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云幻异动

从官衙离开，祝思远买了个烤鸭，打道回方宅，沐雪久不见他定会害怕。

        一进门便看到曜义如他走时那样立在连廊，动也不动盯着沐雪所在的房。祝思远有时会觉得曜义过于安静。

        祝思远一进来，曜义便察觉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犹豫一瞬，终是转头看向它的主人。

        “主人。”

        ——除了有些呆之外，这个宠物还是特别惹人爱的。——祝思远如是想，上前踮起脚摸了摸它的鬃毛，手里变出几块灵石，“辛苦你了，回去吧。”

        “谢谢主人！”

        随即又在连廊站了许久，才等到那木偶从侧墙爬了进来，他跑过去，心念一动，木偶也进了灵戒。这木偶什么都好，就是要祝思远以灵力神识驱动，弄得他现在有些疲惫。

        他打开门，沐雪果然乖乖坐着，时不时舔一口点心，见到祝思远，方两眼泪汪汪地站起来跑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小原……”

        祝思远吓一跳，连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出了什么事？”

        沐雪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小原小原地叫着。

        他有些心疼，软声哄着：“沐雪乖，小原这不是回来了嘛，别怕。”

        “来，你看这是烤鸭！还有，这是鱼！”

        “鱼，鱼！”

        ——

        办完照身帖，回到崖谷后，祝思远每天修炼看书，陪沐雪聊天玩耍，偶尔出谷打个劫买个菜做个美食，倒也自在。

        这闲适的生活仅维持了一个月，在一个春雨绵绵的日子，君江秋回谷了，无声无息。待祝思远发现时，已被困在自己的石洞中。

        眼前虚虚实实，祝思远是修仙半吊子，也知道这可能是阵法。

        “曜义，可出得去？”除了剑术和炼体术，祝思远对其他辅修之道一窍不通，阵法这类更是无从涉及。

        而祝思远也知道，这阵法，曜义是解不开的。果然，曜义失落地说：“主人，曜义不通阵法。对不起。”

        祝思远摇摇头，并不在意，在识海中摸了摸它的毛，又迅速回到石洞。洞口伸手一模，便有一股屏障隔绝，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他此刻很担心沐雪。

        祝思远汇聚灵气，全力朝洞口冲去，却犹如陷入一团棉花，被弹了回来。如此反复几次，他的灵府灵气倒是所剩无几。

        他休息片刻，在洞口提足力气，大声喊道：“师尊！您回来啦！弟子想您，让我出去吧！”

        “师尊！”

        “师尊！！”

        “师尊！！！”

        石洞外毫无动静，祝思远体内血蛾却是行动了。“啊……我，我去。。。”

        他蜷缩在洞口，咬牙切齿，这两只血蛾似乎只想让他安分些，只在体内动，并不啃咬，可这也让他难受非常。

        一日一夜后，祝思远全身大汗淋漓，虚昏在地，待血蛾平静后，他才能凝神休息。

        不知沐雪是否有危险，纵使心急如焚，他也只能定下心神另寻他计。

        “曜义，若这障碍，只布在洞口呢？”祝思远摸着洞壁上不太明显的剑痕。司风崖上，这类石洞常见，他原以为是天然形成，直到练剑之后才发现各个石洞残留的剑痕和崖内多处残留的剑意，才猜测这些石洞也许是君江秋劈开的。

        祝思远在此等环境里是闲暇不住的，心中的想法也会说与它听，曜义明白主人的性子，只好支支吾吾道：“主人，曜义不知。”

        果然。

        祝思远心中默默叹气，曜义口口声声称自己神兽，他信了，可这小宠物记忆恢复前，大概只有傀儡子才是对他有用的。

        “算了，试试不就知道了。”祝思远自储物袋内抽出重剑，如今他已经能拿起它了，若要轻松使用，还是要费许多力气。

        ——在另一侧穿洞出去，应该不难——

        秉持此想法，祝思远手握重剑，一剑而下，那处看着薄弱的洞壁，却只是落下星灰点点。

        “……再来！”

        他提足力气，加持灵力劈了几下，这石壁依旧纹丝不动，祝思远却拿不动剑了。

        洞壁落下不显的剑痕，这样劈下去，待到成功时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祝思远深吸一口气：“呼……曜义，你说，君江秋修为究竟多深？”还是自己练气期修为太浅，才劈不开的？

        外面风吹雨打，也淋不到洞内分毫，若是以往，这雨水是能刮进他这小小的石洞的。

        祝思远明白，君江秋强大，自己如今是蝼蚁之力，动不得大厦分毫。

        原想成立镖局，给自己一个安身之处和庇护，必要之时再助他逃脱，可这计划在他意识到君江秋在南四城中是最强实力的时候，便犹豫了，在君江秋在他体内布下血蛾后，祝思远更是放慢了进度。此间残酷，竟不如在留仙居当杂役来得自在。

        加之那日留仙居内，灵通阁的人对他下杀手，灵通阁也不是个好去处，护国玉佩与王景初银七二人消息全无，回到现世之法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沐雪竟是唯一慰藉。

        心烦意乱之际便见石洞外有一名少年，浑身污泥浑血浆，狼狈不堪。

        少年似是看不见洞口里面的情形，只一路往此处爬，身后有一路血痕。

        他伸手一触，感觉到阻隔，顿时面如死灰，又不敢出声，捂着嘴巴静静趴着落泪。

        “曜义，你真的不可以出去？”祝思远看到这人濒死，连忙问道。

        “主人对不起，曜义无用。”曜义知道主人心软，想救此人。

        祝思远石洞位处偏僻，少年能爬来这里，像是费了一番功夫逃脱，看此人浑身是血，伤得不轻，一副濒死的样子。

        “外面到底发生何事？”祝思远蹲下，恰好看到少年的脸庞，虽有污泥在上，却不像有伤处。

        疑惑之际，那少年扶着墙站了起来，竟比祝思远还高几分，这也让祝思远看清了他的伤势。血外附其衣上，这血是别人的。少年的伤主要在腹部，像是被踢的。他伤得并不重。

        只见这人手中不知捏了什么法决，这阵法竟破解褪去，祝思远猝不及防，拔出重剑挡在少年身前。

        少年看到祝思远也很是诧异，又看到他身后一目了然的石洞，掩不住眼中失望之色，一口鲜血喷出，祝思远收身速闪，才没让这血沾到自己。

        祝思远看了看少年腹部伤处，觉得还没君江秋平时踢他的重，这人怕是平时养尊处优，受这么一点伤便痛得要爬着，吐血想来是因为方才破阵动用不少灵力。

        “你是何人！”祝思远喝道。

        “你又是谁？”少年有气无力，跌倒在地，却倔强地要进石洞，不甘心地找寻什么。

        祝思远上前，蛮力把人拖到床边靠着，嗤笑道：“别找了，这里就是普通石洞，没有什么逃出生天的暗道，不过崖谷四通八达，只有这些石洞没有去处，你倒是寻了个好方向。”

        人都进来了，他也不能不管，正上手准备掀开少年腹部薄衫。

        “外面都有阵法，出不去，你是谁！”少年甩开祝思远的手，戒备地看着他。

        “我是谁？反正不是如你一般被抓来的，既然你出不去，那这里也只有我能保你。”祝思远也不打算给少年喝灵河水，不必浪费，只取出一个小瓶。

        少年没有回答，捂着肚子往旁边退。

        祝思远也没有介意，只说道：“我帮你处理腹部的伤。”

        少年仍是不说话，祝思远只好将药瓶扔给他：“给，这药粉很好用的，消肿止痛良药，谷外南静城刘安郎中那里买的，买了保你不亏。”

        “……谢谢。”道谢了，少年却没有用。

        “不谢。你为何会被抓来？”

        少年本不欲回答祝思远，看了一眼手中药瓶，还是说道：“因为灵妖。”

        祝思远没想到再次听到“灵妖”一词，想起沐雪先前的话，有些急切地问：“灵妖，灵妖是什么？”

        见这人不回答，祝思远抽出重剑，架在其肩上，压得少年歪到一边。“或许你修为比我高，可现今你已筋疲力尽，我要你性命易如反掌。”

        少年却不紧不慢打开药瓶，将它倒在伤口之上，动作慢极，肩上也越来越重。待他抹好药粉，系好衣带，双手放在重剑上，轻声笑道：“你不会杀我。”

        重剑落地，祝思远迅速将剑收回，满心戒备——此人不简单。

        做完一系列动作，少年侧靠床边，虚弱道：“咳咳，不必如此，我只是力气大些。”

        “灵妖，传闻是灵气久聚而成，此妖由灵气形成，生性却残暴。常以饮人血，食人肉为乐。”

        这么说君江秋是在惩奸除恶？怎么可能！祝思远脱口而出：“抓你来此的人寻灵妖有何图？”

        少年深吸一口，缓缓道：“然灵妖残暴，其灵体却不可多得。灵妖体内灵气，犹如一座三丈灵矿，而中州最大一座灵脉，不过五丈高。”

        祝思远讶异不已，若真是如此，灵妖岂非人人夺之，怪不得君江秋要抓他们。

        “所以，你是灵妖？”

        少年摇头，苦笑：“自然不是，真正的灵妖，在云幻森林，那筑基期的灵妖奸诈，使计让君江秋抓了我们，自己逃走了。”

        “你们？”

        “除了我，还有十几位仙家弟子。”少年双手紧握“灵妖稀有，特征不明显，魔女便把我们都抓过来，一个个吸取灵气。”

        祝思远对灵妖没兴趣，可君江秋若要寻灵妖，定要去云幻森林，若能引得她去云幻森林，自己便又有一个月空档。这一个月，足够镖局办起来了。

        “灵妖是何模样？”祝思远问道。

        少年笑看祝思远，有些讽刺出声道：“那灵妖尚梳双鬟，不知面容，衣着富贵，筑基修为。你要去云幻森林？”

        “云幻森林这么大，我怎么知道灵妖在哪？”

        祝思远不欲和少年解释，此时又得曜义提醒：“主人！她来了！”只得挡在少年身前。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打不过师尊。”

        “……云幻森林，东离国界外，有灵树。”身后少年头一歪，竟是装晕昏了过去。

        “……”祝思远心道此人有夠蠢的，不稍片刻，君江秋到了，他笑对君江秋：“师尊。”

        君江秋却没理祝思远，把他拍开，朝少年探去。祝思远忙叫着：“师尊，师尊！他不是灵妖，灵妖另有其人！他身上一丝灵气都没有，怎么可能是灵妖呢？不信您再多看两眼。”

        君江秋眼纹褶皱比从前更甚，瞳孔血红，示意他继续说。

        祝思远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师尊，他不是灵妖，云幻森林，有灵妖，正是筑基期。”

        君江秋将信将疑，探了少年，果然没有灵力，方看向祝思远，沙哑开口：“他告诉你的？”

        “是，他还说那灵妖梳双鬟，躲在在云幻森林灵树内。”

        “灵树，云幻森林灵树多样，哪里的灵树？”君江秋问道。

        “这，师尊，小原也没问出来，他说当时太混乱，没记住。”祝思远要的就是君江秋找不到，这样他才会多些时间。

        “是吗？”君江秋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按住祝思远头顶，“这阵法，你解的？”眼神却看向他身后。

        祝思远熟练跪下，请求着：“师尊！灵妖在东离国界外灵树。求师尊放过他！”

        “为师出门，留在崖谷，不可外出。”君江秋一听到这个，便急匆匆唤来靈，声音不像从前少妇音，沙哑深沉许多。

        “是！师尊！”

        祝思远知道，若君江秋如意寻得灵妖，便会闭关，若寻不得，自己就惨了。

        目送君江秋离开，祝思远回头，那少年果然睁眼了。

        “喂，你不会真以为她不知道你还醒着吧？”

        “这位弟弟说笑了，我自然知道，可我不是她徒弟。”

        “……什么弟弟？”

        “你比我小。”

        祝思远好笑道：“我记得我好像救了你。罢了罢了，不与你计较，找到其他人，我带你们出去。”

        少年有些不舍地拿出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这个给你。”

        祝思远见过这种三角黄色符，幼时姑妈曾在庙里为他求过一副，自是不信这个，他嗤笑出声：“什么鬼，算了算了，你先在此处养伤。我去去就回。”

        他想先去看看沐雪，再找其他人。

        少年却叫住他，郑重地说：“此符有辟邪之能，你救我一命，务必戴上。”

        祝思远觉得这少年可能是属变色龙的，一时一个样。“既然这么贵重，你就留着吧，先安静养好伤。”

        “戴上！”少年厉声。

        “喂，你可是姓变？”祝思远想掰开这人的脑壳看看构造。

        “非也，你救我一命，我要看着你戴上此符。”少年坚持道。

        祝思远小心翼翼接过护身符，探了又探。

        “此符无害。”

        祝思远没有理他，将符检查一遍又一遍，才慢慢戴到脖子上。

        “行了，我可以走了吗？”祝思远翻了个白眼。

        少年点头，嘱咐道：“以后不许摘下。”

        “洗漱也不行？”

        少年摇头。

        祝思远真是被这莫名其妙的做法和多变的性格气笑了：“好，你送给了我，这符便是我的，我现在就摘下把它烧了！”

        他伸手想解开红绳，却发现那红绳结不见了，往头顶提起，岂料绳子一拉到下巴处便紧紧勒住他的脖颈，幸得祝思远手快，双手放开绳子，它才恢复原状，没勒死他。

        “这是引邪不是驱邪！”祝思远咬牙切齿，他救的什么人！

        “驱邪便是驱邪。”少年处理着自己的伤口，看也不看手舞足蹈的祝思远，慢条斯理地说：“此绳名为神关系（ji），一旦打结，只有一枚对应绳扣能打开，而那绳扣，已被我吞到肚子里。你也别费劲，这绳砍不断烧不断。”

        见祝思远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少年不耐烦地说：“弟弟，要不你现在去做你的事，要不，就剖开我的肚子将绳扣取出。”

        “！”祝思远愤懑，如今他是一刻也不想看到此人。

        却是一转身，肩颈处钝痛，他，又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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