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巡查官道

冬天上午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江宣跨马待在官道旁边，眯眼看着前面十几丈外，孙大、李寿、周早等十个人调停那两拨相向而行时候因为一点擦碰争吵起来，越吵火越大，  眼看着要开片的商队。

        孙大一行人穿着虎贲卫制服，骑着高头大马，手握腰上佩刀刀柄，个个沉着脸，一脸凶悍相，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抽刀的架势，看着就很不好惹。

        但几人策马过去后，行事却没表现出来得那么不讲道理，只是不太好声气地两边问话，  问得了内情后，就揪着他们各自的不妥当、理亏处凶狠说教。没多大会，两边的气焰就被打压了下去。

        气焰一消，理智回归，两边领队很快主动出头约束各自伙计、护卫，又抱拳给孙大几个"凶悍现管"说了点软话，最后听着孙大他们的指挥，各自吆喝着催着手下商队安分地错肩而过，把拥堵的官道让了出来。

        虎贲卫巡查官道的职责之一，就是调停、处理遇到的小纠纷，并确保官道畅通，解决这种来往商旅之间的摩擦纠葛基本是每天的必修课。

        解决完小麻烦，孙大几个驱马回到江宣面前，刚才的凶相早扔去了一边，，  兴奋开口邀功，"老大，看我们处置得怎样"

        江宣点头，不吝夸赞，"不错，很有分寸!虎贲卫的架势摆上，但只纠着错处说教，没随便喝骂，既弹压住了人，又不容易激起逆反导致局面失控，很好!"

        孙大几个喜笑颜开，胸脯不自觉挺高。

        这次的巡查任务，前面四天江宣亲自指挥、教导孙大他们做事，今早开始，江宣退后了一步，让孙大他们自己拿主意应付各种局面，只准备事情太大或处置得很不妥当时他才出头。

        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手下固然好用，有主观能动性、能自主办事、独当一面的手下也非常有必要。

        点评完，江宣轻夹马腹，一马当先，继续往前，"走了。"

        孙大几个立刻收了笑，正色跟上，并不时扫视四方有无不对，严格贯彻着江宣教导的在外一定要谨慎、认真这两条行事准则。

        江宣没挑精兵营里的"老兵"，只挑了五十"新兵"，就是因为新兵大多没那么"油"，会更把他的话放心上，用起来方便不少。

        连这之后的四天，又遇到了些大小事端，诸如行人口角殴斗、旅人马车损坏、商队意外惊马、茶察里财物失窃、某对路过夫妇似有异常、官道某段路面有损、附近村落违法设置关卡索要车马费、行经的某县县令某案据说断得很不公疑似受贿了等。

        孙大几人忖着江宣之前的教导、事例，或自己解决，或转交附近县衙，或请县令出人协助处理，或暂时记下等回营后上报让上面派专人料理等，一路行事虽有磕绊，也询问了好几次江宣的意见，但最后处置得都还算得宜。

        如此，到了出行的第九天，江宣连领队的权利都交了出去，让孙大他们十个轮流各当一天领队。

        领队看着简单，但需要有一定统筹能力。

        出营巡查的路线、大体天数在任务下发时就定了，领队需要熟悉路况，知道一路上哪些路段纷争少走得快，哪些路段可能事情多要多预留天数。

        还得知道路上哪里有驿站，计划好每天行走的里程、中午应行至何处用饭、晚上当在哪个驿站借宿。

        更得清楚遇事耽搁了行程时，该如何在不影响巡香任务完成度的情况下，把耗费的时间找补回

        去，好能按时归营。

        江宣也是跟着吴用等出营巡查了一年，加上每次回去后都绘制地形、路线图，对虎贲卫辖区内大部分地区情况基本都已经了然于胸，这才有能耐独自领队。

        当然，这次对孙大等人的要求没那么高，大体上还是江宣把握行程，他们带队顺遂巡查完当天计划路段就行。

        有江宣把控，前面第一天的孙大还是很有点手忙脚乱，以致白天琐事空耗了不少时间，等到晚上太阳落山时候离准备歇宿的驿站还有二十多里，最后为防夜黑惊马，一行人牵着马趟着走了十里地，才赶到宿头。

        有孙大当了个反面教材，为着轮到自己时不出太大纰漏、尽量少出丑丢面子，后面几个人一个赛一个地用心，天天琢磨别人哪里做的不够好、自己到时该怎么行事。

        之前江宣说教再多，不如他们自己真上心揣摩，如此又过了三天，到周早领队时，已经能比较松快地巡查完计划路段，并且正好赶在傍晚太阳落山前半个时辰左右到达预计歇宿的驿站，众人办完正事后还能有点闲暇功夫聊天打屁、刷马梳洗。

        观察、总结了前面八个同袍的行事，吴迟心里早不知构思了多少遍"领队守则"，这一天带着众人还算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路上遇到的大小纷争，顺利走完规划路程，在傍晚太阳将落时候，带队进了良乡县跟房山县的交界处，安稳到达今天计划中的歇宿处——四间房驿站。

        江宣抬头扫一眼天色，这个点不早不晚正正好，开口夸了句，"时间掐得不错。白天基本都花在了巡查官道上，这才能办好差事。但也留了点空余，晚上梳洗饮马之余，还能暗里打探下驿站情况，再侧面跟驿卒打听下近来附近太不太平、有没有什么不法事。"

        吴迟挺直腰背，忍不住咧嘴笑，"谢老大夸奖!"

        江宣勉励两句"继续保持"、"再接再厉"之类的，带头下马，领着众人牵马进了四间房驿站的外院。

        古代交通、通讯不发达的年代，驿站除了传递官府文书、军事情报，供走任官员免费食宿外，还有连接京师和庞大的皇朝疆域、巩固统治的作用，属于不可或缺的基础设施体系之一。

        前朝以及更早的时候，驿站都由朝廷拨付银子外加摊派附近民工养着，各朝开国时虽然都规定了驿站只供执行公务的人员使用，但实际要不了几十年，就会沦落为官员及其家眷公费旅游的场所，最后渐渐成为国家财政和附近民生的一大沉重负担。

        到本朝，疑似穿越者的太/祖建国时，直接给驿站改了规矩，大周所有驿站归属权还是朝廷，但业务不再只对公，而是直接挂牌对外营业，大方接待来往商队、旅人，用从商旅身上赚的钱，供应驿承、驿卒等的俸禄，补贴赶考举子、江宣这些办公差人员的吃喝，提供官方送信驿骑的来往食宿、马匹更换等。

        大周官道四通八达，官道上每隔三十到五十里即建一座驿站，开国到如今，庞大的驿站系统不仅没有成为大周的财政负担，反而每年还能有部分盈余充入国库。

        江宣一行十一个人连带马匹，看着乌泱泱一群，一进驿站大院，里面大堂里悠闲端着茶壶烤火的驿丞立刻就注意到了，当下放下茶壶快步迎了出来，客气打招呼，"各位虎贲卫的军爷是要歇宿"

        "要住一晚，明早就走。"江宣从怀里掏出出行前领的令书，递给驿丞。

        驿丞小心接过令书，仔细比对纸张、行文、格式、官印，确是正宗虎贲卫令书无疑。里面写着"十一人及马"，人数、马匹对得上。

        又写巡查"房山、涿州…良乡等七县官道"，四间房驿站刚好出了房山县地域，属于良乡县下辖，在经行的官道之上。

        持此文书的"十一人及马"的确可以在此免费食宿。

        "军爷，令书无误。"

        核验完，驿丞从怀里掏出印信，哈了口气，在令书下半部分留下"四间房驿站"的小红章，跟旁边十六个不同驿站的戳并列。

        交还令书，两边寒暄几句，驿丞招手叫来个驿卒，让人领着江宣他们去西边一个小跨院里安置。

        西边这个小跨院是专供来往军兵用的，里面北边三间大屋，南边一排马厩，东西两边只砌了高墙，东墙上有门通驿站正院，西墙翻过去就是驿站外。

        马对士兵来说，是重要脚力甚至战力，人、马放一间院子，为的是尽量防止有贼人、敌手暗里对马动手脚。西墙临着外面，则是方便事有万一时候跳墙逃遁。

        把众人领进院子后，驿卒点头哈腰，"军爷，小的去叫人给您们打热水、送吃的，还有送些草料、豆料过来，再让人送煤球来把北屋的炕烧上。"

        江宣牵着棕云往马厩里去，侧头对今天领队的吴迟努了下嘴。

        吴迟颔首会意，把手里马缰绳扔给旁边周早，一胳膊揽过驿卒，"走，我跟你一块去，不然就你们这么点驿卒，多长时间才能把东西弄齐全"

        说完，吴迟转头叫上郑东、王西，"你俩一起"郑东、往西把马缰绳塞给旁边同袍，点头跟上。

        虽然大周大多数驿站都很安全，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驿承行事不法被借宿的人发现最后胆大包天杀人灭口，驿卒见财/色起意谋害住客，借宿的人里有心狠手辣的通缉犯，趁夜袭杀他人劫财/色再逃遁，再或者别的狗屁倒灶的事断断续续得总会出点。

        是以，这次出来，第一天入住驿站时候，江宣就耳提面命教导过孙大他们睡前务必摸清楚驿站所有人员大体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十几天的驿站住下来，这点已经不用江宣多说，一个眼神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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