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交出疫苗

他吼完了，笔直的长腿从膝盖处一弯，生生折断了一样，“噗通”一声在我的病床前跪了下去。

        他握着我一只手，紧紧压在他的脸上，偌大的男人，竟然抽泣出声，埋头在我床褥间，压抑的呜咽一声一声溢出来，闷闷的，让我心底一阵一阵的抽痛。

        医生见状，摇着头退了出去。而无所不能的厉墨北，就这样跪在我的床头，没出息地哭了许久。我一声不出，由着他发泄出压抑的情绪。

        终于等他哭完了，我柔声问：“墨北，你好一点没有？”

        他不肯擦眼泪，直接晃了晃头，在被子上抹干了泪水才抬起头。我看到他眼眶通红，瓮声瓮气地问我：“你怎么能这样傻？”

        “你还不是一样？”我微笑道。

        我们两个深深望着彼此，许久，谁也不舍得移开目光。

        厉墨北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起身，爬上床躺在我旁边，将一条手臂垫在我的头下面，给我当枕头用。

        我们像很久以前，关系最好的那段日子里，亲密地依偎在一起，说了许多甜甜蜜蜜的家常话，一起回忆了遇见以后，发生的种种。

        好像是……好像是临终之前的走马灯。

        “刚遇上你的时候，真的以为是个处心积虑，要爬上我的床换钱的女人。”他边说，边低低地笑，“这样的女人太多了，而我……毕竟又如此优秀，不得不防备心思重一点。可后来才发现，我实在是高估你了。你这个笨脑子，别说算计我了，就算被我算计了，都还要帮我数钱呢……”

        他低柔地数落我，我在他怀里拱了拱，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少自恋了！我对你印象也不怎么样好不好？一个趁人之危的大色狼，还自以为是，还冷得像冰。真是受虐狂才会喜欢你这种！”

        “那你是不是受虐狂？”

        我得意地说：“我才不是呢。我是把你改造好了，成正常人了，才肯喜欢你的。”

        他佯怒，“你说我从前不正常？”

        “哈哈，被你听出来了……”

        “……”

        这样的斗嘴，显得十分奢侈。短暂的温馨时刻，像是偷来的，我和他一样，都恨不能把此刻的每一秒，镌刻在生命最深处。

        随着液体输入越来越多，我体温也逐渐升高，从低烧变成高烧。疲惫感涌了上来，最后，我在厉墨北哄孩子一样低柔的嗓音里，终于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少有的平静，梦里有灿烂的阳光，还有雨后新鲜的空气，满眼都是滴着水的翠绿的叶子和鲜艳的花……

        在一种柔和的情绪里醒来，我一睁眼，厉墨北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床边照顾我。

        “贝贝还好么？”我哑着嗓子问。

        他扶着我半坐起来，喂我喝了水，淡淡地说：“暂时没问题，呼吸也还正常，不用上呼吸机，也没咳嗽。”

        “那就好。”喝完了水，我彻底从睡梦里清醒过来，忙撸开袖子，去查看自己的皮肤。紫色的瘢痕，已经开始显现，并且向上蔓延。我眼睛一亮，又掀开上衣，小腹上也遍布了瘢痕，和当初赵青川的、和贝贝的一模一样！

        这预示着，我距离死亡或许很近，可我却无比兴奋，对着厉墨北扬声说道：“墨北！墨北你看，我出紫斑了！我可以去找赵青川了，我可以让他拿出疫苗了！”

        厉墨北脸上却毫无喜色，他缓缓点了点头，只对我说：“……嗯。”

        有了明显症状以后，我再不敢耽误，马上和厉墨北一起去了研究所，去找赵青川。

        到了赵青川房门口，我看一眼面色沉重的厉墨北，柔声说：“你别进去了，我来和他说就好。你就在门口，等着我的好消息好不好？”

        他眼神黯淡，望了我良久，才慢慢点了点头。

        我安抚似的，将他的手用力攥了一下，转身进了门。

        病床上的赵青川，还是被绑着四肢。两天不见，他也憔悴了不少，眼睛通红，两腮冒出了短短的胡须。

        刚一进门，他用狂热而病态的眼神瞥我一眼，扯着嘴角冷笑，“不是不给我睡么？又来干什么？变卦了？还是你和厉墨北那个孽种没了，你来给我报喜的？”

        现在，什么样的语言，也无法再刺激我了。

        我平静地说：“贝贝还活着，快死的人是我。”

        说着，我走到他床边，挽起衣袖，让他看到我胳膊上的紫斑。

        这种紫斑，他当然不会陌生。看了两眼后，眼睛里也浮现出震惊，不可置信地问：“你！你这是……这是自己感染了病毒？！”

        我点点头，四平八稳地说道：“我不仅注射了病毒，还输入了大量的营养液，加速病毒的繁殖。只一个晚上，我就开始发高烧，出紫斑了。如果没有疫苗的话，我大概明天就会咳血，后来就会肺部水肿无法呼吸，大后天……我就是个死人，可以走在我的贝贝前面了。”

        说话的时候，我死死盯着赵青川。他瞳孔骤然紧缩，全身挣扎着，将病床带的在地面上不停震动。他激动地低吼：“叶何欢，你真是疯了！你……你居然对自己这么狠？那个小杂种，难道比你的命还要紧？”

        “我是个母亲，她的命当然比我要紧。”我淡淡地说。

        他不停重复着那句“你疯了”，忽然话锋一转，又摇着头说：“不！厉墨北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你骗我对不对？紫斑是化妆弄出来，肯定是这样！”

        我不说话，而是凑过去，一根根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获得了自由，他马上把我摁在床上。不过这次，他不是要对我做那种事，而是急切地查看我身上的紫斑，用手试我的体温，还掀开我的眼皮，认真观察我的眼球……

        一番忙碌后，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居然是真的……叶何欢，你真的疯了……你疯了……”

        整理了下衣服，我坐起来，平静地问道：“你肯救我么？”

        他转头，恶狠狠盯着我，癫狂地大笑几声，直到笑出了眼泪。那个狂热又绝望的眼神，竟然让我有了瞬间的不忍。

        “叶何欢，你又在逼我。你明知道我多么爱你，所以你利用我的爱来逼我！”他哽咽着控诉，“你知不知道，你他妈到底多残忍！”

        “我残忍？那你对我女儿残忍吗？你对我是真的爱吗？如果真爱，会舍得害我失去女儿？”我终于激动起来，咬牙说道，“赵青川，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赌的。你要是想我活命，就把疫苗交出来。要是想看着我死，可以，我反正能陪着贝贝去，我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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