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置之死地（上）

晓晴与碧烟之间的战斗开始，外围结界突破，剩下的十二只蜘蛛们也终于突入窟卢塔族内，展开了大屠杀。而正展开强行救援行动的枫影，与旅团众人一在东一在西，因此并没有机会碰面，旅团一方除碧烟之外，亦没有人知道还有第二方势力出现窟卢塔族内。

        屠杀行动是按照两人一组分配的，在突入结界之后，就各自闪人，各自杀戮了。

        鲜血、惨叫、呼号，不同的人的血液溅落到自己的脸上身上，然后化作浓郁的血色雾气被左臂的纹身吸走，被血光扭曲了的视线，让飞霜没来由的想起了一个短语。所谓“血染的风采”。别人的血，染色了她的风采。她就是在漫天血雨中挥舞着镰刀的死神。这一日，血雾遮住了幸存者的视线。

        侠客为了避免被飞霜的攻击余波波及，理智地远远闪开，单独占了一角，随机甩了几根天线出去，利用手中的手机大玩角色扮演，开始在地图上砍怪升级。

        此时的两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之间竟然爆发了一场生死之战。所谓非你死，即我亡。

        飞霜和侠客一路是往北隅前进的，沿路上，飞霜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人命丧自己手下，只知道背上背着的背包里，库洛洛预先给与的容器全都已经被装满。她背负着的，是一对对在血中哭泣的火红眼，屠杀来得太疯狂，左手臂的纹身上传来的灼热感，像是血在烧，超出了以往任何时候，她几乎闻到自己的衣服快要被烤焦的味道。

        窟卢塔族人临死前愤恨的目光，似曾相识，以某种频率抖动着，与那些快要模糊了的记忆碎片产生共振，漫天的杀意，远不足以将她心中所有的怨与恨都发泄出来。那些过去所发生过的事情，并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忘，反而被推进时间的酒窖里一点一点发酵，最终变得越发的浓郁起来。

        不疯魔，不能活。即使第一人格在体内如何地企图重夺身体掌控权，却依旧无法阻止她无休止的杀戮。

        刺鼻的血腥味，燃烧的纹身，躁动的记忆。这所有的一切，让飞霜此时的动作更加地疯狂起来。

        杀！杀！杀！把眼前所见之物，全都杀光！

        金色的瞳孔漫上血光，连同样身为蜘蛛的侠客，在这一刻也不禁震慑于飞霜的暴走。时隔四年再见飞霜，他本以为她只是实力没有进步，身上的残念也消散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却没料到，她如今竟是变得比以往更为暴躁。

        是行动前得知了伊冯·詹克森所造成的影响吗？

        脑袋里思绪飞转，侠客手上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开始把更多的注意力分散到飞霜身上去。如果她继续暴走，万一一个不顺心，rinsingsun施展出来，到时候遭殃的可就不只是窟卢塔族的人了，估计他自己也得被烧焦。

        “住手啊！混蛋，你们住手啊！”

        属于少年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从外面回到村子的十二岁男孩乍一看见满目的残肢断臂，残存的几个族人在飞霜和侠客二人的攻击下虽然竭力反抗，却是毫无作用，一条一条鲜活的性命在眨眼间便被夺去了生机。然后，他看到族人们火红的眼睛被飞霜无情地用挑飞出来，只剩下一双双空洞的眼眶，流着血泪无声控诉。

        他只是贪玩而已，想要去森林的溪边找些漂亮的鹅卵石回来，然后磨成项链送给新来的碧烟姐姐而已啊，为什么一回来看见的却是如此一副人间地狱的情景？

        视线对上飞霜杀红的眼，那一瞬的冰冷，让他入堕冰窟。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然而恐惧并不足以压制住他此刻的愤怒和憎恨！就是眼前这个人，是她破坏了村里的祥和，是她夺走了他美好的记忆！

        串成项链的鹅卵石被少年扔在一边，祭祀爷爷送给他的匕首拔了出来，完全不管不顾自己与飞霜之间的差距，双手握紧了匕首就朝着她加速刺了过去！

        尽管两个人在身高上差别不大，然而实力的差距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宛在云端，一个直坠地底。少年还没能靠近飞霜身前两米，就被她反手一挑，挑飞了出去，脊梁在被鲜血濡湿的土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衣衫破裂。

        “酷拉皮卡！快跑！”一个还没有死透的窟卢塔族人挣扎着爬起来，拼尽了全力跑向少年，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替他挡下了飞霜的致命一击。

        然而叫做酷拉皮卡的少年，却并没有听族人的话，而是摇晃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摇晃着身体艰难地继续向飞霜冲过去。然后是不出意外的再度被挑飞。

        倒下，再爬起来。

        不死不屈。

        那样的毅力，那样的倔强。

        飞霜突然停下了杀戮的手，左手五指张开覆盖住了自己的脸庞，身体在微微颤抖。那双熟悉的眼神，与记忆里某双金色的眼眸相重叠，那么熟悉，那些本以为被自己抛开的过往，骤然突破记忆的封锁，重回脑海。窟卢塔族的消亡，正如当初维格尼斯的倾塌；眼前的少年，一举一动，也都像极了八年前的自己。

        【已经够了！不要再有更多的杀戮了！】

        第一人格在灵魂的深处呐喊，振聋发聩。要停下来吗？蜘蛛是没有同情心的，不会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放下自己手中的屠刀；那么，要继续杀下去吗？可是看着那双片刻之前还是清澈的湛蓝的火红眼，飞霜突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再下不了手。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他一般。为了最重要的人，抛却一切！

        也许，真的够了，是时候该停下来了。

        “飞坦，你怎么停下来了？”察觉到飞霜的不对劲，侠客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作为相处多年的同伴兼搭档，他很了解飞霜的性格。如果是她，绝对不会在任务进行当中突然地手下留情，放过手边的猎物。从流星街出来的他们，十分清楚一旦一时心软放过了敌人，等待而来的，极有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因此，在确定了目标之后，他们的手下从来不留活口！

        “喂，飞坦？”见飞霜没有回答，侠客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飞霜仍然没有回答，侠客又将视线转移到了酷拉皮卡的身上。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眼神却一片冰冷。他看见飞霜站在原地不动，他看见酷拉皮卡手里的匕首正对着飞霜的腹部，眼看着就要刺中，她却依旧纹丝不动。

        她到底是怎么了？

        侠客不知道答案，但这也并不影响他出手拦下酷拉皮卡的攻击。两个人是搭档，就算事后飞霜怨他插手她的战斗，他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因为走神而被重伤。

        操作着一个傀儡迎上去格开酷拉皮卡的进攻，同时以压倒性的优势准备一击解决他，然而侠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飞霜竟然在这种时候突然放倒了自己的傀儡，抬头用那双狭长的金眸盯住了自己。

        那眼底的戾气，是他无数次在飞霜面对敌人时所见到的。他更加想象不到的是，此时此刻，在飞霜的眼里，侠客不是侠客，而是伊冯·詹克森！

        两个分裂人格的长时间共存与争夺，在酷拉皮卡的催化刺激下，飞霜的精神再度混乱起，面临着第二次崩溃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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