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密集的老式居民楼外墙皮已经掉落得斑驳了，墙漆更是经过了数年的风吹雨打而看不出本来颜色，从窗户一眼望出去，除了几幢楼夹角处能看见车水马龙的一角外，全是朴实的床单被罩和破旧衣衫。

        还算干净的窗台上放着几盆即将枯死掉的盆栽，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入室内，给沙发和三人覆上了一层暖暖的金黄。

        赵樊沉双肘抵着膝盖，两手交叉撑着脸，沉默半晌，才宛如被猪拱了白菜的凄惨老父亲般开口：“说吧！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昭愤然拍茶几而起，看着美人的双眼犹如火烧，简直恨不得把这人蘸酱生吃了：“我跟他——”

        是陌生人是仇人！但出口的话却是陡转：“……是两情相悦的！”

        赵樊沉双眸骤然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昭，后者以同样的眼神回望，双方的脑袋里都缓缓升起了一排问号。

        美人满意的点点头，又挂上了绅士微笑：“正如阿昭所说，我们是两情相悦。”

        秦昭心里大骂他放屁，但嘴上却是说不出一个字，反而感觉自己像中邪似的，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脸颊上的肌肉僵硬的收缩，随即嘴角被提了起来。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赵樊沉也是一肚子的见鬼了，想和秦昭再聊聊但人家“不愿意”，他也不能当着人小两口的面做那棒打鸳鸯的法海，只能同手同脚的离开，心想秦老爷子知道了一定会把自己生吃了……酱都不蘸的那种！

        等赵樊沉一离开，那种被人提线操控的木偶感觉便没了，没有任何依据，秦昭就觉得是这人干的，生得如此妖孽，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但纵然秦昭有千般怨气，这下却是不敢直接动手了！

        他不情不愿的坐在沙发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感觉到一束灼灼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一动未动，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开口道：“你是什么人？刚才是什么东西？”

        “你的命定之人。”

        秦昭：“……”真想拿鞋底板子抽他啊……

        他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怒火却是不敢直接动手，只能克制住想要弯腰脱鞋的动作，咬着后槽牙换个问题：“那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路淮。”

        秦昭真是对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绝望了：“这位不知道是哪个观里的兄弟，我真不是gay，我喜欢妹子！腰细腿长说话嗲的妹子！真别跟我费劲了，浪费时间！咱们就当没发生这回事，散了吧，等我有时间一定去你们观里贡献点香火钱，啊！”

        路淮对这番话似懂非懂，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十分具有威胁性的看着秦昭：“你还想跟我分开？”

        “是啊！”

        “你觉得我愿意吗？”

        “我他妈管你愿不愿意！”秦昭彻底怒了，怎么遇见这人之后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好脾气都变得不受控制了，“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总之，现在请你离开我家！”他腾的起身冲进卧室，出来时手里举着手机，威胁道：“否则我就报警了！”

        路淮脸上闪出一丝疑惑，似在思考这报警报的是个什么，但他没问出来，而是双手抱胸长腿一伸，主人家的姿态占据了大半个沙发，“报吧。”

        “……！”秦昭咬牙切齿的按下三个数字，恶狠狠地按下了拨打，放在耳边等待对方接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手机那头却毫无动静，甚至连个机械的女声提示都没有。

        “嗯？”

        秦昭又打了两次，仍是什么都没有，他取下手机，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觉得手上一轻，手机在空中打了个旋，直直飞向路淮，被他一把接住。

        手机显示屏上还停留在拨打页面，但那“正在接通”四个无论多久都不变，连嘟嘟嘟的声音都没有！路淮修长的手轻轻一颠，手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昭理智霎时崩盘，嘴唇颤抖着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两只眼睛牢牢盯着路淮，

        路淮偏过头，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到一边，在半空中轻轻飘扬着，仿佛是对秦昭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着他十分满意，漂亮的双眼微微弯起：“我等了阿昭好久，这次不要再离开了，好吗？”

        秦昭眼睛警戒的看着路淮，脚下一步步挪向阳台，下一秒眼前一花，面前便站了那本该在沙发上的人！

        路淮收起了那副无赖样，把人挤在自己和靠阳台夹角，低着头十分具有威胁力地看着他：“阿昭不知道我是什么？”

        秦昭十分不喜欢这样的姿势，弯腰从缝隙中钻了出来，心脏砰砰跳，当下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怪了，由不得他不多想，但多年受到的教育还是让他残留有一丝理智：“哪、哪个观里的学徒，要让你师傅知道你的手艺是这样用的，怕是会给你逐出师门……”

        话音刚落，刚才还艳阳浸透半边的屋子随着他的后退的动作眨眼间变得昏黑，像是覆上了浓浓的雾，装满了大半间屋子，入目所及之处全是黑色。黑白两界由路淮分开，他一只手伸在外面，差一点便能抓住秦昭的衣摆，除了这只手，其余部分全部隐匿在昏黑中。

        好似从黑暗中挣扎出了一点便要牢牢的抓住秦昭。

        “现在知道了？”

        秦昭世界观都被刷新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着路淮的脸从阴影中逐渐显现出来，又成了那骚包孔雀模样。

        多亏了前面接二连三的不正常事件给他打了预防针，不然秦昭觉得自己可能会当场厥过去！

        我的个亲娘勒！这是秦昭脑海里唯一能想到的一句话，现在已经自动成了滚屏模式，循环播放：

        我的个亲娘勒……我的个亲娘勒……我的个亲娘勒……

        秦昭说不出话，呆滞的目光一寸一寸移到他脸上，然后从精致好看的眉眼到宽阔的胸膛，再到笔直修长的双腿仔细看过，如此反反复复数次，好像第一次看见这样一个奇怪的生物。

        没人说话，房间寂静得落针可闻，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昭才颤颤巍巍开口，他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但又小心翼翼得像是茶馆里的卑微小二对待一个有钱的大爷：“那个……那您这次出来是要办点事儿吗？”

        “嗯。”路淮见他这样子有些好笑，但又怕笑出来彻底惹恼了他，只得憋着笑应了声，视线却丝毫没离开，像是看一个想了许久的珍品。

        秦昭再顾不得那灼热的目光，搓了搓手期许道：“那……那现在是不是该动身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在这里浪费时间多不值得……”

        “动身干什么？”

        这倒把秦昭问愣了一下，心想这鬼大爷自己有事情要办，现在让他动身去办，他倒反过来问自己动身干什么！莫不是智商不太行？便但也只能夹着尾巴好脾气的提醒：“您不是说是有事情要办？我这不担心你浪费时间嘛。”

        “你担心我？”

        这抓重点的能力真是让秦昭双膝一软，简直想跪下唱征服！

        “不必担心，我此次要办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路淮视线追过来，秦昭心里大叫不好，但又不是很有胆子撒丫子跑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长腿一迈，高大的身影逐渐笼罩，他僵着脖子慢慢抬起头，看见路淮那张惊心动魄的脸深情的看着他，缓缓吐出几个让他能当场晕厥的话来：

        “我出来就是找你啊！”

        秦昭觉得自己迟早死在这经不起折磨的心理承受能力上！

        但他完全低估了事情的发展，在他寻了个借口去上厕所，实则颤颤巍巍掏出刚拿回的手机搜索“被鬼缠上了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电话猝然跳到了屏幕上！

        ——老爷子！

        按照秦昭对赵樊沉那小子十多年的了解来看，他大概是被告状了，罪状：变给。

        秦昭实在是不想接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但要是不接这通电话，三个小时后他就能在家门口看见一路杀过来的秦老爷子……手上还拎着沾了酱的赵樊沉。

        “……喂爷爷？”

        “在哪儿呢？”老爷子语气听起来还算正常，好歹让他稳了点心神。

        “在家呢，怎么了？”

        电话那头老爷子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摆弄花草，连语调都没变过：“我听樊沉说你出柜了？”

        刚放下手机的赵樊沉打了个喷嚏。

        秦昭眼前一黑，心里只道最好姓赵那小子已经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否则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了，嘴上却还是个孙子：“哪儿跟哪儿啊！您别听那小子瞎说，嘴上没个把门的，我什么样您还不清楚吗？”

        “……真的！比真金还真！”

        他信誓旦旦撂下结论，紧接着门口就传来路淮关切的声音：“阿昭你还好吗？”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电话里的人听见。

        秦昭：“……”在你说这句话之前我本来是可以好好的。

        “你不是在家吗？那是谁的声音？”

        秦昭艰难道：“……朋友……”

        “长头发十分漂亮的朋友？”

        秦昭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是……”

        “哦——”老爷子在秦昭颤抖的等待中咔嚓将手下的枯叶一剪子剪掉，不咸不淡的为这段对话画上句号：“带回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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