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方知珩这段日子在药铺里帮忙越发熟练，老掌柜见他谦逊不卑又聪明伶俐，总是有意教他些医术，自己无妻无子，也没个后。他虽医术不是一绝，可到底积攒了大半辈子的经验，若是有个继承的人，想必百年后也会含笑九泉吧。

        小药铺的伙计柱子是隔壁乡的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可就是个哑巴。哑巴心地善良，他第一次见方知珩的时候，便将自己的吃食让给方知珩。老掌柜也是心善之人，当初捡哑巴回来的时候就是可怜他衣衫褴褛又无家可归。

        “李掌柜，我娘的病又犯了。”身穿灰色布衣的男人小心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到问诊台边，他着急地看向李掌柜，他娘昨夜又是整夜喊疼，作为儿子的哪能置之不顾啊。于是一大早就赶着牛车带娘来了清水县。

        “大妹子，来把手放在桌子上。”老妇人意识有些不清楚，旁边站着的男人帮她把手放在桌子上，老妇人满脸苍桑，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经常在田间地头忙活的。他的儿子倒是挺孝顺的，方知珩见他们来过一次，因此有些印象。

        “李掌柜，我娘怎么了？”

        “最近几日里可否还服药？”老掌柜摸了一把下巴的白胡须沉吟道。

        男人有些羞愧地摇摇头，娘吃的药早就没了，他们家也没有多余的钱财去给娘抓药，上次来看病的时候还是同村上的人借的钱。这次是厚着脸皮过来的，他身上并未带什么银两。

        “知珩，去将我的银针取来。”男孩本是坐在一旁握着笔静候吩咐的，掌柜的话一出，他立马熟练地到柜台前拿了一块包着银针的布过来。

        老掌柜先是沉思了一会，走到老妇人的跟前一下子蹲了下来，他挽起老妇人的裤脚，将针插进穴位里，老妇人先是眉头紧锁，而后又很快舒展开来。

        “这药万不可停了，等会我再开着外敷的药，每日睡前敷一次。”李掌柜交代旁边的男人，可男人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面上犹犹豫豫的。

        “李掌柜，这药钱我能先记着吗？”男人终是将嘴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不碍事，记在账上就好了。”

        “多谢李掌柜，谢谢您。”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如今泛红的眼圈也表明此人此时的内心情感，他欠李掌柜的已经够多了，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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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想祖父和祖母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方知珩同蒋蕴坐在院子的台阶上，他最近觉得娘很奇怪，可也说不上了哪里奇怪，离开家这么久了，他好想祖父祖母。蒋蕴用力握着自己的手，她柔声问旁边的人：

        “珩儿，你觉得你是男子汉吗？”

        “娘，珩儿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娘和妹妹了。”男孩用力得举起自己的胳膊，他想让娘看他很有力气，可以帮娘做很多事情。

        “珩儿，娘也想回家，可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家。”说到这里蒋蕴说话有点卡顿，她忍住心里头的悲痛，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告诉珩儿这件事情。

        “娘，为什么呀？”

        “珩儿，因为你祖父祖母去了很远的地方。”蒋蕴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方知珩听到这话，整个人立马怔住了，他现在知道去了很远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娘怎么会说祖父祖母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不相信。

        “娘，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回江南，我要去找祖父和祖母。娘你骗我是不是？娘你说话啊！”方知珩站起来，痛苦地抱着头，他不能接受这件事。他哭着求蒋蕴带他回江南，可后者并未说话，只是将他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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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蕴看着睡过去的方知珩，内心十分的谴责，自己当娘的总是没能好好护着孩子，让孩子承受这么多痛苦，她抚摸上方知珩的脸颊，好久没这么认真看自己的儿子了，他变黑了，也变瘦了，不像以前那般白净嫩红。

        “蒋姨，你别难过了。”岚枝从后边走来，她降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蒋姨让她去邻家送些东西，因此刚才并未在家里，来的时候才瞧见方知珩这一幕。“蒋姨，你饿吗？我去把菜热一下。”蒋姨最近吃不下什么东西，她方才瞧见桌子上的饭菜好似没被人动过。

        “岚枝，蒋姨不饿，你先去睡吧。”相处下来，蒋蕴知道这孩子是个体贴人，又懂事，她早已将岚枝视为己出。蒋蕴摸了摸岚枝的头，柔声说道。

        “蒋姨，过好眼前的生活才是最要紧的，人不可能一辈子去逃避的。”岚枝这话倒是让蒋蕴刮目相看，没想到岚枝竟会说出这般话来。

        “岚枝，你真是个小大人，好了快去睡吧！时间不早了。”蒋蕴拍了一下岚枝的小手，她催着岚枝赶紧去睡觉。

        岚枝今夜梦见了她爹，原先模糊的景象一下子清晰起来，她好久都没梦见过爹了，她爹还是同在世的时候那般和善，爹来了，同她说了些话，临走时还抱了一下她，岚枝觉得十分的满足。

        “爹，你还好吗？我好想你啊。”

        “傻丫头，怎么还这么爱哭，你都是大姑娘了，不哭不哭。”

        “爹，我和你说我又遇见蒋姨了，蒋姨人很好，待我同亲生女儿一般。”

        “爹，可是蒋姨他们家出事了，蒋姨他们很难过，我也不能帮什么。”

        岚枝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可她往方知珩的床铺看去，里边早已没有人了，这么一大早人去哪里了，蒋姨也没见人，岚枝立马光着鞋就跑了出去，她第一个意识就是蒋姨带着方知珩回江南了。

        “你这丫头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来了？快回屋里把鞋穿起来。天气凉了，小心感冒了。”是蒋姨的声音，岚枝心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蒋姨在院子里拿着什么东西，又走到小厨房去。

        “蒋姨，知珩哥哥呢？”

        “他啊，去药铺里帮忙了。”岚枝看着蒋蕴，瞧着她没有什么不对劲，这才进了屋子，怎么一个晚上，蒋姨就似变了个人一般。她不知道的是蒋蕴昨夜并未睡觉，而是坐在院子里想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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