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对劲

王大夏躬身,  细声细气道：“禀陛下，按行程算,  御辇约莫要到西南直道上最后一个驿亭了。”

        建安帝“唔”了一声,  没再说什么。

        阅兵楼里，钟广洋之后没多久，宋懋带着手下四个中郎将,  其中就有宋忍冬，外加另外十几个心腹等过来。

        又过了会,  曹雄带人压轴出场。

        行礼被叫起后,  江宣在人群后,  抬头打量了下曹雄，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位虎贲卫大将军,  人看着的确已经是位老人家了，气势有点随和,  但也有点不怒自威的意味。

        宋懋等人则觉得,  曹雄比上次看起来似乎又老了点。

        钟广洋内心有几分欣喜,  被太子惦记上，看来曹英豪很吃不消啊。

        曹雄去正中间，给自己留的位子上落座，扫了眼左右比他小了十多岁，看起来年轻很不少的宋懋、钟广洋两人，心里沉闷,  岁月真是不留情面……

        随意招呼了句后,  曹雄端起茶盏宽茶，示意暂时不想跟人说话,  眼帘微垂,  心里继续思索后续对策。

        虽然陛下亲临,  再次证明了他的圣宠，但没什么用，现在太子那边才是关键。有陛下杵在中间，他主动凑近太子是不可能的，到时太子哄不哄得好不说，陛下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想办法把太子的恨意转嫁到别人身上了，得好好想想找哪个替罪羊……

        阅兵楼共两层，一楼五柱七间，二楼三柱五间，每一间宽都有两丈，内部除了立柱，不设其他任何隔断，屋里极为宽敞开阔。

        这次二楼专门留给了皇帝，现在已经被禁军卫接手并戒严，皇帝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踏足。

        虎贲卫众人都集中在一楼，现在屋里靠南一点的地方，从东到西摆了一溜共十一张乌木官帽椅配椅间小方几，曹雄坐在正中，两边是宋懋、钟广洋，宋、钟再往旁边，是各个参将。

        往后，一排小一点的带扶手的梳背椅，椅间方几也更小，摆放得更密集，坐的是各个中郎将。

        中郎将们后面，摆了三排不带方几，也没有扶手的梳背椅，坐校尉等人——这个“等人”里面就包括江宣。

        现在大概未正过一刻（14:15），离皇帝来还早，众人大多侧头跟左近人小声说话，但人数一上百，再小声，那噪音也小不了，入耳全是“嗡嗡嗡”。

        八月初的炎热天气，配上密集的人群、嗡鸣的人声，非常催汗。

        好在为了见驾时不至于汗出如浆、有损仪态，屋里各个立柱下、四周墙角、窗户下等处，放了不少冰鉴——虎贲卫没有冰窖，制冰自然是用的由太zu发扬光大的硝石制冰法。

        江宣坐在江宗旁边，中间第三排。

        见所有人来齐，江宣四周打量一圈后，静静起身，往后，走出椅子群，背着手，先转去了东边墙下。

        屋里四周靠墙处，隔三步远站一个守卫，此时东边墙下，就有江宣的两个老熟人，吴用和赵海，旁边还有两个江宗的心腹都尉，一共四个东丙的人。

        江宣走过去，笑眯眯对四人点了下头。

        四人个个抬头挺胸，精神格外饱满，面上不露声色，但眼神却透露出了各自振奋的心情。

        他们品级不够，没资格在屋里落座，也不像夏山，能参加一会的大演武开幕，能进来把守就是个非常不错的差事了，没准皇帝老爷到时会先来一楼见见众将领们呢，那他们就也能面圣了！

        走过这四个人，江宣一路慢慢转悠到东南角下，脸上带一分笑意，眉眼间还有两分雀跃，面上似乎在看新奇，实际上是在仔细检查周围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古代社会，皇权至上，建安帝来虎贲卫是好事，能见驾挣表现更是大好事，但万一要是出了篓子，那也是大麻烦，毕竟，这里可是讲“株连”的。

        虽然江宣觉得曹雄、宋懋他们不是吃素的，必定会十分细致、谨慎，但小心没大错，多检查一遍没什么不好。

        身为参将亲儿子，右将军宋懋还是他家儿女亲家，江宣一副少年人心性，好奇想四周逛一圈的样子，暂就东南角这块，注意到他的将领们倒是没人出头找他的不是。

        在东南角驻足了会，江宣转回去，沿东墙下，走到头，转到北墙下，继续慢慢往前溜达。

        阅兵楼东西长十四丈，江宣快走到北墙正中间的时候，鼻子突然嗅到了一股浓烈又透着点清凉的药味，跟他小时候每年夏天，学校外面卖的挂脖子上的心形小药包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江宣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清暑香囊的味。

        不过，一般人不太会带味这么浓的，特别还是皇帝即将亲临的时候。

        要知道，今天中午，江兴德可是特意带所有人吃了一顿清淡无味但顶饱的饭菜，饭后又再次沐浴更衣后才过来，就是怕见驾时候气味大了，惹皇帝不喜。

        这算是古代见驾必备礼仪了，就算自己不知道，上面人也肯定会提点。

        江宣没特意不动声色，反而很真实地嗅了下，一边往前走，一边扫视墙边的守卫。

        走了近三米后，江宣找到了正主，一个脸颊有点瘦削，但身材很挺拔的兵员。

        注意仪态、气味的种种，安排他们过来的将领肯定有特意交代，结果出了个顶风作案的，江宣很是无语地上下扫视对方一圈，给出的反应非常真实自然。

        直盯盯扫视下，江宣发现这家伙神色有点不太对。

        别的护卫都是神完气足，虽然有一部分有点心慌，但骨子里都透着点兴奋——就近护卫圣驾，甚至可能有机会面圣，不是想造反或鄙夷皇室的，很难不兴奋。

        而眼前这个，看着似乎也饱满昂扬，但内里好像有点点凝重，有点点……负面。

        简单来说就是，别的守卫看着“心情很好”，他心情似乎有点不好。

        扫视的同时，江宣鼻子也在卖力工作，每天那么多金手指砸下去，他身体细胞层面都得到了一点点强化，自愈力提升了一点，别的方面自然也有些提升，其中之一就是嗅觉比以前稍稍灵敏了一些。

        刚才就在仔细嗅闻，现在如此近距离，随着打量完，江宣终于嗅出了一点不属于清暑香囊的味道，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嗅不出来，但特意遮掩，大概率不是好东西。

        辨别完，江宣翻个白眼，收回目光，继续背着手往西走。

        等快走到西北角，江宣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透着清凉感的药味，跟刚才那位的香囊味道还不是同一种。

        两人可能真没关系，也有可能故意如此。

        龇牙，翻白眼，江宣走到对方面前，无语加两分不满地盯视，表面上不满对方不注意仪态，暗里仔细打量——神色不太对，药味里细闻有被遮掩的其他味道。

        多盯视了一会，江宣稍微分辨出了一点，前后两种被遮掩的味道有点像，可能是同一个东西，再多的就闻不出来了。

        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两个人都有问题。

        转身，去了旁边西墙下，步伐不变地溜达完，江宣往回走。

        有江宣打头，也有几个年轻一点的各家子、侄悄悄起身离座，在屋里四周安静转动，江宣回程路上就遇到了六个。

        彼此点头招呼过，江宣回到自己坐位上，拉了江宗去旁边东墙下，赵海四个人中间的位置——没外人在，说话方便。

        宋懋在曹雄东面落座，宋懋东面是两个北甲的参将，再往东才是江兴德、郑勇。

        江宣他们坐的地方比较靠边，后面还有其他溜达的各家子、侄遮挡，江宣拉江宗的动作倒是不怎么显眼。

        江宣面对赵海他们，面上带着一点笑意，放低声音：“脸上都给我绷住了，待会不论听到我说什么，都不许露出一点声色。”

        赵海几个微微动了下下巴，示意知道。

        江宗知道这怕是有事，笑着勾住江宣脖子，侧头过去，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江宣：“我刚才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北墙中间偏西一点，还有西北角，有两个护卫不对劲……”

        听江宣说了具体不对的地方，江宗心里一咯噔，御驾即将亲临，守卫出了问题，这可不是小事！

        江宗面上带笑，小声道：“得赶紧告诉老爷。”

        江宣：“我只逛了屋子四周，看了那些守卫，没看中间落座的那些校尉等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问题。虽说应该不会有人满身气味落座，他主将肯定不会允许，但就怕万一。万一打草惊蛇，他们暴起发难，最关键是还不知道被他们遮掩住的到底是什么。”

        “不如大哥你、我再转一圈，不只是转后面的守卫，也去落座的人里转一转。那种香囊气味浓烈，隔着一两丈就能闻到，也不用凑多近，闻起来也快。暂时只能从香囊粗浅分析一下了。”

        “好。”

        当下，江宗带着江宣，就从东边开始，跟坐后面的校尉等人低声打招呼，等寒暄完，就把江宣拉上前一步，“这是我家老四，单名一个宣……”

        一副好哥哥带着亲弟弟结交人脉的样子。

        东边转完都没问题，直到转到曹雄身后，进了后面那三排落座的校尉等人里面后，两人都嗅到了一点有点浓的清凉的药香味。

        比墙边两个守卫那的味道淡不少，但放在这个各家耳提面命注意面圣礼仪的环境里，有点不对劲。

        江宗带着江宣往药香味的方向慢慢招呼过去。

        前面，曹雄西边的钟广洋听到动静，微侧头，见是江夏侯府的两个小王八蛋，皱眉，呵斥，“谁让你们乱跑的？”

        曹雄回头看一眼，笑呵呵，“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广洋你也别太小题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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