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暗夜刺客行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君墨彦还是没想好要不要去偏殿再试探一次那个叫阿花的女子，她恢复了视力，看到他，不知会如何是好，会不会感觉紧张压迫？

那天他不过在她手心里写字，表达自己的意思，没想到她却很紧张，即使看不见听不见，她却依旧很忌惮他。

吃过晚饭的阿花在自己住的偏殿里转了一圈，打量一下房间里的装潢，她并不是个因为好奇心随便到处乱逛，被主人家所不喜。

夜色渐深，再没等到自己想等的人，阿花在书架上取了几本书翻看着，或许是因为有心事，她没有睡着，也或许是因为好不容易恢复光明，担心这一切不过是梦，担心一觉醒来，自己依旧深处黑暗，看不见任何的色彩。

如果真的是梦，那就让这个梦做的更长一些，也不枉此生。

不知过了多久，阿花感觉自己的眼皮渐渐沉重，头一低，趴在桌子上酣然入睡。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梦，这次她竟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抱着一个粉嫩的男娃，穿着红色的福衣，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灵动的转着，她抱着娃娃进了门，这是一间华丽的宫殿，有个身穿明黄色衣袍的高大男子。

她缓缓抬头，想看清楚面前站着的男子到底是谁，可梦里总是朦胧看不真切，却有莫名的熟悉感，可她就是想不起他是谁，她的丈夫吗？还得她的主人？

男人温柔的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男孩，张开双臂将孩子抱走，他在孩子脸颊亲了亲，开心的说话，表情很是开心，但他说了什么，她却听不见。

男人抱着孩子转身，走到床榻前，床榻上摆着琳琅满目的东西，似让孩子抓周。

阿花快步走过去，想看看这聪明的孩子会选什么，心里居然起了小小的期盼。

孩子似乎很淘气，抓了个金灿灿的大元宝抱着，还口水直流的咬一口，大概是在研究这东西是不是可以吃，之后，他捧起大元宝转头看向她，努力要将怀里抱着的元宝送给她。

阿花的嘴角渐渐多了一抹柔和的微笑，这个虽然是梦，真是很真实很美好的梦境。突然有什么热热的气息渐渐的靠近了她，一点点的逼近她的脸颊。

阿花一惊陡然睁开眼睛，一脸惊恐的看向面前突然放大的陌生男子，那人似乎也被她惊恐的表情吓到，手足无措的坐在那，一双黑亮的双眸在暗夜里闪闪发亮。

“你……看得见我了对吗？”那人欣喜，他穿着一身夜行衣，明显是不速之客，能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来去自如的都是高手。

阿花惊恐的缩起身，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似乎这么做就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那人叹气，他怎么给忘记了一件事，她是个聋子。

拉起阿花发抖的手，他按照以前的习惯，在她的手心慢慢的写字，原本还惊慌失色身子发颤的阿花渐渐恢复了安静，她瞪大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然后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你……是……阿生？”

她一字字的问出口，记忆里她摸过他的脸，即便如此，那种触感与真实看到还是有所区别，因为听不见，她无法从声音上辨认来人身份，更何况他穿的是黑色的夜行衣半夜三更出现在她的床榻前，换做是谁都会惊恐惊讶吧。

叫阿生的男子点点头，拉着阿花的手在她手心写字，询问她近几天的情况，过得好不好，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为什么不辞而别？之类的问题。

被阿生迫切又责怪的眼神盯着，阿花惭愧的低下头不知该解释什么才好，她是被君天泽那个小子哄骗过来的？可是想想，自己没有解释的必要，阿生不是她的丈夫，凭什么用那样的眼神责备她，搞得她好似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虽然这么想，可心里毕竟有些心虚，她的确不该来这里治病，如今更不能一声不响的离开，受之以情，还之以渔。

阿花低头，沉默半晌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阿生抿唇，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有些麻烦。

握着阿花的手紧了紧，阿生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写，“我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你，一直不放心你的安危，这才冒昧夜闯过来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不喜欢待在这里，我可以随时带你走。”

阿花摇摇头，“他救了我，我得报恩，我从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我得留在这里，哪怕我再不习惯待在陌生，哪怕我再想要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已是不可能。”

阿生叹息，这声叹息带着几分无奈，可惜阿花听不见。

阿生写道：“你是不是习惯了这样的锦衣玉食……”他顿了顿，继续写道，“我以为你会更想要跟我在一起，哪怕只是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阿花骤然抬起头，正好对上阿生落寞垂下的眼，她有些茫然与疑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花问：“阿生，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茅草屋里的那些日子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等我将这份情还了，或许还会回到哪里继续生活……只怕到时，你早已不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有自己非走不可的路，他和他只是在某个时间恰巧遇到，成为彼此的过客，停留不会太久，最好还是会回到自己的轨迹，走接下来该走的路。

阿生放开阿花的手，笑了笑，低低道：“我若说一直会等，是否等到白发苍苍，你就会回来？”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或许永远没有解答，既然她要报恩，那就随她去。

阿生转身出了偏殿，月光凉凉将他的身影拖的长长，身边风声忽起，一道暗光夹杂着凌厉的风声从他耳边刮过，阿生偏头，面前站在的是穿着明黄色衣袍的君墨彦，月色下衣着依旧鲜亮。

君墨彦打量来人，“顾长风，好久不见。”

阿生正是木婉晴的师兄顾长风，一直在江湖消失匿迹，没想到今夜却突然出现在他的后果。

君墨彦扯了扯嘴角，有些事情无从考证，突然就有一条线索明晃晃的出现在他面前。

君墨彦抬眸看向身后阿花所在的偏殿紧闭的大门，他突然有些庆幸里面的女子听不见，就算外面打成一团，她依旧能安然入睡。

顾长风冷笑，低头看一眼插在地上闪着蓝光的暗器，“君墨彦，有些日子不见了，你的功力似乎退化了？”

君墨彦苦笑，要不是顾及对方的身份，他哪会如此手下留情，将暗器打偏。

君墨彦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你是来找木婉晴的？”

这番话有两个意思，第一是想顾长风承认里面的阿花就是木婉晴，如果那里面的女人就是木婉晴，那他何必大晚上的翻皇宫高墙，是闲来没事做？

顾长风的眼睛危险的一眯，想从他嘴里套话，没门，“木婉晴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是你亲手葬送她的生命，你难道忘记了？”

一句话似一把利刃刺入君墨彦的心脏，君墨彦感觉心一疼，似乎嘴里也有腥甜在翻涌，被他用内力按捺下去。

“她没死。”说这话时，君墨彦的声音有些嘶哑，眼圈有些发红，这是他此生最大的伤疤，每次被揭开都会鲜血淋漓。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默。

顾长风冷笑，转了话题，“你愿意自欺欺人无所谓，阿花是我的病人，你却把她带走，我们意思？”

君墨彦无辜的摇摇头，“她是自愿来的，我没有带走她，是我的儿子说她长得很像他的娘亲，想倾尽全力救治她的病，毕竟，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都在皇宫里不是？我也没有强制留她，她是自由的。”

顾长风磨牙，他今天来本想悄无声息的带走阿花，却没想到被君墨彦堵在这里套话。

顾长风道：“既然她是自由的，那我现在就带她走，你没意见吧？”

君墨彦沉默，阿花长得很像木婉晴，留在君天泽身边，对他也是一种安慰，若她悄悄离开，君天泽知道后怕是要伤心难过很长一段时间。

君墨彦侧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想着那个酷似木婉晴的女子此刻静静的躺在床上闭幕睡觉。

顾长风道：“看来你还是不死心，认为她就是木婉晴，我想她知道也不愿做别人的影子活着。”

君墨彦转头看向他，眼里多了一抹讥诮，“你怎么会有个长得很木婉晴一样的病人？天泽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是在破旧的茅草屋里过着简陋的生活，以你的作风怎么会……”

顾长风心头一紧，话题怎么又绕回到他和阿花身上，他不可能调查出什么来，哪里的村民都可以证明他们的的确确迁居在城西的贫民窟，当时他也是想着就近照顾，想着灯下黑，不会被发觉。

可天下之大莫非黄土，不管怎么隐藏还是会被找出来。

顾长风道：“那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君墨彦道：“你今晚不来，我或许无法确定她的身份，如今你站在这里，我很肯定，她就是木婉晴，朕的皇后。”

顾长风早没有了耐心，绕过君墨彦就往侧殿而去，没想到对方的速度还要快，及时挡在他面前并且出手了。

两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以偏殿院子为场子大大出手，一时间风声四起，吹动着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树叶在半空旋转成团化为一片片利刃朝顾长风而去。

顾长风身子后退，却也不愿输气场，身子在半空飞舞，原本朝他而来的树叶突然停顿在半空。

“吱呀”一声门响，原本紧闭的侧殿门从里打开，披散着长发的阿花有些惊讶的看着院子里的混乱场面，她朝着顾长风的方向走去。

原本还在院子里斗法的两个男人突然一收招，停顿在半空的树叶片片落下，顾长风从半空跌落下来，嘴角留着一抹殷红的血。

阿花扶起他的身子，茫然的看向站在对面睥睨天下的男子，她的眼里依旧是畏惧。

君墨彦负手而立冷冷的瞧着倒在阿花怀里的顾长风，“现在，你要告诉我真相吗，或许我可以饶你。”饶恕你知情不报，拐走我的皇后。

顾长风依旧是笑，阿花看着他嘴角的血不由慌神转身给君墨彦磕头求饶，希望他可以放过阿生，他不是故意闯宫的。

顾长风去拉阿花的衣角，阿花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顾长风勉力坐起，捂着胸口，“好，既然你想听真话，那我告诉你，但愿你听了不要后悔。”

君墨彦垂头看向地上的阿花，缓步走到她身边，弯腰扶起她，下一刻，胸口骤然一痛，他的面色已苍白一片。

阿花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你伤害了他……”她的声音颤抖，手指也跟着颤抖却紧紧握着手里发的发簪，这是为顾长风报仇，因为他打伤了顾长风？

君墨彦低头，看着胸口插着的发簪，阿花力气不足，扎的并不深，可他的心却微痛。

顾长风拉过阿花护在身后，担心君墨彦一生气就杀人。

御林军听到动静闯入院子，很快将顾长风包围，高处的城墙上弓弩手拉弓搭箭蓄势待发。

君墨彦低头，握住簪尾用力一把，血线划破空气，溅在阿花脸上，模糊了她的眼睛，腥红的色彩令她想起熊熊烈火还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顾长风并没有发现阿花此刻捂着耳朵的异常情况，冷冷的凝视君墨彦道：“你知道我是在哪遇到她的？”

顾长风本就不打算等君墨彦的回答，继续说道：“就在城西的贫民窟里，三年前，贫民窟就是乞丐窝，当时有个乞丐饿了许久，想着去找点野菜吃，很多人都讨不到几个钱，填不饱肚子。那个乞丐走了很久，在城郊外的草地上遇到一个衣着破烂的女人，他上前本想劫财，发现那女人面色焦黑，身上也凉了一半，却姿色不凡，哪怕此刻脸黑乎乎的，还是可以通过完美的身材令那个乞丐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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