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发如雪

　　血气阵阵翻腾，喉中又不住地涌上腥味。

　　张俪麻木地折解开张泽一轮又一轮的攻击，眼前晃动的，一会是弟弟怒火冲天的眼神，一会又是苟不理伤心欲绝的悲泣。

　　恍惚之中，一个念头固执地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不，决不能让往昔重演，苟不理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决不能由着小泽任性胡来，毁了他自己的全部！”

　　张泽久攻不下，愤怒之至，灿烂之至的金辉从手中飞起，如同水上的涟漪般荡漾开来，游遍全身。天地陡然为之一静，随即，以他立足之地为中心，轻微的“噼啪”碎裂声隐隐响起。

　　如山的重压传来，连斩仙剑都悲鸣一声，微微弯曲。张俪心中一片冰寒，看着张泽嘶吼声里，将所有的法力倾向天际，犹如一条盘旋的金龙，旋转着扑向自己。

　　“已怨恨到这个地步了？到了用你的性命，来与我这姐姐同归与尽的地步了么？”

　　有什么东西，突然破裂了去。一片寂灭之中，张俪抬起头，茫然看着金龙炫出奇特的异采，义无反顾地覆向破碎的大地。所有景物蓦地里飘渺如幻，映着淡淡的金色，血色黄昏般凄美惨烈，行走在毁灭的边缘。

　　深吸一口气，彻骨的痛与怒取代了最后的冷静。她的身形腾空而起，全部法力聚结，斩仙剑绽出夺目的光芒。法诀结出，天空变得浓墨也似，无数焰光闪电夹着轰鸣，后先至，急无比地撞击向濒临地面的金龙。

　　巨大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大地塌陷了下去，赤色岩浆喷涌而出，发出炙热的红光。

　　张泽披头散发，咬紧了牙，扭曲着面孔拼命催动法力。翻腾的火海在他身边燃烧着，宛如坠入了阿鼻地狱般地凄厉。

　　“决不能由着他毁了自己！”张俪咽下口中的血，一遍遍地向自己重复着，双臂怀抱处，熔烁天地的白芒漾出螺旋般的波纹。天空死一般地寂静，白芒旋出，化作光轮悬在山巅，耀出剌目的强光。

　　“开天辟地！”

　　厉喝声从唇间迸出，数千年的强横法力，头一次毫无保留地击出。高耸入云的山峦出“咔咔”的撕裂之声，光轮如劈腐木般钻入地底。斩仙剑发出夺目的银辉，将张泽打来的金辉强行压回体内，禁锢了起来。大地缓缓中分处，张泽足下一虚，惨叫声里，已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九幽地府……听我敕令，开！”

　　翻掌向下，光芒注向中分的大地，带动地势，缓缓向内聚拢，同时繁杂的法诀飞快地诵出，形成一个中空的银色光柱，伴随着尖利的呼啸声，向黑暗的地底延伸压去。

　　庭院中像似突然出现了一张巨口，零乱的花草被摧残成一地的花雨，在山风中哽咽成绝望的图画。

　　张俪抓住张泽坠下的身子，向着那巨口快速飘下，披帛瑟瑟鼓荡，发出猎猎之声。她沉默着，看不出半点悲喜，如烬尽了最后一点火星的寒灰。

　　张泽倚着儿子，身上再没了半分气力。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九幽深处那个森冷的岩洞，洞中那座四面环水，被光柱困死的小小石台，消磨了自己无数年的岁月。

　　神仙的生命无休无止，那时的岁月，也绝望得无休无止。

　　如果没有张仁，那样的岁月必然要延续到现在。见不了天日，更见不了家人……他不敢再想下去，感受着儿子手臂上传来的体温，发如雪。

　　冬凌喃喃地道：“好狠的心，好酷烈的手段，竟用来对付自己最宠的弟弟……为什么她要变成这样？变得这么狠心……”低下头不敢再看镜中一眼，脸上全是担忧。

　　韩鹤等人已忍不住放声大骂，姬宁茫然若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画面中，张俪穿过层层空间，身上的煞气震荡在整个九幽地府之间，随身而过，躲避不及的九幽鬼魂发出声声惨叫，化作虚无。

　　张俪的到来惊动了巫族，只是当他们发现来者是妖后张俪，本是无边怒火想要倾泄之时，却是消逝的了无踪迹。

　　张俪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异样地扫了一眼在巫族身边的黑山鬼王，诧异道：“原来他竟然是巫鬼……”

　　九幽深处，有一条河，是为忘川。

　　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

　　望见有生人闯入，整个河面随即一静，之后就是怒浪涛天，忘川河中无尽的孤魂野鬼，掀起滔天巨浪，贪婪地卷向张俪姐弟。

　　“倒是比那些巫族多了些血性。”张俪嘲讽到，手中仙剑一亮，银光泻地，如犁庭扫穴一般斩开一条通道，惊得孤魂野鬼四散逃命，风停浪静，只剩下了无尽的哀嚎。

　　张俪并没有为难他们，随着展开身形，躲在河底的孤魂野鬼，蛇虫鼠蚁，这才壮着胆子露出河面，之后就是日复一日的吞噬与反抗。

　　众人跟着张俪，飞行了约有一阵，姬宁大声道：“你们快看……他们到奈何桥了！”

　　果然如同姬宁所说的那样，望不见尽头的忘川河上，孤零零的有一座小桥，耸立在河面上，古朴沧桑，散发着阵阵腐朽的味道。

　　桥上无数准备投胎的人井然有序的等待通过，男女老少，其它各族，无不在其中。

　　随着张俪的到来，一个年老的妇人，颤巍巍地迎了上去，被白发遮挡的面貌看不出喜怒，却在张俪出现的刹那，给人瞬间一喜的错觉，却又叹息道：“张俪，是你……”

　　“娘娘一别多年，近来可好？”

　　张俪的声音一出，镜外众人瞬时一惊，这个老妇人名为孟婆，手中一碗孟婆汤可以让人忘记前尘往事，从而跨入六道轮回，投生转世。

　　众人自然是识得她，甚至还有数面之缘，只是知道她是一个老妇人，出身来历却无从知晓。

　　而从她们的对话中，张俪不但与她认识，而且还称呼她为娘娘，一时间孟婆在众人心中升起了迷雾。

　　“咦？这就是你弟弟张泽吗？为何他的神魂如此诡异？”说着，孟婆撩开遮在面前的白发，露出一对混浊的眼睛仔细看去。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睛这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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