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人归’

“李哲民！”

        呐喊声响彻整个卧室，窝在床边上的大白猫也受到了惊吓，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从梦中惊醒的吴云希，被紧紧的困在被子中，她艰难的抬起手擦拭眼角却什么都没有，失落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次从这个梦中惊醒了，望着黑漆漆的夜，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自他离开的那天起，她就会不时的梦见他。无论她有多忙，忙得甚至已经忘记了那个名字，可夜深人静时，那个入梦而来的面孔却提醒着她，并不是记不起来就会忘记。

        “喵~”小小硬生生的将它的大脑袋挤进吴云希的怀抱里，声音温柔的像个奶声奶气的孩子。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小小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每当她梦魇醒来以后，小小都会主动投怀送抱，任她□□，她知道它是在用它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她。

        “小小。”

        “喵~”

        “我真的已经不那么在意他了，他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人生，为什么？还要频繁入梦，让我陷入过去。”泪水很快就将小小的爪子弄湿了，它窝在她的怀里奋力的舔着爪子，然后用脑袋去蹭她的脸。

        吴云希索性就将眼泪全部擦到了小小的身上，小小则快速的挣脱了她的束缚，轻盈的跳上了侧面的飘窗上，然后开始非常认真的给自己顺毛。

        透过月色映进来的光亮，小小的身姿变得更加妖娆多姿，应接不暇的呼噜声也开始从小小的喉咙里散发了出来。

        转头看了一眼时钟，刚刚才过三点。起身披上外套也如小小一般坐到了飘窗上，小小不情愿的挪了一下位置，继续努力将它雪白的毛发舔顺了。

        月色朦胧，让人心生睡意，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再入睡。

        看着好不容易将毛舔顺的小小，恶作剧的伸手来回撸了几下，小小刺耳的尖叫声让吴云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作势扑过来的小小也只是含住了她的手就松开了，然后自顾自的跑到远远的地方继续开始它的顺毛历程。

        看，只要不想起过去，她还是快乐的。

        扩建后的崮云湖人流量并不大，许多角落都还未完善，远远看起来有一种残败的感觉。

        吴云希选择了这样的地方将画架展开，在纸上勾勒线条。抬眼望去，一池湖水波光粼粼，一片晴空万里无云。因为夏末秋初的缘故，岸边的杨柳已经呈现萧条之象。

        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偏爱这样的景色，即将落败的花朵，秋风中飞舞的落叶以及青春不复存在的女人都曾在她近期的作品中出现过。或许因为心是这副景色，所以笔下画出的自然而然也是这种景色。

        很快白纸上已经呈现了大致的景色，吴云希再次抬头凝视远方，眼眸中看不出喜怒，只是片刻，异常冷静的眸色中开始变得明亮，画笔握在手中也停止了工作，站在画架前犹如雕塑一般定在了那里。

        远处岸边一对情侣相拥而立，可以看的出男生悲壮的表情像是在强压着心中的难过，他不停的说着什么，而他怀里的女生挣扎了几次未果，男生反而更用力的抱紧女生。

        最后女生放弃了挣扎，她轻咬着下唇仿佛正在做一个决定，隐约看见她说了什么，男生一愣，女生顺利脱离了男生的桎梏，向他身后的方向缓缓走去，男生仿佛问了一句什么却没有得到回答。

        女生走的缓慢，即使眼睛睁得再大也总会被眼泪挡住视线。虽然因为距离关系并没有真正的看到女生的眼泪，可她就是知道。

        男生转过身看着女生离去的背影，期望着女生回头看他一眼，哪怕只是停下脚步，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抱紧她。然而女生走的坚定并未回头，男生大吼一声之后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湖边。

        直到男生的嘶吼声消失后，停下脚步的女生颤抖不已，偶尔抬手擦掉眼泪，再哭，再擦掉。她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的孤单，不肯回头看只是一味地哭泣，仿佛脚有千斤重，连走路的力量都消失殆尽。

        是谁先离开了谁？在吴云希看来格外分明。

        不再抬头看远处的女生，而是低着头在画布上专注的画着心中的景色，随着时间的流逝，云层的变幻，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岸边的杨柳也开始随风起舞。

        完成了最后一笔，盯着画布上已然呈现出的景色有着一刻的恍惚，不知道究竟是受了那对吵架情侣的影响还是这本就是她自己内心的画面，他们与景融为一体。

        一城山色半城湖，由左及右呈季节性变幻，大到天空小到树叶都有着变化，最后的大面积景色停在了秋季，叶子半黄半绿，枝叶欲断不断，远处湖边的男女欲离不离。

        思索了片刻，在右下角写下：别离。

        不要让别离成为另一种离别。

        看着这幅画，她微笑着，思绪却被越演越烈的狂风打乱，放眼望去，天空早已乌云密布，岸边的杨柳也以及其扭曲的姿态在空中飞舞，意识到不妙，准备收拾画具赶在大雨报道前逃离。

        刚刚低下头的她却又迅速的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杨柳树，飞舞的柳条下站着一个男人，笔直的西装衬着身形更加修长，而那个男人此时此刻正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

        眼眸之中仿佛汇集了千言万语，就这样不卑不亢地望着她，看见她抬头看向他竟也不闪躲。神色姿态，眉宇之间的表情都让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角，那望着她一瞬不瞬的炙热感觉就如同当年的……不，这不可能是李哲民。

        风越演越烈，仿佛听到了雨水从远处呼啸而来的声音。只见男子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她走来，眼神始终不曾离开过她，就像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人也不曾将眼神从她的身上移开。

        她曾无数次梦到过这样的场景，那个熟悉的人带着她熟悉的笑容，暖如太阳的眼眸一如往昔，他款款而来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可惜如果不是那张陌生的脸提醒了她，有一瞬间她以为这又是一场梦，只有梦醒之后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过客。

        心跳没来由的加快，眼泪早已涌上眼眶。

        而此时此刻那个陌生的男子如同梦境中一般，一样温暖的眼眸，正缓缓向她走来，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男子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眼神从她的脸上移到了她的画上，笑意消失，眸色渐渐凝重，修长的手指反复触摸着右下角的那两个字，仿佛有许多话语哽在喉咙间，一言难尽。

        她本想将画收起，但看到男子的表情后，她抬起的手又悄然落下，不会有人看出来的，就算是最熟悉她的人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别离……开。”男子的话音中暗藏悲伤。他的话语并不是询问吴云希，更像是沉浸在过往回忆中发出的呢喃感概。

        一脸戒备的看着男子，有些意外，他能看的出来这幅画真正的命名。“你是谁？”

        男子抬头看向她，落寞的眼眸中透着无可奈何，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却又不想承认，“我以为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我以为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我看向你，你就会知道是我。原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吴云希愣住了，她惊恐的望着眼前陌生的男人，那双熟悉的眼神以及这个男人带给她的熟悉感觉，而这一举动也恰好证明了心中所想，他转过身，眼神坚定，字字铿锵，“是我，李——哲——民。”

        如同受到惊吓一般再次后退，直至抓住身旁的画架才得以平衡，男子眼中的紧张在她得到平衡后消失不怠，伸向她的手也瞬间收回。

        这些举动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看不清男子的面孔却依旧能感受的到那炙热的目光，熟悉的旧感觉。

        声音哽咽却用尽全力隐忍，“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会!”男子毫不犹豫的回答。

        大雨飘然而至，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只是怔怔地凝望着彼此。偶有路过的行人好奇的看一眼却也只能带着心中的疑惑匆匆狂奔而去，直至雨点落在吴云希的脸上她才下意识的将外套盖在那副画上。

        而那个男人弯腰为她收拾画架，等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两个人也早已经成了落汤鸡。与其说是接过画架，不如说是抢过。她提起画架转身就走，仿佛不曾见过任何人，也不曾听过任何言语。

        冰冷的雨水夹杂着温热的泪水滑下脸颊，一年前李哲民结婚，新娘不是她，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忘记吧！而现在不过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带着熟悉的感觉来到她的面前声称自己是李哲民，却让她意识到，这一年来不过是她自欺欺人而已，她何曾忘记过。

        一路跌跌撞撞引得不少驻足躲雨的人看向她也看向她身后的人，她转身对身后的那陌生的脸怒目而视，“你说你是李哲民？”

        男子一愣，随即点头。

        吴云希眼眸中涌上一丝鄙夷，“如果你是李哲民，那么你也应该到你妻子的身边去，而不是走到我面前告诉我，你是李哲民，难道仅仅是想看看我旧情难忘的样子？！”

        “那不是我！”男子反驳，眼神坚定极力的为自己的清白辩解。“那……不是我！一年前的一场车祸，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了。”

        “所以？！”吴云希冷哼一声。

        男子并没有因为她的一语道破而退却，他注视着她，隐忍着悲伤却仍然坚定不移。

        “无稽之淡！”

        “如果那场婚姻真的是我选择的路，那么无论我是死是活，即便变成谁，我都已经失去了回到你身边的资格。”平静的声音中有着不可察觉的急切，“可那我不是我，昏迷了三个月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在接受了这个身份后，我依然来了”。

        吴云希看似冷静，眼泪早已随着雨水滑落，“不管你……是不是李哲民，都与我没有关系。我无需去查，也无需知道那场婚姻所谓的真相，因为我……与李哲民早就没有关系了，所以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男子的眼眸黑白分明，似有泪水涌动，却又浮现温暖的笑容，轻声询问，“洞口山脚的蒲公英年年都在飞扬，你为什么不来了？”

        画架骤然落地，溅起的水花把匆匆而过的路人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雨水把眼泪悄悄覆盖，回忆在心里开始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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