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支离破碎

“海贼……海贼来啦！快逃啊！”

        我刚走出药店的门，便听见黛西的喊声。她边跑边吼，平日温柔的声音被恐惧压得变了调。她直直朝我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扣进皮肉中。

        “他们在海岸那边靠岸上岛，大部分都拿着很长的弯刀。巴克大叔背着老约翰躲进了地下室，我从后门跑出来通知大家，你也和大家一起向那边逃吧。快啊！”

        黛西指着平时赶集用的空地，脸上的惊慌掩盖不住。

        村民们纷纷逃向黛西手指的方向。多年来的第一次海贼来袭让所有人都慌了神智。

        我站在原地，如坠冰窟……

        突然出手扼住她的脖子将她轻易提起，任凭她的双腿在空中胡乱踢动。

        “咳咳咳，克洛恩……你？”骤然失去了空气来源，黛西感到异常难受。面前蓝灰色的眼睛中除了平静看不到任何东西，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显得格外的诡异。

        “巴克大叔只会让你躲进地下室自己冒险出来，而且空地上哪里有可躲可逃的地方呢？把大家逼上死路，为什么？”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脑子转得飞快，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掌下颈骨发出不堪负荷的□□：“最重要的是——老头子到底在哪？”

        黛西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温热的液体流到我手上让我感觉到恶心。

        “我……我真的不知道，只看见父亲将几个人带到老约翰房子面前……”她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字句，我硬逼自己放松一点力道。

        “然后我就被赶过来将所有人骗到空地。父亲他欠了那海贼船长一大笔赌债，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我和他恐怕都……”

        剩下的东西毫无价值，我将手里的黛西垃圾似的丢出几米远，头也不回地向老约翰的屋子跑去。

        “我可以理解你的做法……”

        黛西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望着前方的背影大口喘气。

        “但不能原谅。”

        我轻飘飘地说完，黛西随后便被一把银色的小刀穿透骨质密集的额头，倒在地上不动了。

        用生平最快速度在狂奔。剥夺生命并未在我心中留下痕迹，一部分是因为我的冷漠，也许和我以前是天龙人有关，但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老约翰，顾不上其他。

        我知道他年轻时在伟大航路活跃的时候结下了数不清的仇怨，好多都是不死不休型的，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普通的海贼不会目的性这么强的直接去找他，多半是要取他性命的杀手与海贼联手，各取所需。既打劫村子，又要取老约翰性命。

        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那个糟老头子。

        想到老头子身上的旧伤，我的步子迈得愈发大了。四周的景物在飞快倒退，我逆着人流寻找想要看到的身影。

        还是那一头显眼的绿毛最先吸引住我的视线，老头子佝偻着背，左臂垂在身旁淌血，右手握着跟了他一辈子的老伙计——一把漆黑的短刀，正死死地盯着将他围住的几人。一旁躺倒在地的巴克大叔早已没了声息。

        困兽之斗。

        “噗”，匕首没入老约翰的肩膀，带出发黑的血液！

        我眦目欲裂，从腰上取出两把小刀向前一扔，闪着寒光的刀锋直直奔着拿匕首的那人后心而去。眼看要将那人扎个对穿，他身旁的小个子却猛地把他向旁边一扯，只划破了他皮肉的小刀钉入土地一大半，可见刚才力道之大。

        所有不善的目光一下集中在我身上。

        “你回来干什么，赶紧滚！”老约翰一看是我，一下子急眼了，他知道我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老夫可是伟大航路上的“水鬼”，用不着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操心。”明明是嫌恶的语气，我却在他混浊的眼睛里看到了恳求。

        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刚才的小个子从背后摸出一把枪。

        “快躲开！”

        已经太晚了，老约翰的后心挨了一枪，眼睛一下子失去焦距，一头载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哈哈哈哈，想当年叱咤风云的“水鬼”约翰格雷竟然死在我手下。”小个子见此哈哈大笑，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因为杀死老约翰一举成名的未来。

        他蹲下身，想取下老约翰的短刀作为战利品。

        只是一瞬功夫，地上的“尸体”突然暴起，出手迅速，因为衰老而显得干瘦的手却如同老鹰的爪子，轻易便捏碎了那个可怜虫的颈骨。

        “咳咳，别动老夫的刀，”老约翰……或者说约翰格雷咳出一口黑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由于刚才的变故，一时间竟无人敢妄动。

        十恶不赦的“水鬼”看着我的眼睛，露出了可能是他一生中最温和的笑容：“这可是要留给我徒弟的。”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一把短刀被扔到我面前的地上。

        我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突起，指甲嵌进肉里带出血丝。眼泪从我发抖的唇瓣渗进口腔，又咸又苦。

        “小鬼就是小鬼，总是在哭。”已经在颤抖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无奈，“我真是不放心就这么让你出海。这个村子不是你的归宿，从第一次见你……咳咳咳，老夫就知道了。”

        “啰嗦死了，我自己可以活得很好，不用你操心。我以后的工作会有五险一金，还有休假制度……”我快要说不下去了，眼泪噎住了剩下的话。

        老约翰身后的人举起了匕首，他躲不过，也不想去躲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温热的血液飞溅，倒在地上的约翰格雷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甚至没有留时间让我悲伤，几道贪婪的目光落在了约翰格雷留下的刀上，我抄起地上的短刀转身就向村内跑。

        这种亡命的时候总是格外能激发人的潜力。我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各种暗杀步伐和视线诱导技巧突然融汇贯通，简直是脚下生风。居然硬生生从人生地不熟的职业杀手和几个海贼的联合追捕中溜了。

        ……

        此时的雨滴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束缚，从高高的天上砸落下来。金发的女孩抱着一把短刀蜷缩在一块石板后面。

        她抬头用那双像蒙了一层雾气的蓝灰色眼睛望着天，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下滑，像是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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