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百乱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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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白是重情的人”,席隽如此道。
游白看着鸢骨城之景,轻笑了,心中道,不知兄长是否听过,重情者长苦。
天空上,突然雷鸣大作,黑云有压城之势,随即暴雨如注。
游白:“他们在破阵”
鼓铭的护卫们已经发现此阵被他人掌控,且鼓铭被带入阵中,然而此阵现在的主人是席隽,他们若想进来只能够攻阵。
席隽抬手,灵力缠绕,游白本以为他是在控阵,须臾后,手中却多出一把伞,此乃漫天雨滴所化。
席隽将伞打在游白上方,伞柄递到她的手中,但他还在伞外。
游白问:“兄长呢?”
虽不知她为何女扮男装,但她既然不想说,席隽便也不勉强,道:“我无碍”
阵中突然似静止了般,所有雨滴悬在半空中,晶莹的珠面反射地面的血腥殷红。下一瞬,灵力破竹,悬空的雨滴有如千万箭矢,霍然向四面八方掷出,所到之处都如霹雳震石,唯有游白拿着伞处,宁静一方。
游白握着伞柄的手已泛白,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分明像是生了重病般,视线怔怔的看着地面的尸骸成堆。席隽只看到了那尸骸下面的红衣喜庆之物,而在游白眼中却还有一物,絮怜花。
成千上万的絮怜花铺满地面,花瓣早已被碾碎与血泥混在一处,见过的人都说絮怜花洁净温柔,此时它们却和这满城的尸骨一起,慢慢腐烂。
轰的一声仿若地塌天崩,阵被席隽撕碎,游白手心空了,人已回到长街上。而刚刚试图破阵的几人被席隽撕阵时的灵力所伤,跌坐在地。
一同回来的还有被席隽丢进阵中的鼓铭,以及正拿着棍子使劲儿砸他的占言。
占言没能破阵,但比破了阵还爽。
占言:“席兄,你快过来陪我一起打这狗官!”
狗官的一众下属们:“”
我们帮不上忙,没脸看啊。
占言这一抬头,不仅看见了席隽,也看见顾温和游白。他顿时反应过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打这狗官吗?已经有席兄在这里了,这狗官还能跑得掉吗?给他八只腿也不行啊。
占言丢掉棍子,大声道:“顾兄,你快陪我去看苗氏一家!”
他们才是需要帮助的!
占言往顾温的方向冲,冲到一半他想起来,游白的医术比顾温还好啊。于是他急急刹住脚步,去拽游白。
刚要抓到游白的手腕,结果游白一躲,占言啃地面去了,仰头看这不正常的:“你干嘛?”
游白向后挪了一步,道:“我不喜别人碰我”
占言闻此扫了扫身上的灰,觉得这少年比他还矫情。
想起前几次输送灵力,席隽倒是有些意外。
“跟着小姑娘似的”,占言也没功夫数落他这男子却娇滴滴的性子,急道:“苗氏正疼着呢,你快点陪我去救他!”
顾温为苗氏仔仔细细的拆了线,不仅那张嘴,就连那张脸都已经肿的看不出来是脸了,但人的其他部位却又偏偏瘦如被捡剩下的干柴,所有的不协调和怪异都是在他的切肤之痛上。
床下堆遍了棉布,因为伤口化脓,需要先除去脓水。
苗妇人站在边上,眼眶通红,嘴都要咬出血来,眼泪铺了满脸。即便仔细回想,生平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何就要受此等的罪。
游白出去抓了药,回来后又借炉熬好,裹在干净的棉纱中递给苗妇人,嘱咐她:“一日三次,每次一刻钟的时间”
苗妇人垂眸接过,药汁将布染成了黑色,死死的盯着。她一直未开口,开口时声却是哑的,她问:“你们真的不是来监视我们的人吗?”
“不是”,游白答。
许是她的声音温和坚定,让苗妇人心中的枷锁忽然如城墙一样倒塌,溅起满地灰尘,痛哭声响彻在冬日的深夜。
离开苗家时已经是深夜,月亮逐渐被浓墨般的乌云遮挡,天色朝着阴沉的方向蔓延。
许是盘旋占言心头多日的事终于得以妥善解决,又许是见到席隽他心中就觉得什么都有底气了,他高兴抱起离呼,抱席隽,抱顾温,再去抱游白游白差点没用扇把他的手腕敲折。
占言疼得嗷的一嗓子,顾温立即提醒他:“小声些”
占言委屈道:“——顾兄”
顾温看向前方巷中:“巷子中刚有一红衣女子独行,怕是被你的声音吓到了,闻后疾行不止”
离呼困了,听顾温如此说又凑热闹的去瞧:“在哪儿?”
皎月遮起,本就夜浓,这样一下别说活人女子,连也影子也没瞧见,好热闹的离呼可惜的叹口气。
顾温亲手为苗氏拆的线,惨状仍旧挥散不去,他道:“我知大内监牢内刑罚无数,却不知地方官府待百姓也用如此严苛酷刑”
说完此话他看向游白,他是皇宫之人,应懂朝廷律法。
“我不知道”,游白道:“没听过”
她停顿了下:“若我猜的没错,应当是地方私刑,此处乃是屏均州管辖之地,听闻数年前此处还是民意沸腾,不过这两年”
游白回想道:“未曾听过了”
“屏均州管辖之人名唤李塔,正三品,此人能力不大,但耳根子极软。我听闻他两年前招了一位落榜的秀才为客卿,此人虽落榜但注意多的很,李塔对其很满意,我猜,这法子大多是他献的”
占言的火气很快又涌上来,他道:“此人蛇蝎心肠,才该受罚!幸亏落榜,否则何地摊上这样的人,才是要糟大罪了!”
这样说着还不过瘾,占言:“心肠歹毒,必定面目可憎”
此人游白倒是见过,
“半年前京城庆举,他随李塔曾来过京城,生的还算清秀,若我记得没错”,游白:“此人也姓苗”
占言刚想把这姓苗的祖宗三代往上都骂过,然而嘴刚露个缝儿,他突然想起来,苗氏夫妇也姓苗啊。
三年前,进京赶考,落榜。
这些词组在一起让占言打了个冷战。
顾温见他呆愣,问他:“占兄,怎么了?”
占言回头,先看席隽一眼找了些心安感受,道:“苗氏二人有一子,三年前进京赶考,曾言若不能争的荣耀,光耀门楣,绝不归乡”
离呼在席隽的怀中慢慢睡了,后者皱了眉。
顾温问出了这个可怕的猜测:“此二人会是同一人吗?”
夜色浓黑,一时沉寂,游白道:“不知道”
“但我可以书信一封,把人叫来”
占言心中祈祷,可千万别是。
回到鼓府时,鼓铭正头痛腰痛腿痛的躺在床上,人包扎的快成个白布偶。可怜苗氏伤了许久才得诊治,他倒是包扎的利落严实。
游白看着知道她要来而刚从床上爬下来的鼓铭道:“鼓大人,你今夜可真是给我一个惊喜啊”
鼓铭连扶带爬的不让下人搀:“公子恕罪,小人眼拙,不知道那是你的朋友啊。
游白哼了声:“不是我的朋友,便都是食人客?”
她无甚耐心的:“虽为父母官但不为百姓做事,擅用刑罚,今日之后自己到牢狱之中领罚”
“公子冤枉下官啊”,鼓铭仰着脖子喊:“下官何错之有?”
游白:“骗娶民女,诬陷百姓,酷刑加身,那一条我不能办你?”
“大人可有证据?”,鼓铭辩道:“我娶的人是小莲,大人只管去问,她嫁我心甘情愿。此人虽非食人客,但我也尚并未真的抓他入狱。至于苗氏二人,我都是按照李大人所定刑罚办案,我何错之有?”
游白气笑了:“你倒是牙尖嘴利”
牙尖嘴利的鼓铭看起来没有那么怕游白了,他起身道:“大人若要办我,给我一个理由”
“你要理由是吗?”,游白走近:“那我便给你一个”
她折扇迫鼓铭重新跪下,俯视道:“就因我看你不爽,如何?”
屋内片刻死寂——
鼓铭再抬头时先前的和善奉承就均消了,他仰头问道:“公子可知,此处与京城隔着千山万水?”
游白:“知道又如何?”
鼓铭眸色漆黑,狠厉道:“我已从步步退让,大人却仍旧步步紧逼,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你还有脸?”,游白觉得他简直是往脸上贴金。
“大人说的好啊”,鼓铭连装都不装了:“本想伺候好诸位,好将来在皇上面前得美言几句,但既然如此来人!”
鼓铭大喊道:“此人冒充皇亲国戚,刺杀朝廷命官,立刻斩杀!”
此处山高皇帝远,那玉佩认与不认全在于他。
鼓铭这些日子派人盯着游白便是早已有此准备,万一此人于已有危,他就让他再也回不去。他虽术法强大,但是此处临近鸢骨城,是术法祖宗待过的家,最不缺的就是术法强者。
鼓铭那个小屋子竟然藏了好些个护卫,游白觉得憋屈,决定撤至厅外再打,而厅外还有两个刚刚没进来找鼓铭的人,睡觉的离呼以及怕吵醒他的席隽。
鼓铭所备的是一个大阵,落阵之时吵吵闹闹,离呼嘀咕了声看样子是要醒。席隽最怕他闹觉——,因此对这些没了耐心,意欲直接毁阵。
然而他刚抬手又停了下来。
占言回头道:“席兄,怎么了?”
席隽:“此阵以全城百姓性命为基,若毁此阵,他们性命不保”
占言大惊,以人命护阵,缺德啊。
占言:“那要怎么办?”
游白觉得他问的就是废话:“还能怎么办?”
不能闯,就得跑啊,要不然留着过年?
离呼睡的迷迷糊糊时觉得耳边有些吵闹,他趴在哥哥肩头眯开眼。眼前的巷子路拐来拐去时,他在与哥哥走的反向路上瞧见一人,此人一袭红裙,黑色发丝如瀑。
他想起顾温哥哥刚刚说路上被占言哥哥吓到的女子,好像就是他。
但是不对的,
这分明是个哥哥,顾温哥哥为什么说他是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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