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顾芋现在的状态挺微妙，说她醉了，可她分明意识还清醒，说她没醉，却又感觉自己思维比平时慢了很多，就在这半醉半醒的状态间，骤然听到叶迟说的这四个字。

        她迟缓地想——终于不装了，之前不是还假装不认识吗？

        叶迟回答：“因为想通了。”

        顾芋：“？”

        她捂嘴——我刚刚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吗？

        叶迟又回答：“并没有，只是你的表情很丰富。”

        顾芋：“？”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就不信这样还能被读脸！

        然后就罕见地看到对面那人笑了。

        顾芋确定自己是真的醉了，看人都是重影的，一个叶迟变成了三个。

        叶迟的嘴张张合合，她却什么都没听清，然后头一歪，睡着了。

        叶迟扶住了她。

        刘静跑过来，“这是睡着了呀。那我带她回去吧。”她说完就要伸手过来接。

        叶迟：“一起。”

        刘静摆手：“不用，我们打车回去就行。”

        跟过来的黎皓拉了拉她。

        知道刘静是个钢铁直女，可没想到直到这种程度，这个时候一般人不都会说那会不会太麻烦了之类的，然后顺水推舟。

        这真是能自己来的事绝不求助别人啊。

        刘静的性格向来如此，能尽量自己做的事绝不麻烦别人。

        叶迟：“你们两个女生不安全，这聚会也差不多了，顺路一起。”

        黎皓赶紧说：“对对对，顺路，咱们一起走。”

        于是一行四人一起上了叶迟的车，黎皓坐副驾驶，刘静和睡着的顾芋在后排。

        顾芋靠在刘静的肩膀上，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剪影，像是做了什么很开心的梦，嘴角弯弯地浅笑。

        叶迟系好安全带一抬头，恰巧在后视镜顾芋浅笑的样子，他顿了一会儿，这才启动车子。

        黎皓坐上车，这才想起忘记跟陆少说，他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打完电话望去，感觉叶迟好像还挺开心。

        是他错过了什么吗？明明还没什么进展啊。

        顾芋家时最近的，刘静第二天没工作安排，之前就约好了今晚要睡在她这儿，两人一起下了车。

        顾芋醒了但又没完全醒，刘静扶着她和叶迟黎皓告别，她乖乖挥手：“叔叔再见。”

        黎皓楞了楞，爆笑出声：“大侄女再见。”

        叶迟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交代刘静，“把她家麦克风藏起来。”

        刘静郑重其事点头：“那必须的。”

        毕竟顾芋是个喝醉了后就想高歌一曲的人。

        ……

        顾芋不是一个爱回忆过去的人，她认为人应该活在当下，活在过去会惆怅，活在未来太激进，活在当下最安心，然而今天见到了许许多多同学，难免要被勾起回忆，并且是以梦的形式回忆，很新奇，仿佛自己站在一个上帝视角去看过去的自己。

        那是高二那年。

        顾芋转学来到s市一中，班主任领着她上讲台。

        班主任林老师是个年纪大约三十出头的女老师，她穿着时尚，语气温和，面带微笑，“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

        有人带头鼓掌：“欢迎新同学！”

        其他人也跟着说：“欢迎欢迎！”

        班主任林老师说：“接下来让这位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她往旁边挪了数步，把位置让出来。

        面对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顾芋丝毫不慌，毕竟转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大家好，我是顾芋，顾是总裁文第一大姓的顾，芋是香芋的芋，以后请多指教。”

        讲台下发出一阵爆笑声。

        某位女同学立即打趣道：“这个我可不同意，谁说顾是总裁文第一大姓，我沈姓不服！”

        另一个同学接话道：“我陆姓也不服！”

        大家笑作一团，就连林老师也莞尔地摇摇头。

        林老师让顾芋找个位置坐下，这就准备开始上课了。

        前排都没有空位，顾芋往后排走去，就看见倒数第三排的位置有个女生，她脸圆圆的，有明显的婴儿肥，她眼神偷偷瞄过来，在与顾芋四目相对时又立马缩了回去。

        顾芋看她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走过去问：“你好，我可以坐这里吗？”

        女生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她看看顾芋，懊恼的神情掩饰不住，顾芋问，“怎么？”

        女生说：“你好瘦啊。”她声音底下去，“不像我，这么胖。”

        顾芋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她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很可爱啊。”

        女生看得出她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安慰人的话，于是开心起来，“下课了咱们一起去洗手间吧！”

        当一个女同学邀请另一个女同学去洗手间时，就相当于在说——我们交个朋友吧。

        顾芋：“好呀。”她顿了下想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女生的姓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静。”刘静停了停，补充道，“刘邦那个刘，我想静静的静。”

        两人都同时笑起来。

        林老师在讲台上的声音传来：“顾芋刘静，你们俩聊够了没？这道题起来回答一下。”

        顾芋、刘静：“……”

        顾芋来到这所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是这样认识的。

        顾芋的后桌空着，据说是位学习非常好且长得好看的学神，近几天去参加奥数竞赛了。

        那是顾芋入学后的第三天，与以之前不同，刚走进教室就能感受到热闹雀跃的氛围，据说是叶迟同学拿了第一名。

        顾芋扫了一圈周围欢呼雀跃的同学们，再扭头看刘静，她也是一脸的高兴，仿佛拿了第一名的人是她自己。

        顾芋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是她不够爱学习吗？

        这时刘静说：“真是太好了，咱们全班一起去吃烧烤。”

        顾芋：“什么？”

        刘静这才想起她不知道这事：“林老师说了，这回要是学神取得好成绩，就请咱们全班吃烧烤庆祝。”

        顾芋了然点点头，“原来如此。”

        上课铃声响后，林老师满脸笑容走进教室，身跟着个身高腿长的男生，头戴棒球帽，眼神淡淡的，不让人觉得亲和却也不觉得冷酷，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淡然。

        林老师公布了这个大家已知的消息，班里顿时一阵欢快雀跃，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男生问老师请吃饭的的事，其他同学也跟着附和。

        林老师笑点头说不会忘记的，班里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闹腾过来，老师要开始上课了，让叶迟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顾芋正翻着课本，头顶一小片阴影一掠而过，随后能听到后桌传来的拉椅子声，她下意识侧身望去，从这个角度看去，少年睫毛长长的，他低着头从书包里把书本拿出来。可能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抬头望来。

        顾芋并没有心虚地躲开，而是朝对方龇牙笑，“你好啊。”

        也许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叶迟楞了楞，毕竟通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女孩子应该会羞红了脸移开视线，像顾芋这种反而主动打招呼的倒是不多，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顾芋已经扭回头去专心听课了。

        顾芋觉得自己可能要恋爱了，虽然没什么经验，自己以前也没谈过，但一个人要是觉得自己心动了，不会有错的。

        年少的爱恋就是如此懵懂，有时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喜欢那个人什么，但就是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这天，夏日的午后阳光洒满整个校园，刚上完一节体育课，顾芋拉着刘静一起去小卖部买冰淇淋吃，回来的路上看到一群人，大多数是女生围在一起看篮球。

        刘静爱凑热闹：“奇怪，这个时候怎么这么多人，要不咱们去看看吧。”

        顾芋棒球帽斜斜搭在头顶，随性又洒脱，她咬下一小口雪糕，入口即化，只剩淡淡的奶香味在舌尖萦绕，冰凉的口感瞬间低消了燥热。

        她对于热闹却毫不在意，“有什么好看的？这么热的天气，全聚在一起，全是臭汗味，还是别去了。”

        她这么一说，刘静也顿时觉得有那味了，好奇心瞬间消失。

        这时有两个女生路过，脚步轻快朝着热闹的人群走去，其中一个激动地说着：“快快快，咱们去看叶迟打篮球。”

        另一个女生：“太难道了吧，叶迟好久没大篮球了。”

        “原来是叶迟啊，难怪。”刘静好奇心得到了解答，她扭头，“那咱们回教室吧。”

        顾芋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突然觉得偶尔凑凑热闹也挺好的，咱们也去看。”

        刘静：“……”真是个善变的女人。

        后来的某天，刘静突然说：“姐妹，你不对劲。”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顾芋问：“什么？”

        “你是不是暗恋叶迟？”

        顾芋：“什么暗恋，我恋得还不够明显吗？我这是明恋。”

        刘静：“！！！”

        后来事实证明，恋得还不够明显，因为当事人之一叶迟对此毫无所觉。

        于是顾芋决定要表白。

        刘静丝毫不留情地打击：“姐妹你会失败的。”

        顾芋：“不许说这种丧气话！姐必须成功。”

        于是，刘静给她科普的叶迟的情感史，从来没有一个女生向他表白成功过，叶迟给出的理由是不早恋。

        顾芋叹气，丧气了三天后，她大手一挥：“就算被拒绝了又如何，至少我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了。”

        就在那个夕阳西下的午后，她表白了。

        “叶迟同学，放学后操场见，我有话对你说。”这是顾芋传给叶迟的纸条内容。

        少年如约而至，她依旧神色淡然，立在夕阳的淡金色阳光里，半边脸庞在阳光里。

        “叶迟，我喜欢你，是女生对男生那种喜欢。”顾芋说出这话后，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少年听了这话，楞住了，脸颊不知道是因为阳光照的还是天气太热，耳根竟有些泛红。

        仿佛过了很久，已经做好被拒绝准备的顾芋就听到低低的一声“嗯”，低到顾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顾芋：“？？？”

        他！说！了！什！什么！

        他说嗯？

        他答应了？

        他答应了！！！

        顾芋开心地要跳起来，“你答应了喔，不许反悔。”

        叶迟看她，认真地说，“不会反悔。”

        刘静走在磕糖第一线，她感到十分震惊，感慨道：“果然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说好了的不早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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