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谢韵姗姗来迟正好给了陈玉一个发难的借口。

        那厢下人过来通传，陈玉立刻就坐直了身体，拧起了双眉，眯起了眼睛。

        只是却并非气的。

        而是被谢韵一声珠光宝气闪的睁不开眼睛。

        面首一颗硕大莹润的红宝石简直亮瞎了她的眼睛。

        陈玉惊呆了。

        谢韵其实一直很适合这种装扮，因为她长相明艳大气，不仅不会被这些色泽莹润的宝石压倒自身的气质，还会锦上添花，人与宝石共娇。

        但是贺俊良不喜欢她这幅打扮，觉得她满身铜臭气给自己丢脸。

        谢韵反抗了几次反而吃了落挂，再加上上京的夫人圈惯常排外，就算是正经的名门出身的她都很难挤进去跟别提商户出身的她了。

        在贺俊良的暗示下，谢韵以为是因为自己经常穿金戴银的装扮不招人待见，再加上生了孩子之后，可能有人在两个孩子跟前说了什么。

        谢靖柔还好，心疼母亲，一心一意觉得只要母亲穿的开心怎么打扮都无所谓。

        但是贺天奇那孩子和他爹如出一辙，死要面子，自尊心贼强但凡有不顺的事情不从自己身上反省问题，反倒觉得是谢韵出身拖累了自己。

        回到家对谢韵更是不尊重，还跟父亲一起游说谢韵作为人妇、人母不要太招摇。

        日子一长，谢韵原本的性子倒真的被磨平了不少，甚至衣着打扮都开始往肃静、柔和的方向靠。

        但就像是一朵白花不可能有牡丹雍容一样，谢韵穿着与自己本身性格、相貌并不相同的衣服又怎么可能合适？

        不少官夫人都在暗地里笑话她东施效颦、没有主见。

        其实私心里想想，谢韵这人还挺可怜的。

        陈玉心思一时千回百转，心头的怒气倒是消散了不少：“坐吧。”

        谢韵并不知道自己今日的衣着误打误撞竟引起了陈玉的同情，还以为自己迟到这么久，这位本就看自己不顺眼的官夫人想要找自己的茬儿，正想着怎么接招，却听见她这么一句软和话，心中讶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点头在下首位坐下了。

        一旁立刻便有丫鬟端上茶水，陈玉看着她轻啜之后，才笑着道：“这是远山寒萃，朝中今年特供的，你尝着如何？”

        谢韵对茶兴趣一般，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点头赞道：“果真是极好的。”

        陈玉点点头，引着她闲话家常就是不切入正题。

        谢韵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趣，瞅了一眼外面的时间，索性直接与陈玉挑明了：“夫人今日邀我过来，想来不是只与我叙旧而是想要与我说说我家那口子的事儿吧？”

        陈玉声音微顿，眼中便藏了些被拆穿的怒火。

        她讨厌谢韵的就是这一点，像这种事情没有哪家的体面人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大家都是兜着圈子的暗示，哪有这样直来直去的？

        果然是商户养出来的女儿，就是上不得台面。

        心中啐了一口，陈玉脸上重新勾出端庄得体的笑容，道：“是听说有这么回事儿，贺大人昨夜听说是被被送医了？”

        “对。”谢韵不想跟她虚以为蛇，见她还想拐弯抹角，索性自己爆料：“是我动的手，他若是想休了我，我同意了。”

        陈玉：……

        谢韵说完就准备起身了：“我们之间不是和离，是他要休了我，按照当初婚书的约定，我谢家的东西我自己要全部带走。”

        陈玉嘴角抽了抽，一时竟哑了嗓子，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

        但是贺俊良之所以求到尚书府，就是因为想要将谢韵的嫁妆给吞下来，甚至还许诺事成之后会分给尚书大人两成。

        白给的好处，要是从陈玉说中溜走，等丈夫回来她还能讨到好？

        陈玉自然不愿意，索性撕破脸皮道：“你砍伤了朝廷命官，人家贺大人没有与你计较就算了，你还想全身而退，谢韵你自己说这现实吗？”

        谢韵眸光泛冷，轻笑一声：“看来贺俊良这是什么都没告诉你啊。”

        “你什么意思？”陈玉见谢韵脸上全无惧色，甚至更冷，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她与谢韵同时燕地出身，当初谢家嫁女，与贺俊良婚书的内容整个燕地都知道，她就算是身在闺中也略有耳闻。

        当时私底下还心生艳羡过，觉得谢韵果真是天生好命，娘家人竟然如此护犊子。

        哪怕是外嫁女条条框框也保护的好好的，叫贺俊良心甘情愿的不甘轻易与谢韵分开。

        陈玉叹了口气，做出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贺大人与我说了，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愿意对外说你们是感情不和、自愿与你夫妻和离，不算是休妻。”

        “呵，他倒是会装。”谢韵一点儿都不想为渣男遮掩，直接道：“日前我在春寒寺落水的事情，想必你应该听说了吧？”

        陈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但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因为收养女还是丫鬟的事情？谢韵不是我说你，你离开燕地这么多年，性子怎么还是这么烈？贺俊良身边就你一个人，想收当初既是恩人、又有师徒之情的老师女儿为养女又不会影响你的位置？你同意了还能博得一个美名，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啊，你为什么不同意？”

        谢韵没说话，脸上做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道：“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嚯，这里难不成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八卦？

        陈玉的好奇心被调动了起来，一时竟将原本要做什么给忘了一干二净，问道：“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谢韵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做出些许挣扎与纠结，最终化作一片灰败，干脆道：“你与我都是燕地出来的，当初我与他的事情别人不清楚，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当初贺俊良不过是一个穷苦从江都逃难来燕地的书生，身边还跟着一个拖油瓶似的表妹，若非我谢家帮衬，他如何能取得现在的成就？”

        陈玉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辛苦了。”

        双眸却漫出焦急，显然是在催促她继续往下说。

        谢韵苦笑一声，摇头眼尾隐隐泛出薄红：“辛苦不辛苦倒在其次，当初我嫁给他，是他与他表妹赌死咒跪在我面前发誓，说他们两人之间只有纯洁的兄妹情意，没有别的私情，甚至为了让我放心，贺俊良还亲自做主给自己表妹找了一个富商做填房，看他那么决绝我才点头答应的……”

        “什么？！”

        陈玉倒抽了一口冷气，甚至顾不上往下听，迫不及待打断了谢韵的话：“你说孟又菱当初嫁给富商是因为贺俊良？不是你大哥逼她吗？”

        贺家也是书香世家，孟家更是没落贵族，陈玉与孟又菱当时关系极好，虽说是可怜她身世，但是也欣赏她的文采，对她多了一份惋惜。

        知道孟又菱被谢家逼迫嫁给富商做填房时她自是气愤，觉得谢韵仗势欺人，而且还是在打她的脸。

        谁不知道她和孟又菱关系好，谢韵这明显是冲着她去的。

        为了帮助好友，陈玉还派人私下跟她接触过，只要她不愿意，她就带人将她从谢韵手上抢回来，帮她另寻一户好人家为妻。

        正好陈玉父亲当时手下有一个寒门出身的学生到了该娶亲的年龄未娶，若是陈玉父亲出马，想来那个学生不会拒绝。

        可孟又菱当时哭着跪求她不要，因为只有她乖乖嫁给富商，谢韵才会嫁给她表哥。

        表哥仕途才能有望，表哥对她有恩，她不想耽误表哥。

        陈玉当时对她更加怜惜，同样对于谢韵更是厌恶，以至于后来谢韵跟着贺俊良来到上京之后都不肯做梯子伸手帮她一把，将她拉入上流圈子。

        可结果现在却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贺俊良为了自己的前途将她朋友推进了火坑，而她自以为的朋友还将她当傻子蒙骗？

        谢韵则表现的比她还要惊讶，眼中的升腾的怒气甚至隐隐要比陈玉还多：“什么？你竟然这样想我和我哥哥？亏我还一直将你当朋友，呵，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诶，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还没将事情给弄清楚，陈玉哪肯放人？

        再加上这事儿也确实是她理亏在前，赶忙拉住谢韵脸上向她道歉。

        谢韵听她说了好久的软和话才终于做出一副心软的模样，轻叹一声坐回了位置上：“若那养女真的是他口中所谓的恩人之女就算了，但偏偏是孟又菱的女儿，你说我能愿意吗？而且……”

        说到这里，谢韵的脸上又有泪水大滴大滴的溢出，用帕子挡着哭的好不伤心，道：“而且他竟然还为了孟又菱的女儿向我女儿动手！那可是我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宝贝，更何况靖柔难道不是她的女儿吗？他昨天竟然要踢她！若非是牛大人刚好到了，我慌乱之下不小心抽了他的刀出来挡在我女儿面前，只怕是…只怕是我的小靖柔现在就已经不存在了啊……”

        她声音悲戚，语调真挚，听了叫人只觉得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谢靖柔是二胎，谢韵生她的时候难产大出血，陈玉作为朋友去看过，到现在还记得那一盆盆血水被人端着往外送、噩梦一样的画面。

        在加上她自己也有女儿，只是代入一下陈玉便怒不可遏：“荒唐！荒谬！他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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