枝干上密布细毛，大概是鱼鳃演变而成，不仅用于呼吸，可能还兼任嗅觉器官（至少杨睿没发现它的鼻孔），面对敌人（或生殖竞争的同性）时还能向两侧张开，使自己显得更大更凶。

        为了便于在洞穴中行动，它胸腹背各处的鳍都消失了，只有尾鳍保留下来，演化成尾部的“枝叶”，而且看样子其装饰效果大于推进效果，大概是在咸水层不需要快速游动，但可以和鳃一样展开，恐吓敌人或同性，可能还有协助控制交配姿态的功能。

        这么说它的确可能是鱼类？是电鳗演化而来的吗？至少两者的外形有几分类似。

        根据杨睿浅薄的地理和历史知识，很久以前蒙古曾经非常温暖湿润，河流众多。也许当时在这里生活着一种有发电能力的鱼类，没准就是电鳗近亲。随着气候变得干冷，这种鱼只好慢慢转移生存环境，演化成现在的“死亡蠕虫”。

        他们在地下水中很安全，但极端缺乏食物，所以每年六七月份生机最茂盛的时候到陆地上来觅食并交配，大多数时间躲在地下水中休眠。

        它们在陆地上行动缓慢，电击虽然起效快，但攻击范围小，威力也不算太大，应该主要是以兔子、旱獭之类的小动物为食。虽也可用于驱赶牛马，但很危险，可能引得大牲畜暴跳狂奔而伤及自身。所以它们又演化出了喷射高腐蚀性粘稠消化液的能力，可长时间附着在目标体表，尤其是面部，造成强烈灼烧感，让目标刻骨铭心。

        一切都是猜测，也许和真相大相径庭，但以杨睿的生物学知识，也只能想到这些了。他望向崔夏华，希望能从她口中再听到些什么出乎意料的线索，却见她将那“虫鱼”的尸体随手丢弃，转身朝山谷深处大步而去。

        谷中那些妖异之物到底是什么来历，有多重要，竟让这女人对足以轰动世界的“虫鱼”都毫不在意？

        杨睿刚要跟上崔夏华，想了想，却回到孙荃信身边，叼起一根棘刺狠扎其指尖，试图将其唤醒。他虽已救不了大块头，至少也要试着帮帮孙荃信二人。奈何孙荃信身中的那种麻醉剂药性很强，即使动手术开刀他也醒不过来，区区一刺半点用处也无。杨睿无奈之下，只能先将散落的荆棘枝条堆积在洞口，尽可能阻挡“虫鱼”进入。

        做完这一切，杨睿才小心翼翼绕过重新围着大块头狼吞虎咽的“虫鱼”，追着崔夏华而去。刚跑了不到百米，便见一条“虫鱼”从岩壁下一处不起眼的小洞中爬出来，或许这就是它们的共同居住地。杨睿现在没空进去查探，记下位置，继续追赶那女人。

        到第二处拐弯，他小心翼翼伸出脑袋，见崔夏华垂首站在石棺前，等了好一会儿还是纹丝不动，仿佛变成泥塑木雕一般，只怕从她见到这石棺那刻起就是这个样子了。

        杨睿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接下来就该大爆发了吧？

        出乎他的意料，又过了将近十分钟，只见崔夏华缓缓蹲下，抚摸着石棺上那些龙纹，动作轻柔，千回百转，一副眷意拳拳之姿。她越是这般，杨睿越是惊惧莫名，只觉棺中之物的妖邪之气更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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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夏华抚摸石棺半晌，却未将其打开，而是直接去了下一处。她先浏览一番两壁洞窟，见没什么好研究的，便把皮袋中的东西统统拖出来，堆在谷底中央。杨睿不敢靠近，隐约见那些东西都是人形，多半如他先前猜测般是尸体。崔夏华在尸堆上浇了三瓶高度酒，点起一支烟深吸几口，朝尸堆上一弹，熊熊火光中根根肢体迅速碳化破碎，焦臭冲天。黑烟被上方密不透风的枝叶阻隔，只能在山谷中迅速扩散。杨睿的嗅觉远比人类敏锐，登时涕泪交流，转身便跑。

        崔夏华靠面罩上的空气过滤器暂时抵挡住浓烟，望着火焰中的枯骨沉默良久，蓦地纵声狂笑，竟脱掉胶衣，只留面罩，赤裸裸地围着火堆跳起舞来，还哼起一首歌。那舞蹈怪异之极，似乎是模仿鸟兽的动作，却不粗野，反而颇有几分典雅之美。歌曲四字或五字一句，古意盎然，类似秦汉诗体，但发音奇诡，便是第一流的古文字学者也难以听懂。红炎黑翳，焦尸玉胴，奇姿异吟，宛若妖鬼迷欢，邪异莫名。

        ———————————————————————————————————————杨睿逃到石棺处，还没喘口气，便见黑烟滚滚而来，心中一动，忙钻进那“虫鱼”出没的岩洞里，唯恐还有盘踞的“虫鱼”，打起十二分小心，一步步往下蹭。那洞穴分出无数支脉，浅者不过丈许，深者其底难测，杨睿顺着最宽敞的一条，边走边沿途留下气味作为返程标识，深入地下约莫二三十米，鼻尖嗅到一丝水气，再仔细分辨，其中还有盐分气息，看来是到了咸水层。

        这条山脉高低起伏，此山谷海拔不足五十米，按说杨睿此刻所在，离平原地下水层还很远，不过地质上有句话叫“山头上水，人头上血”，某些地下水压力大，甚至可以爬到几百米高处，杨睿所闻不足为奇。

        怕咸水层中还有“虫鱼”游弋，杨睿不敢再探，匆匆返回。不过他多少也解了一些心中疑惑，例如这满坑满谷的盐从何而来，多半是住户抽取地下咸水晾晒而成。还有那石棺上的龙形生物，有些或许就是“虫鱼”或其变体。没准当地人崇拜“虫鱼”，视之为龙种，发现此处定期大量出没这种生物，才建立了这宗教色彩极浓的封闭世界……他边走边想，不觉来到白骨塔下，见大块头呼吸已停，暗暗叹息，跳过拦在出口的荆棘，在孙荃信、高嵩的脸上狠狠扑腾几下，期望能将他们唤醒。即使他们解不开镣铐和绳索，也能滚到通道外，免的被浓烟、“虫鱼”或者崔夏华害死。

        可惜二人始终沉沉昏迷。

        幸好还有好消息：第一个是崔夏华暂时还没回来，大概正忙着探究石棺中的东西；第二个则是“虫鱼”也受不了烟雾，正在慌张逃窜——不是回那洞穴，而是前往荆棘通道。

        越往山谷深处，烟雾越浓，“虫鱼”唯一能去的地方，除了烟雾最稀薄的荆棘通道，还能是哪里？

        坚韧的皮肤让它们能推开挡路的荆棘枝而不受伤，夺命的烟雾让它们能无视昏迷的四人而不下口。杨睿则钻进荆棘丛里，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些一下就能干掉自己的怪物如波浪般席卷而过，相当一部分甚至就是从四人身上爬过去的。这种时候杨睿才庆幸孙荃信哥俩还在昏迷中，如果醒着，只怕反而要被吓昏了。

        眼睁睁看着这么多“虫鱼”离开，真tm浪费啊！杨睿郁闷地望着最后一只的背影，叹息为什么没有一只幼体呢？而且这个时期它们肯定还没产卵，难道自己只能抓只成年的？就算设法抓到手了，又怎么运回家去？莫非真得等到它们产卵后才有机会？万一产卵期之前自己就大限已至，那才叫坑死人！

        突听一阵沉闷的爆响从谷中传来，杨睿窜出荆棘丛，朝那边望去。

        莫非那女人把石棺炸了？

        他猜的虽然正确，却万万料不到崔夏华做得非常彻底，用特制的片状塑性炸药贴满石棺内外，引爆后一切图文都化为灰末，神仙也休想从碎块中找出一星半点的有效信息来了。

        炸掉石棺，接下来就是白骨塔了吧？杨睿遗憾地呲呲牙。那座塔虽然邪戾无比，但即使不考虑考古、文化和工艺价值，也是一件极为精美的艺术品，就要被毁掉了吗？

        等了片刻，只听橐橐脚步声响起，崔夏华的身形出现在拐角处，却没有杨睿预料中无数骸骨倾颓而下的动静。

        怎么回事？无论用什么方法摧毁这座塔，总不可能毫无声息吧？难道这个疯婆娘放过了它？原因呢？

        石棺无疑是极珍贵的文物，杨睿唯一能想到的崔夏华毁掉它的原因，就是为了保住某个重大秘密。可是为什么不毁掉白骨塔？就算没有炸药了，只要在塔身的关键部位踹几脚，它自己就会崩塌得无法收拾，再随意划拉几下满地骨头，甚至刀砍斧劈，还如何重拼起来？

        除非这座塔和那个重大秘密无关。

        他正在胡思乱想，崔夏华已走到荆棘通道前，取下背上的大号帆布包，一屁股坐倒，大口喘息。在滚滚烟尘中靠空气过滤器呼吸，还要背着大包走六七百米，她没憋昏过去，完全是因为体质过人。

        那个石棺里的东西不少啊。杨睿躲在枝叶中看着这个背包，原本装的自然是塑性炸药等工具，只有半满，现在却已完全撑起，其中物品的尺寸至少相当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崔夏华虽然健壮，推动它也颇为费力，其中物品怕不有三四十公斤重，而且撑得背包四棱八角，形状很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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