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本苦

又是跟连续剧一样的情节，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后对我说，如果再晚来一会，孩子就会得脑膜炎，影响到智力发育。

        根据病情，李念心需要在医院住院治疗，安顿好她之后已经是晚上10点多，我给李欣媚打电话，电话依然没人接听，我给她发信息，告知她李念心的情况。

        凌晨3点多的时候，有人轻轻的拍我的肩膀，我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李欣媚来医院。

        “你来啦。”我打了个哈欠说。

        “让你受累了，我给你买了吃的。”

        “我都饿晕了，走吧，出去吃，别吵醒李念心。她的点滴刚打完不久。”说着我接过李欣媚手里的饭盒走了出去，在病房外面的走廊找了张椅子坐下。

        凌晨的医院仿佛少了人的走动，各种药水和消毒水的味道此时聚集在一起狂欢，肆虐得人的嗅觉很不舒服。

        李欣媚跟在我身后随后挨着我坐下，“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凌晨的医院走廊静得即使李欣媚压低声音说话，但仍然感觉声音特别大。

        “我应该问什么？”我扒了一口饭问。

        “你问什么我都回答。”

        “没什么要问的。”

        “你不好奇这些我们没有任何交集的岁月我发生了什么事？李念心又是怎么回事？或者其他。”

        “想告诉我就说，我听着，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

        “我怎么感觉这么多年过去，我都百转千回了，而你却在原地不动，不曾改变。”

        “变了，只是变多变少而已。”

        “高中毕业后我没有去上大学，对外我跟大家说我不喜欢上大学，不喜欢大学的教育体系。但其实只有我知道，因为家里突然变故，父亲欠下巨额债务，我不得不放弃上大学出去打工赚钱还债。”

        “你当时没有告诉我。”

        “我想过告诉你，但那天我看着你，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让你知道。可能是自尊心作祟。就是在那天后，我们断了联系，直到最近在街上遇到你，你知道我内心有多欣喜吗？就跟遗失很久的东西，突然找回来了。”说着李欣媚下意识伸手进包里，取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准备点烟。

        “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

        “我忘了。之前答应念心要戒烟，但就是没戒掉，她应该很失望，只是没说出来。我真是有点没用，连答应她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说着李欣媚哽咽的将烟丢到垃圾桶里，“从今天开始吧，总不能一直伤她的心。”

        “你已经很努力很尽力了，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学习肯定自己，这对孩子也是有好处的。”

        “李念心是私生子。”沉默了一会后，李欣媚咬了咬嘴唇，仿佛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要去揭开一块伤疤，已经确定做好了承受痛苦的准备后她继续说，“我打工的时候，遇到一个男的，刚开始对我很好，各种甜言蜜语，可后来我怀孕了不但不负责还叫我自己去堕胎。”李欣媚语速很快，仿佛想用速度盖过那段曾经的伤痛，她深吸一口气说，“我因为是女孩，从小就不被家里人待见，欠债帮还钱这种事有我的份，其他别的事都跟我无关，你知道吗？我当时遇到一个能对我好的人，我真的像漂泊的船找到港湾，是全身心的投向他的怀抱。我从未想过蜜语甜言背后是谎言。”

        “离开这种人是幸事。”

        “我后来也这么认为。”李欣媚擦了擦眼泪说，“我想过打掉孩子，然后跟那个人断得一干二净，但是每次到医院我总觉得耳边有个声音在跟我说不要，孩子没有错。就这么拖着，拖着，就打消了堕胎的念头，直到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孩子生下来，我也跟家里人断绝了关系，他们觉得未婚生子给他们丢脸了。”此时李欣媚仰头笑了笑说，“说来也可笑，刚给他们打完款还清了所有欠款后，隔天我生完孩子本想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结果电话那头只传来他们深思熟虑后断绝关系从此不再往来的决定。人生是不是很可笑，你说电视剧里演的都未必我的人生精彩。”

        我伸手捏了捏欣媚的肩膀，算是安慰。这一点温暖不足以温暖她冰冷的心，但下意识总觉得至少得做点什么，告诉她我在。

        “没事，最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我觉得现在的我挺好，虽然有点累。”

        “让自己适当休息，别把自己绷得那么紧。”

        欣媚淡笑了一下说，“我也想休息，但是现实不允许，老天给人的苦难总是附带着许多条件，古人说祸不单行就是这样吧。”

        “怎么了？”

        “本来我只做一份工作，在一家公司做行政，每天可以接送孩子上学放学，但两个月前渣男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到我，逼着我将孩子交给他抚养。”

        “凭什么？”

        “也不知道是老天无眼还是渣男命好，我听说他去年发了一笔横财，紧接着最近老家又要拆迁，按家里人口赔偿，一个人口能分到几十万，来跟我要孩子应该是为了这几十万。”欣媚摇了摇头冷笑了一下，“现在回想，这个男人从以前就是无利不往的人。为了能争取到抚养权，我不得已把孩子送去24小时幼儿园，价格虽然贵了点，但是我每天下班就可以直接去酒吧做dj，你知道的，我之前学过打碟。”

        “那次我在路边遇见你，你刚下班？”

        “是的。我做dj还是挺受欢迎的，收入比做行政强。”欣媚疲惫的脸上回荡着一丝安全感，“按照我目前的计划，大概一年后我就有能力跟这个男的争夺抚养权。”

        “根据你目前的情况，即使你不这么拼命赚钱，你也可以得到抚养权的吧？毕竟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你在负责。”

        “我咨询过律师，律师跟你说的差不多，但是你懂得，很多律师给你信心是为了证明他有能力，并且为了你能打官司，他能赚钱。而我要的不是这些，在这件事上，我要的成功率是百分百，我不能让孩子被他带走，被他带走跟被人贩子拐了在我心里没什么区别。”

        “我懂，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你在就行了。你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从以前到现在，你在我就特别安心，这种感觉连我父母都不曾给过我。”

        “看你的样子很疲惫，你先回家休息吧。这里有我在。”

        “没事，我衣服什么都带着，我留在这，明天孩子没事我洗漱一下换好衣服就直接去上班。”

        “也行，现在很晚了，你回去我也不放心。”

        这天晚上，欣媚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看着她的脸，相比几年前成熟了，但是却消瘦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眉宇间的倔强。

        生活，真的很能磨砺一个人，但经历的这些幸与不幸，都留不住，只是梦，只是过往，为了让人有所感悟和成长。但依然有些人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无论沉溺的是富贵快乐还是贫穷痛苦，如果学会旁观，人生应该会更容易度过。

        两天之后李念心出院，将她送回幼儿园时她给了我一个拥抱，比起第一次见面她对我多了些许的信任，只是这个孩子身上比别的孩子多了几分隐约的成熟。

        有时小孩的内心比成人还要难以察觉和窥探，他们的成熟途径跟成人的不同，不是生活的经历，而是情感的感知，他们能不自觉的感知大人内心的情感波动，关于自己父母的事，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又或许突然被送到24小时幼儿园的无奈和她母亲隐藏的情绪她其实都清楚，只是不愿意表露出来，只为了不给欣媚添乱。

        分别的时候，李念心让我有空来看她，我答应了。我问她是否需要给她带什么，她说不用，幼儿园里什么都有。听到这句话我莫名的心痛，本不该是一个5岁孩子说出来的话。但每个人来到世间，都有需要克服的课题，如何去经历面对，旁人又能帮得了什么帮得了多少呢？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回到寺里，我把自己关在禅房，印喜每天都给我送饭，其他的她什么都没有问，她知道我从小到大遇到想不明白的事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关起来，想清楚了便会出来。

        “吴芯，你要出来了吗？”我关在房间3天后，印喜突然来敲门。如果没有急事，她肯定不会这样。

        “发生什么事？”

        “你自己出来看看吧，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寺外有人指名道姓找你，说如果你不出去便找人拆了庙。”

        “我一会就出去。”

        “好的，我在寺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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