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流民来了

　　到晚间已经将房子的主体搭框架恢复出来。
　　摸黑抢盖了一间房的茅草，四面用木板柜子等暂时堵风口，丁家三家人只能勉强挤在里头，马老爷子见这情形，又让丁家的几个孩子住到马家那边。
　　吃饭没有在一起。
　　“大哥，你们那时候回去，人都躲哪的？”
　　丁家三个老爷子过来，马老太同他们聊起了雪灾时候的事。
　　“我们哪有地方找，以前不是听人说城里人喜欢建地窖，我们三个一琢磨，就在家里挖了个地洞，这样雪灾来了实在跑不掉，就往地洞里钻。”
　　丁三爷无比骄傲，“这可是我的主意，我们就在家里搬搬捡捡，嘿，谁都不知道。头两天下雪，扫雪及时还没什么事，到后头那几天太大了，半夜里一下就塌了。”
　　“大家都是那前后塌的，那叫声，夜里比风声还吓人。我们幸好晚上都住在地洞里，房子上头垮了雪水也进不来，只是吃东西不好，里头不能烧火。”
　　丁二爷接着丁大爷的话往后说。
　　小九好奇：“那你们吃的什么？”
　　“下雪那头几天多做了些饼子窝窝头，冷的硬了些但也能吃。”
　　“那你们不见天日的待在那里头不闷吗？”马老三由衷觉得那日子不大适合人过。
　　“那有什么办法，熬一熬好歹还能喘气，不然像他们一样都睡土里了。”
　　大三爷说着哈哈一笑，颇有看淡一切的豁达胸怀。
　　小九两手拖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马老太又问：“那你们是怎么从地洞里出来的？雪那么厚，没人搭把手可出不来。而且也不透气啊！”
　　最后面那两日的雪，不亚于十几床棉被，捂那么厚还能透气就奇怪了。
　　“我们做了几个透气的竹筒，原本是做通风的，哪知道雪太大了，就用棍子伸进竹筒里捣。后来洞里热气大，也不积雪了，我们还能用那个接水。”
　　丁大爷说到这个还好笑，马家人也听得忍俊不禁，没想到还有这种神奇的事情。
　　“我们不是房子塌了？后来村里一家家查活口，他们把我们救出去的。”
　　马老大又奇怪的说：“你们那么多人一个地洞住得下？”
　　“哪里！我们挖了几个地道，窄是窄了点，但我们三家都是连在一起的。”
　　马大娃惊呼：“就像老鼠洞！还能串门，大舅姥爷，我们想去住你们的地洞！”
　　马老二听得想敲儿子的头。
　　“怎么说话的！”好好的人给他说成老鼠了。
　　丁家几位老人也不生气。
　　丁大爷还哄着孩子，“以后等我们回去了就带你们去住！”
　　孩子们听得高兴，大人们脸上有笑但笑完之后是浓浓的苦涩。
　　次日，有丁家人加入，马家的房子盖起来的速度奇快，丁家的几位舅舅各自会点手艺，小辈中木工活也拿得出手。
　　等帮工的过来，敲敲打打修复了三间房子出来。
　　“有些木料板子不能用，这些柱子也虫注了，要重新换新的。”
　　丁大爷在一堆木料里头挑了挑，尽量凑合着能用的用。
　　“爹，把学堂那边的木料扛过来用在这里，那边的木料差不多都能用。”
　　如今村里各家都在搭房子，哪里都找不到现成的木料，山上砍的木材是要放干放陈的，湿木料不能上屋。
　　马长贵琢磨学堂这两三个月都开不成，等一两个月风头肯定没这么紧了。等把宅子建起来，上山砍些木料也够用。
　　“成吧，你带他们过去扛。等爹以后再重新给你建！”
　　马老大垂头掩盖眼底翻涌的情绪，嘴角微微翘起来。能为家里尽绵薄之力他很高兴。
　　马家和丁家的青年辈都去村头学堂扛木料，路上碰到里长急色匆匆，走路像火烧着似的。
　　“里长，您这是去哪？”
　　“哎！马举人，我正找你。”
　　里长想事情想上头了，被马老大一叫才醒悟过来，差点两方人就错开了。
　　“找我什么事？”
　　难不成是昨日的事？
　　“我昨日进城后，没见到县尊，不过见到了县尉。县尉说县尊去邻县借粮食去了，我琢磨受灾的不止我们这里，大半个州都遭了难，粮食怕是一时三会儿调不进来。”
　　里长衣服上的袖子都摸毛边了，他皱着老脸苦相比前些日子更严重。
　　“里长想做什么但管吩咐。”
　　马老大看出了里长是不好开口。
　　“是这样的，我想找人组织巡逻队伍。你们马家人多，能不能多出两个人？”
　　这原本是好事，但如今大家都抢着搭建房子，再抽了人手，这房子就不能那么快盖起来了。
　　何况马家如今得力的也就四个人，里长开口多要两个，对马家也是有极大影响的。
　　马老大琢磨这事怎么答复里长，前头从官道那边拐出来几个人。
　　这些人眼生，穿得补丁垒着补丁，脸上身上都脏兮兮。
　　这是逃难的流民？
　　见没有回应，里长看到马老大眼瞳一缩，定定的瞧着他身后，不由纳闷的跟着转头看。
　　这一看差一点没一口气抽过去。
　　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人从官道旁边的树林小路过来，提的提麻袋，端的端碗。好些人手里牵一个孩子背上背一个孩子，脸上全是悲情麻木。
　　仿若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消瘦得可怕，过于深陷的眼眶更叫人恐惧。
　　丁家的小辈忍不住头皮发麻。
　　“完了，连这里也有灾民了。我们是不是又要跑？”
　　“你别说话，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
　　高个子马老大：……
　　可谢谢你们看得起。
　　那些人见到他们，眼底里迸射出一束细微的光，加快脚步如薅住救命稻草的往这里赶。
　　“大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看着眼前端着破碗祈求的老者，里长眼皮乱跳。
　　“好心人，请施舍我们些吃的吧？”
　　“求求善人们，救救孩子吧！”
　　要不是地方窄，那些人都要凑到跟前来。
　　这些人开合的嘴，就如雨前鱼塘里的鱼，密密麻麻。
　　定力稍差的下意识往后倒退，丁家的几个小辈就恨不得抱头跑了。
　　在他们看来这些流民哪是问要吃的，那分明是要和他们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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