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文案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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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好似心下踏空, 司滢捵捵袖子,手指绕在一处,打了个结。
那日疯玩到将近申时, 茶楼出来又去听了场戏,等日头一寸寸下拉时, 才回到谢府。
谢母寿辰就在眼前, 下人们散在各处忙个不停。
想起白天备好的食材, 司滢到厨房看了一眼, 再往蕉月苑回时, 遇见正往各处巡视的钟管家。
连日操劳, 见老管家忙得腰都有些佝偻,司滢便关切了几句,让注意身体。
钟管家感念她, 但也无奈叹气“宫里传了话,说是太后娘娘届时会到, 万岁爷这两日见好, 兴许也会来。都是天字号的人物, 哪哪都出不得错,宁愿现在费神些, 也好过到时候御前失礼,给咱们府里蒙羞。”
司滢笑了笑, 不好多耽搁老管家忙碌, 便往回走了。
那天晚上,谢枝山未归。
次日天彻底放了晴,袁家夫妇也到了。
袁大人是盐务官, 这回特地告假, 陪着妻子来燕京贺寿。
他人偏瘦, 脸也偏长,人好像荡在衣裳里似的。
明明盐务是最有油水的职,却给他喂成这幅模样,倒像是出苦差的官。
只是开口说话不大讨喜,暗搓搓挑拨,反复提到沈家那位连襟没来的事,最终被妻子一眼瞪来“你脑子管尿浇了?别把官场上那一套带回来,都自己家里人,挑什么理?不会说话滚去睡!”
妻威如天,袁大人老实了,摸摸鼻子移开眼,正好看见回府的谢枝山。
“哟,贤侄回来了!”袁大人踢腿起身,满脸挂起笑容来。
“姑丈。”谢枝山与他寒暄,余光去找司滢。
她坐在右下方的椅子里,元元则坐在她腿上,乖乖地靠在她臂弯,和她一起听长辈们说话。
偶尔兴起了,还指着某个人傻乐,仰头呀呀地找她同乐。她弯着眉眼一笑,又顺手拿巾子替小娃娃擦汗。
和头回的手足无措相比,这时已经抱得很是像模像样了,甚至让他找回上世的场景。
只是温情归温情,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谢枝山清了清嗓子,上前与长辈们见礼。
一大家子终于到齐,当天晚上,便都留在了前院的花厅用餐。
三家人,老老小小十几号口子,提前吃出了寿宴的那份热闹。
一餐饭罢,时辰尚早,又都继续留在旁边叙旧扯闲,说几句贴已话。
许久不见,袁逐玉黏着她娘,脑袋快在袁夫人怀里顶出个洞来。这幅娇憨之态,惹得众人接连调笑几句。
袁逐玉羞得哼了一声,两臂抱住袁夫人的腰“我们娘俩关系好,我黏我自己的娘怎么了?”
袁夫人摸着女儿的头,笑得又怜又爱。
龙凤胎难怀,当年生完去了她半条命,后来也就没再生养了。
所以兄妹头上的老四老五,行的是外家这头的表亲辈份。在袁家也就这么两位小祖宗,自然千娇百宠,要什么依什么。
袁夫人顾着宠女儿,袁大人则在和谢枝山套近乎。
面对这位妻侄,他简直像在跟上峰说话,赔着笑,没停地扫听朝里的事。
谢枝山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不时走神去观察司滢,为她一晚上都不理自己而不安。
六月的天女人的脸,这是怎么了?
蓦地,又听姑丈一声“听说咱们府里寿宴,北坨那位公主也会来?”
明明初到燕京,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小道消息,竖起两只耳朵,呈打听之势。
谢枝山心思不在这上头,囫囵应一声,又听上首沈夫人问“那位公主,是不是叫泉书来着?”
“全输?”袁阑玉没头没脑地接嘴,哈哈地笑道“怎么有人叫这个名字?她斗蛐蛐打棍球,怕是打小都没赢过吧?”
“臭小子,这是太后娘娘赐的名,有你说话的份么?”袁大人啪地打了他一下。
扯到宫里太后,没人再好说什么了,袁阑玉再蒙也知道轻重,摸着头去找茶喝。
话头就此揭过,又跑到元元身上,说这孩子身板硬朗,打生下来起就没害过什么病,是一众表兄弟姊妹里最不磨人的。
沈夫人笑着摇头“病是没怎么病,磨人可是一等一的。比如昨晚上非闹着要跟滢儿睡,打也打不乖,哭累了才歇的。”
“总还是跟他这位姐姐投缘,才时时惦念着。”
袁夫人招了丫鬟过来,取出一道匣子递给司滢“孩子,咱们头一回见,我也不晓得你喜欢什么,就选了对耳夹子做见面礼。小了些,你别嫌寒碜。”
司滢起身,笑着与她道谢,又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回赠,得了几句夸奖。
袁夫人叹道“听说逐玉先前连累你差点出事,姨母心头愧疚得不行……我这女儿是个顽主,也属实给我们惯坏了,她要说过什么混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往后她再敢胡来,你只管跟姨母说,姨母罚她顶碗。”
“娘……”袁逐玉拖着长音撒娇,兼打岔。
袁夫人唬起脸来,作势训了她几句,复又对沈夫人笑道“大姐,滢儿可说亲了么?这样标致的孩子,我瞧着也可意,不知以后会给什么人家谋去?”
“还没呢,”沈夫人眉开眼笑地看向司滢“正好,上回跟你说的,你大嫂嫂那位娘家兄弟,你考虑得如何了?若是觉得合意,我去信跟你大嫂嫂说一声,等那位小郎到了,安排你们见个面。”
厅中一静,好似几下里的动静都停了下来。
腿上的孩子动了动,傻张着脑袋与司滢对视,把手里的糖块递给她。
司滢接过来喂到孩子嘴里,又抬起头来,冲沈夫人笑了笑“让干娘操心了,我没什么想头,但听干娘的。”
一声尖锐的吱嘎,是袁阑玉站了起来“这怎么行?”
“你撒什么癔症?坐下。”袁大人去拽儿子“没大没小的,嚷什么嚷?”
沈夫人眉目含笑“小四儿,你怎么这么激动?”
袁阑玉不情不愿地坐下,嘴却不停“姨母,你是出了名的月老,怎么,怎么就不为外甥想想?”
沈夫人惊讶了“看来我们袁小郎也到年纪,这春心捂都捂不住,不过……”她目光划向谢枝山“你大表兄还没着落,你急什么?”
“大表兄走科甲正途,受万岁嘉重,以后是天子近臣,要为治国出力的,哪会把心思放儿女私情上?”袁阑玉急道“我不同了,我没什么大志向,就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刚说完,又挨了袁大人爆栗“浑小子,不要脸了?说什么妖话?”
他逞父威,换来袁夫人一记威胁“再打个试试?我儿子要给你打傻了,你走路回无锡!”
出声被治住,袁大人气焰矮下来,只能冲儿子干瞪眼。
厅里气氛倒没受影响,沈夫人故作不解“我们小四儿喜欢哪样的姑娘?说出来,姨母替你留留神。”
袁阑玉忸怩着暗示道“就……白些,性子好些,爱笑些,最好……有两只笑涡。”
说完,飞快地看了司滢一眼。
厅房一角,谢枝山手放在膝头,感觉自己快要被气伤脑子。
丁淳到底是外男,还会顾及些礼节,老四这小子跟猴一样,明目张胆打她主意,恨不能逮人就说喜欢她。
她呢?昨儿白天还跟他眉目传情,他满以为以为是开始在意他,结果还是榆木脑袋不开化。
这时候粗枝大叶,简直就是在朝他心口捅刀子。
所以是怎么个意思?对他以外的男人个个都很有兴趣,只要四肢齐全就入得她的眼么?
那什么解元,他还是是会元,是殿元,能越得过他去么?
椅角响了响,是谢母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了半天的戏,老太太累了“都回去歇吧,时辰不早了,有事明儿再说,熬夜伤神。”
走近儿子身边时,谢母拿手搭了搭眼“大晚上哪来的酸风?扫得我眼睛痛。”
满厅数她辈分最大,她一起来,屁股都跟着离了凳,她一出去 ,厅里也就作鸟兽散了。
谢枝山眼睁睁看着司滢从自己面前走过,跟沈家表嫂一道,有说有笑,眼梢偏也不偏。
再看袁阑玉,巴巴地盯着她的背影,要不是被他妹子扯住,人都跟上去了。
谢枝山心浮气躁,偏姑丈又凑上来“听闻赵阁老还告病在家,贤侄几时得空,与我一道去探探?”
看着这位长辈营营逐逐的一张脸,谢枝山叹了口气。
晚些时候,袁家兄妹两个在回去的路上闹了起来。
“你脸可真老啊,当众说那样的话知不知羞?”袁逐玉埋汰兄长“你喜欢她什么啊到底?”
“她好像不大喜欢我,那股子敷衍劲我挺爱的。从小到大没有姑娘不喜欢我,她是头一个。”阑玉理直气壮,还搬出缘分一说来“方士批我正缘已近,还特地指了指湖里的水。滢,不就是水么?”
“你现在出门要算卦了吧?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死迷信?”袁逐玉剜他一眼,口气都生硬了。
阑玉单手撑腰“这怎么叫迷信?而且爹娘不是也说了,要找个能管得住我的么?我觉得她就行!”晚上吃得有些多,小郎君打了个嗝继续说“我要跟她成了,就是跟姨母亲上加亲,不好么?”
看胞兄这茶壶样,袁逐玉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她面前跟条叭儿狗似的,有没有点爷们气概?你身份好她太多了,合该让她倒贴你才对!”
“我乐意,我乐意倒贴她。你没大没小,管得着我吗?”
“你有病吧?”
“有一点,药方在她那儿。”
后这几句,袁逐玉气得干瞪眼,一隔篱笆之外,谢枝山也连连冷笑。
他转身,疾步往陶生居走。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勘不破她的转变,总也摸不透她?而且她总能在他自以为是的时候扇他一巴掌,让他这张脸辣辣作痛。
世上哪来这么气人的女人,还偏偏给他摊上了?他到底什么了不得的运道,两世都能被她气得想升天。
不捅他肺管子,大概她会少一出人生乐趣?
负气回了住处,谢枝山躺在罗汉榻,捏一本书在手里,怎么也看不下去。
气泄不出来,而且心里有人了,独守空房就变得难挨许多。
情路坎坷,他心里难受,一抽一抽地痛。
乌沉的眼死盯着书上的字,半晌,深深吐纳了一口。
读这么多年书,还治不得她了?
放下书,谢枝山唤了苗九过来。
……
云雾绕月,仿佛月在天上奔走。
过子时,苗九找到蕉月苑,说谢枝山病了。
司滢没睡着,很快穿好了衣裳出来“怎么突然就病了,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
“晚上有一道汤加了花生,郎君不小心吃了。”
司滢使劲回想“汤?我怎么不大记得?”
“有的,应该搁得不多,按说平时郎君闻得出来,但今夜他心神不宁,没留神喝了一口。本来以为没事,哪晓得这会子发作。”
苗九急得不行“怎么办啊表姑娘?郎君痛得发抖,先前吃过的药也不管用,他人都有些昏昏的,只喊着您的名字。”
司滢听得揪心,当时也没多想,盖了件披风就去了。
等到陶生居,就见谢枝山歪在榻上,眼睛半睁半闭,脸上飞了一层金,人半昏半沉。
他一腿支着,一腿曲成道拱,在锦绣堆里横陈,病出了任君采撷的娇态。
口齿不清,但细细听,确实在喊她的名字。
“表兄?”司滢走到床边,尝试着唤他。
他拆了头发,鸦羽似的散在两肩,有一缕被他的鼻息吹得飘起来,又躺回去。
可任她唤了好几声,也没反应。
司滢心里一紧,当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坐到床边轻轻推他“表兄,你醒醒?”
长长的眼睫动了动,谢枝山把眼掀开一道缝,弱声说了句什么,司滢没听清。
她附耳过去,几乎贴到他嘴边,才听到在喊她的名字,滢儿,颠倒一下,又唤阿滢。
是怎样都很亲昵的唤法,拔人心弦,揪人的魂。
只是气息很不顺,单薄又乏力。
司滢伸手去搭他的额,被他捉住,放在心口。
额没探到,可他的手确实烫得惊人。
他努力撑开眼皮,病怏怏地看她,眼神有些涣散,但流露着委屈和哀伤。
明明晚上人还好好的,还与袁大人高谈阔论,突然就病得起不来床,司滢急红了眼,转头问苗九“大夫还没来么?”
“时川去请了,应该快到了。”苗九端着茶水过来,又拧了条帕子,再苦着声音道“我有个猜测,也不知好不好说。”
“什么?”司滢接过他的帕子,给谢枝山搭上脑门。
苗九哽了哽“是在听说表姑娘要与人相看时,郎君脸色就很不好了,回来半天不说话,开着窗躺在椅子里,也不知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
他刚说完,谢枝山的手就像春柳似的,软软地搭在司滢膝上,像在认同苗九的话。
司滢心跳漏了一拍,盯着他玉般的手腕,失神地喃喃“……为什么?”
这就不是苗九该答的了,他虾着腰,踮起脚退了出去。
司滢守了谢枝山一会儿,视线从他的鼻唇流连,最终下到那截手腕,迟疑地按了上去。
体温相交,感觉谢枝山烧得更厉害了。
他动了动,身子一歪,差点栽下去。司滢慌手去捞,这么一捞,就捞进了怀里。
姿势亲密过头了,司滢的心跳成鼓擂之势,她扯了扯软枕,正打算把他挪回枕头上,他忽然喘了口气。
接着,这人半睁开眼,幽怨地睇她“是不是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你才看得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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