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访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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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川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之前周常棣就邀请过他到周家做客,他没有答应,其实并非成心不想,只是有诸多顾虑。
做遗体整容这行的,其实最初,都怀着“希望每一位往生者都走得体面”的愿望,为了守护他人最后的尊严而尽己所能。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份心意。
容川还在上学的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位女同学,因为学这一行,和家里人闹得断绝了关系。
入职之后,遇见过一位前辈,三十多了,父母以死相逼要他辞职回老家相亲,最后娶了个盲女,父母美其名曰“看不见的女人沾不上晦气”。
还有一位同事,亲妹妹结婚,他本来不打算参加婚礼的,到底没有忍住,偷偷地去了,结果被妹妹亲手推进了卫生间,警告他“千万别出现在客人面前”。
那位同事当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流着眼泪对容川说:“我真的不懂……我嫡亲的妹子,看我的眼神就跟他妈看脏东西一样……你说,人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
容川只是静静地听着。
“哪个人不是要死的,我们不给他们收拾,就让他们烂了臭了得了……这一行太他妈恶心人了,谁爱干谁干去,老子不干了,不干了还不行吗?!”堂堂八尺男儿,大哭着摔了酒瓶,第二天在桌上留下了一封辞职信。
越是亲近的人,就越难以理解他们的职业选择,所言所行带来的伤害,就越是巨大。试想,如果连亲人都不能接受,还有谁能站在他们身后给予他们一点支持?
入殓师,是一条注定了茕茕孑立的路。
从他们经手死亡的那一刻起,热闹鲜活的人世,就抛弃他们了。
容川入行整整九年,除了技术和经验变得成熟之外,也早已锻炼出了应对各种“刺心时刻”的能力——如果他是那位同事,哪怕再想,也不可能真的去妹妹的婚礼现场——克制,规避,遵守规矩。
不主动说出自己的职业;
不参加亲朋好友的婚礼和寿宴;
不说‘再见’和‘走好’;
不与人握手。
每一条规矩里面,都藏着这个行业的从业者们,实实在在的苦涩和眼泪。
去别人家里拜访这种事,自然也是能避则避。
只是这一次,容川真的能避吗?
他还记得那一年他七岁,一个寒风料峭的初春傍晚,他又被父亲赶出了家门,是周常棣的母亲温柔地牵起他的手,把无处可去的他领进了那个美好的门楣。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妹妹,还有一个一见他就笑的奶娃娃。
周家爷爷总是在书房里练毛笔字,还教他怎么握笔,教他写“横竖撇捺”。
周家奶奶蒸了肉包子,知道他的父母不许他接别人家的东西,就趁着喂周常棣的工夫,把最大的包子塞进他的嘴里,神神秘秘地对他笑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乖乖知,不要说出去哦”。
周家爸爸是个不常见到的角色,周家吃晚饭的点他才下班回来,在门口和正准备回自己家的小容川打个照面,然后摸摸他的头。
那些岁月是他乏善可陈的前半生里最温馨的回忆。
感情承了,温柔也受了,要说周家对他没有恩惠,他不可能同意。
于情于理,这一趟他都该去。
周辛夷是法医,周家人对他的职业也不可能有什么歧视,这些他都知道。
只是打破规矩,对他来说就像突破舒适圈一样,终归艰难。
既然周辛夷第二次来邀请了,容川也不想再矫情,和小徐调了班,空出一整天的时间,应下了这个邀约。
礼拜六下午,容川敲开了周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周常棣,小孩儿一看见他眼睛就亮了,笑着喊了一句:“哥哥。”
容川把带来的礼物递给他,在玄关处换了鞋,余光扫过镜子里自己故意穿的显年轻的装扮,有点惭愧地向周父周母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
周妈妈穿着围裙迎了过来,向他伸出一只洁白纤细的手:“哎,小川,欢迎你来。”
女性长辈都主动伸手了,他无法拒绝。容川也伸出自己的手,与她轻轻相握,手心里是干燥、温热又柔软的触感,周妈妈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双眼含笑地望着他。
也是久违了。他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与人这样毫无芥蒂地握手是什么时候。容川按下心头悸动,认真说道:“谢谢阿姨。”
周妈妈明白他谢的不止那一句“欢迎”,不免为他心酸,引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周爸爸也与他握了手,刚寒暄几句,周辛夷就从房间里出来了,一见容川便笑道:“可算来了,乖乖不知道念叨了你多久。”
周常棣脸上一红:“姐!”
周辛夷大笑,拎起容川带过来的礼品袋,从包装上看不出是什么,问:“这是什么好东西啊?”
“给叔叔带了砚台,给阿姨和你的护肤品,还有给小周的礼物。”容川大大方方地回答。
周辛夷笑的不怀好意:“我在办公室里也被人喊‘小周’的,我问你,你喊的是哪一个?”
容川让她问得语塞,他的同事里也有姓周的,“小周”这个称呼,好像总带点上下级的冷漠况味,一直这样叫周常棣,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合适。
“好吧,改口了。”容川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扭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小孩儿,唤了声:“常棣。”
周常棣心头一跳,终于理解了上次谢云所说“温柔得滴出水”的眼神究竟是何含义,尤其是容川看着他,叫他名字的时候,状似随意,其实藏着一种说不清的小心翼翼。他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容川道,“繁盛鲜明之貌,从前就觉得,你这名字起得真好。”
话听在周家父母耳里,就是再恰当不过的恭维了。
周常棣更加窘迫,连忙岔开话题:“哥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啊?”
容川:“你的礼物我想了很多备选项,最后挑的这一个,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拆了就知道了。”
他竟然还会卖关子,周常棣觉得挺新奇。
“小川真是用心啦。”周妈妈和蔼地笑,忽而又一拍脑袋,“哎呦,瞧我,锅里还炖着汤呢。”她匆匆起身进了厨房,容川正想着要不要去帮忙,不料被周常棣抓住胳膊留在了原地。
他微微仰着脸看他:“不用,今天你是客人,我去。”说完也跟着妈妈进厨房,不多时,里面传来周妈妈温言软语的嫌弃:“八百年不进厨房,少给我添乱啦。”
周辛夷从茶几上抓了把瓜子,对弟弟无情地展开嘲讽。周爸爸把她翘起的二郎腿扳了下去,又免不了教训几句。
容川默默看他们家人之间的互动,忍不住微笑:年幼时他对家庭圆满所缺失的一切想象,都在周家得以补全,是必然,也是大幸。
周常棣再出来,看见他爸、他姐姐还有容川三个人谈兴方酣,他爸平日里内敛严肃,此刻却有些眉目飞扬的意思,真不知容川是怎么做到的。
祖辈父辈交游甚广,他们家里也时常有人来做客,有的低眉顺眼唯唯诺诺,有的举止随便惹人不快,还有的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就是让人觉得不自在。
周常棣原是不喜欢家里来人的,可唯独容川的气场莫名其妙地完全融入了,好像本来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真的,挺神奇的。
饭后又是聊天时间,容川比较意外,周家父母对他的职业非但没有一丝介意,相反还十分好奇。
他也就捡些印象深刻的案例说了:“三个星期之前,有一位十八岁青年在北塔湾见义勇为不幸牺牲,遗体在江中漂了三日才被找到。”
“遗体损毁情况比较严重,他的家属情绪激动,场面完全失控了。”
周妈妈眉头紧皱,有些于心不忍:“肯定很难办吧?”
“安抚家属的情绪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如果有能力做到的话。”容川垂下眼眸,说,“过于强烈的焦灼、悲伤、痛苦是会把人压垮的,但如果有人一起分担就会好很多,我们有时候会充当一下这样的角色。其实,也相当于一种情绪的转介。”
周常棣立马就想起爷爷葬礼那天容川是怎么安慰他的,虽然话语是陌生人的角度,但容川一直站在他身边,一步也没有离开。当时他在大哭之中忍不住会想,原来还有一个人陪着他,照顾着他的自尊,还分担着他的苦痛。
对分离十八年的他如此,对一个素昧平生的父亲也是如此,可容川每天都会看到有人死去、看到家属崩溃,那到现在为止,他该积攒了多少糟糕的情绪?
念及此处的周常棣失声叫了出来:“哥哥……”对上容川平和的目光却忽然词穷了。
是啊,他本就是那么冷静、那么稳重、那么包容的一个人啊。
容川接着说道:“后来是尽力修复了,可以说是我从业以来发挥最好的一次,出了化妆室我就在想,这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职业了。”
他其实不止想了这些。站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凝望着镜中的自己,隐约听见外面家属的哭声,他的脑子里很乱:他想这个青年的命运本不该这样,他想生命怎么能脆弱至此,最后他想,就算他尽了全力,把死人修复得像活人又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让人走得体面,真是世界上最苍白的事情。
鲜少有遗体整容师能保持一颗初心不变。
那一天容川诘问自己的初心,只得到一片苍凉又空旷的回声。
只是这些话并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说出来。他调转话头:“那个青年的事情也让人诸多感慨,我以私人名义送了他一个花圈,没想到,第二天在报纸上看到了。”
这时周常棣就像被闪电劈中,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他看容川的字迹会觉得眼熟了。
他脱口而出:“北塔飞渡,孤桨月影几重恨;南风还春,陌海碧涛试英魂。这幅花圈上的挽联,这是哥哥你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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