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神来一笔

江宣既然意识清醒，  刚才太子的表情变化自然都落在他眼里。

        从茂园的布置、宴会排场来看，这位太子比较喜好奢华，这个其实不算什么，大周有钱有势的权贵人家里爱奢华铺排的也不少，何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太子，只要心里有分寸，别搞到劳民伤财就行。

        但章临之女色不忌被革了大驸马名头在前，这位太子还要大喇喇给他这个二驸马送美，这么不体谅别人的处境，只凭自己喜好做事，又听不得人拒绝，还是顾全了他面子的委婉拒绝，这就不太好了。

        上位者不恤下，心胸也不太宽的样子，日后怕是不好相处。

        不过，今天来的人里没什么要紧位置的高官显贵，连三品以上实权人家的直系子嗣都不多，东宫詹事府的属员也只来了十多个，品级还不高，四品以上更是一个没有。

        可见，当今这位太子自己“新”詹事府里的人还没完全收服，在朝堂上的势力也不算大，手应该伸不了多长……

        在江宣细细思量中，马车一路回到了侯府。

        不想，东角门里，江宣刚下车，就被守在这的管事老伍拉住，急要把人往韬略堂请，江宣问他怎么了，老伍只压低声音说他不好说，“四爷去了便知”

        等到了韬略堂上，就见江兴德、江宗父子都在，但两人微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看。

        江宣近前随便捡了个椅子坐了，“老爷，大哥，这是又生了什么事”

        江兴德一挥手打发了老伍出去守门，看着江宣，眼神有点不太善。

        江宗略放低了几分声音，道“太子茂园的一个管事王高之前带人送了四个美人过来，说是送来伺候你的，再问别的那王高也不说，  撂下人就走了。你在宴上接了太子赐美”

        江宣一挑眉，脑子迅速转起来的同时，简单快速说了宴会上的事，"……我当场就拒了，太子当时也没说什么。”

        江宗心里松了口气，他就说老四不该是这种人。

        江兴德听完脸色好看了点，总算老四还没昏了头，“不是你收的就好。”

        但跟着江兴德眉头又皱了起来，“既然如此，怎么还是送了人来…”

        这事也不复杂，  这么会功夫江宣脑内已经把脉络大体理清了，  因由不外乎那么几种吧。

        要么太子唯我独尊说了送人就要送，要么底下人自作主张，或是为了讨好太子，或是想狐假虎威欺一下他江宣，再要么就是有人插手挑唆生事，或冲太子去的，或冲他去的，甚或是想一箭双雕。

        当然也可能就是有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这种人乍然遇到就只能事后狠收拾了，事前难预防。

        江宗有点发愁，“人不太好处置，”收用是万万不能的，束之高阁又怕惹太子不快，“得想个两全的法子……”

        世上哪来那么多两全的法子，江宣心里已经有了定计，当下直接起身大步往外走，“我知道该怎么处置了，时候不早，我先赶紧去料理了，等回来再跟老爷、大哥细说……”

        反正太子手也伸不长，现在老大还是正当盛年的建安帝，当然先顾着建安帝这头，太子那边以后再找补就是。

        江宣声还没落，人已经出了韬略堂，江兴德一句问询的话到了嘴边硬是没时间说出来。

        想了想后，江兴德把抬起的尔康手又放了下去，老四莽是莽了点，但应该还有分寸，就先让老四自己料理吧，料理得好万事大吉，万一要料理不好，侯府可以再出面两边裱糊，到时一边教训儿子一边向太子请罪，也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不失为一个应对的好法子……

        侯府虽然被迫接了美人，但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并确定了具体处置方案前，那些美人都被侯夫人明为安置实则看管了起来，连内院都没让进，直接安排去了外院东路最后那一进的空院子里。

        江宣一面让人备车、备马，一面去了安置的院子外，让内外守着的婆子们两人架一个，把四位姑娘迅速装了车。

        之后，江宣骑马，领着两辆马车快速驶回了皇城。

        不过，并不是去东边太子的茂园，直接把人送回去太打太子脸，估计要结死仇，不可取。

        江宣领着人拐向了相反的方向————皇城西边。

        皇城西边有条府右街，街里有条枣林胡同，枣林胡同中间也有个园子，门楣上挂的匾额是“宜园”。

        没错，正是二公主的那个小别院。

        到了宜园前，江宣亲自上去叫门并报了名。

        能当上门房的，眼力必须活，守门的立刻认出了江宣，加上宫里二公主的人早打过招呼，说若是哪天江宣的人过来时勤谨着点，当下门房一边派人通知园里大管事，一边开门迎了江宣进去。

        宜园比茂园还要小不少，开门、赶车进去的功夫，里面大管事就得信匆匆带人赶了过来。

        主管宜园的是二公主宫里放出来荣养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宫女，门房等人都称呼她"徐姑姑姑"。

        见是个女管事，江宣放心了点，把人放这里人身安全应该无虞，不至于因为管事的见色起意徒生事端，最后反倒害了人。

        之前赶路时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江宣大踏步上前拱了拱手，“徐姑姑，眼看要宵禁，我就长话短说了，今天下午我受邀去太子的茂园赴宴，回去后才发现被茂园一个管事王高送了几个丫鬟，我看她们……”

        江宣匆匆回头打量了眼被婆子们架下车的四个美人，“生得还算伶俐，手脚估计也勤快，特送来伺候公主殿下。”

        二公主是江宣自己看上的，不单单只是皇家一头热。

        之前轻轻松松被点了驸马，开始时候江宣没太反应过来，只以为就是自己表现得够好，但这段日子他静下心来细想了想，只觉得怕是有想法、有行动力的二公主也在里面出了力。

        说句俗气但是每每想到都会让人忍不住心里熨帖的话，那就是，这是一段双向奔赴的姻缘。

        不管是自己的为人准则，还是为了不负二公主，美人什么的江宣都是不会收的，既然太子那边推拒不了，那就转送给二公主好了!

        这样对内对外对上都有交代，而且二公主有仁慈心，行事有章法、有条理，御下也很有手段，还能独自出宫看景，自主权很不小，安置好这四个无辜被卷进来的姑娘，给她们一个好去处应该也没问题。

        江宣有点庆幸，幸好上次找二公主要联系方式时候知道了这个宜园，不然这次的事还真有点不好办。

        徐姑姑眉眼温和，四个长得各有千秋的美人哪是送去做丫鬟的，做美妾还差不多，这个驸马品性倒是不错，  "四爷有心了，  人我会安置好，  四爷放心。"

        说完，徐姑姑又扫了眼被婆子架着的美人们，长这副样貌，只要心性不坏，在公主身边肯定过得不错。

        江宣拱手道谢，“有劳徐姑姑。”

        徐姑姑客气，  “分内事罢了。”

        至此，正事终于办完，江宣这才侧头看了眼徐姑姑后面一个穿烟粉色齐胸襦裙的漂亮姑娘，这是半个熟人，当初卖身葬父的那个白晚香。

        白晚香就是听说江宣来了特意跟过来的，当下迎着江宣的视线挺胸抬下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得意，狗男人没想到吧，老娘现在跟了二公主了!你敢再来掐我脖子试试，哼!

        眼看时间不早，江宣收回眼神没多问，二公主在自己别院里收个人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回头哪天再遇到问一嘴就是，当下直接辞别了徐姑姑，上马走人。

        之后江宣带着人一路紧赶慢赶，最后终于踩着宵禁的点进了侯府的大门。

        然后就被守在那的老伍再次请去了韬略堂。

        江宣突然带着人出了府，江兴德越想越担心，就怕他莽直过头直接把人送了回去，等听了江宣的具体处置后，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这真是有点神来一笔了，这下子在陛下那应该无碍了，保住驸马之位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太子那边……再想法子裱糊裱糊吧。

        江宣送人没大张旗鼓，但也没刻意改头换面避着人，一晚上过去，到第二天，上京城里不少地方就先后接到了有关这事始末的消息。

        最先得信的自然是建安帝那。

        含元殿里，建安帝扔了手里新送进来的密折，冷哼一声，“这是还记挂着章临之的事，心存不满呢。”

        不然何至于给自己亲妹夫送美人!

        说着，  建安帝沉了脸，  “这是长乐和襄城加一起，  还比不上他一个伴读”

        旁边侍立的张怀恩觉得长乐公主和襄城公主是否比得上章临之说不准，但岑玉裁和江季达该是都比不上章临之的，刁难驸马跟为难公主在太子那估计是两码事。

        不过这事只能心里想想，天家父子之间闹矛盾不是他们能、也不是他们该随便掺和的，上一个妄图调和或者说两头讨好的已经被送去东宫伺候太子去了，结果在太子那也没落着好。

        心里念头转过，张怀恩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建安帝冷着脸沉思了会，他当初大动詹事府，挑了新的老成持重、品德兼优之人兼任詹事府属员，就是想掰掰太子的性子，之前看着好像是长进了点，结果现在不过遇到了点小事，就原形毕露了

        一年了，不只性子没掰好，手下人也还是这么料理不清!

        看来还是得用重锤。

        建安帝吩咐左右，“去，让礼部的人把给老二择的婚期报上来。”

        这个老二指的是二皇子。

        当下就有内侍领命，一溜烟出门往礼部去送信。

        正事办完，  想到这次江宣的作为，  建安帝脸色好看了点，  干脆利落，  有勇有谋，  倒是没选错人，跟着就又点了个人，“你去皇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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