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监控画面里，那时正好在下雨。

        我记得是昨天凌晨一点的时候。

        如同幽灵一般的煤气灯还有一个小时才会熄灭，黑夜的绵绵细雨里，有个男人坐在巷子里的长椅上，被雨水打湿了肩膀。

        我看了两眼后就想起了这个人的代号。

        船夫。

        “那是谁啊？”事务员发出不合时宜的疑问。

        “是港口黑手党长达数月追捕的对象。”我简短总结。

        他专门做从海外偷渡入境的生意。因为在早年在大战后的战败时期，有大量的军用通道被废弃，他买通了当时在附近的贫民窟住户，私藏了两条沿海的通道，原本没什么，这人也不敢接什么器官走私人口贩卖的声音，就是接国外偷渡至国内的生意，结果近期引渡minic触了□□和异能特务科的眉头。

        结果目前被两个势力追捕。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有些奇怪。不过既然出现在和太宰有关的情报里，那就是有关联。

        我凝神看了下去。

        画面上的船夫看上去已经身心俱疲，没有了丝毫的斗志。

        “嗤——噗！”

        我听到车子熄火的声音，这时画面闪烁了一下，我隐约看见一辆眼熟的黑色面包车停在那里。

        “乒乒乓乓，轰轰，砰！”

        那辆车发出了以上奇奇怪怪的声音之后——开始冒烟了。

        “真酷。”这是事务员发出的声音。

        我觉得这个人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应该是错觉吧？！

        车门被打开了。

        “真是让我苦恼啊？我也就碰碰咚咚地维修了一下嘛？真是破车耶，破车。”

        这个声音是——“这个车型好奇怪啊。”事务员的重点完全错误。

        “1950德国产，是定制的，原厂已经停产了。”我听见我自己这么回答。

        “你好清楚耶？”

        “因为那是我的车！那家伙又摸我车库！那个绷带臭青鲭！”

        该死的太宰！

        我的后牙槽发出咯吱的暴响，握紧了拳头。事务员讪笑一下，不说话了。

        画面里的太宰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身漆黑脏乱的衣服，就好像刚刚从战乱现场跑出来似的。

        衬衫处有大片红色，鞋上那是……血？

        我无端有些烦躁。

        “啊，原来你在这儿啊。真是让我一顿好找！”下了车的太宰就像是才发现有那么个人坐在那里似的。

        “就是你吧，早期因为制作炸弹炸毁商场，然后被通缉，最后却成了偷渡搬运工的船夫。”他说。

        “说话很犀利嘛。”事务员插话。

        “闭嘴。”这是我。

        “嗯嗯，废话不多说，我的名字叫做中原中也。初次见面，船夫。”

        我叫中原中也这句话一出，事务员立马看向我，这回他倒是什么也没说了……但是那同情的眼神已经把什么都说了啊！

        画面中的船夫从原地跳起来慌忙地从裤兜里掏出早就没了子弹的枪，并举枪试图威慑吓退太宰。

        “港口黑手党！”

        太宰：“啊总之……你先把双手举起来。”

        “哈？有枪的可是我啊，你脑子没问题吗。”

        他脑子有问题，不过太宰那家伙从来不用枪威胁别人。

        结果不出我所料，太宰打开了后车的车门，那里放着大约为37公斤的液体炸i弹。

        船夫瞬间就像个刚学会直立行走的猴子那样直挺挺地举起了双臂。

        太宰接着说：“你接单吗？”

        “哈？”

        船夫打着哆嗦，眼睛紧紧地瞪视着眼前的青年，“如果我拒绝的话？”

        “你还真是说出了类似人被杀就会死一样的遗言，真是太好了！那我就摁下去了！”太宰毫不在意地上下甩动着遥控，大拇指就和迫不及待似的划到了明显看上去就很不妙的按钮上。

        真的要形容的话，就是那种电影里一看就知道是启动键的红色按钮。

        “等一下！”

        “嗯？”

        “现、现在你按下去的话，你也绝对会死的哦！”

        哈。

        我都想笑了。这家伙倒是说了太宰最爱听的话。他肯定要说。

        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

        我都说了这家伙脑子有病啊。

        “等一下！”

        “咦你还有什么事吗？”

        太宰语气里尽是不耐烦的意思，我估计船夫这会儿还在想这人的语气为什么这么不耐烦啊？话说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劝人向生啊？之类的吧，真惨。

        船夫已经完全陷入太宰的话术节奏了。画面上的船夫还在自救：“你一定很受女人欢迎吧？”

        “还好，就是信箱经常会被炸弹塞满，今天这个还是我刚收到的。”

        “给我报警啊！”

        “可我是黑手党嘛？”

        船夫在监控里都能看出他的颤抖：“中原先生你就算现在引爆炸弹，只会是和我一起同归于尽，相当于，相当于，对了！殉情！中原先生！”

        监控里太宰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而监控外我的表情也凝固在了脸上。

        “要和我这样的大叔死在一起哦！我已经三个星期没有洗澡！也没有洗头！”

        “而且啊而且啊，相当于殉情啊！殉情这种事，只能和重要的人一起吧？我对小哥你来说只能算无关紧——”

        喋喋不休的船夫突然噤声。他可算闭嘴了。

        “嗯，已经可以了，已经可以了……如果再说下去的话我觉得我可能要改变计划把你直接枪杀咯？”

        刚刚他说的内容着实有点恶心。

        干了件好事嘛，太宰。

        “虽然说是本国文化，类似‘我会妥善处理。’和‘择日给予回复。’这种拐弯抹角的对话还是就此而止吧。”我能相听见太宰用轻浮到令人不愉的声音说：“总之话题回到原点吧。”

        “你应该在推测我的身份，不过老实说我是不是中原中也，和你今天会死并不冲突吧？”

        就是如此。

        这时雨开始下大了起来。

        “在目前港口黑手党的追杀下，你最多今日下午七点四十分左右就会被送到刑讯室，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套餐吗？”

        太宰这具体到过头的时间。

        “我需要借用你在gss总部的第三条通道，船夫。”

        第三条通道？这个情报在记录里可没有，太宰从哪里知道的？船夫没有说话，人整个都沉寂下去，显然是认同了太宰的话。

        “那么，就算达成共识了。”

        接着那自说自话的混蛋把我那珍贵的限定钥匙随手一抛，扔给了船夫。

        “但，但是……”

        “开车。”

        画面里的这位“中原”干部，并没有给他多余的选择。

        在令我暴躁的德国油门的轰鸣声里，车一头冲向了港口沿海旁的能看到摩天轮方向。

        接下来又是普通的画面。

        猴子耸了耸肩“接下来和船夫一起往gss事务所去了。其余的情报没有了哦，老……爷？！”

        我手势都没做，事务员已经从善如流地掏出枪，对准了……监控屏幕。

        对于这种过于上道的做法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还是不要吐槽了。

        我嘴角抽搐，又摸出二十万。

        “全记录拷贝给我，你的设备自己换一套。”

        我一锤定音，在猴子的惨叫声和贝雷帽的谢谢惠顾声中，事务员拿走了监控记录。

        我把帽子重新戴回头顶一言不发，事务员小心翼翼地发问：“太宰先生自称中原……”

        “你学一下职场话术吧？闭嘴啊！”

        “是是~”

        “不过居然能有完整的监控记录呢，真意外，明明刚刚中也先生照片都拿不出来，只有一种可能了吧？”

        太宰那家伙是故意这么做的，但是具体原因会是……“太宰只是单纯讨厌中也吧？”

        我停下脚步，深刻地看了一眼事务员。

        “你姓氏是什么？”

        事务员诶了一声。“怎么突然这么问？是五条哦，五条。”

        “是吗，你下次改姓太宰吧，很合适。”

        “诶？这么突然吗，但是我又不讨厌中也。”

        “这个姓氏的人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讨厌中原吗？！啊？你闭嘴吧！！”

        我差点被气死。

        不过太宰去gss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通过枪手的手机给我打那通电话？

        实际从目前的事实来看太宰的确像是背叛后的各项举动，但是那家伙会做这么蠢的行动吗？还是在掩饰什么。

        烦死了！

        “吓我一跳，中也先生什么东西烦死了？”

        啊我说出口了？“没什么。”

        “是太宰先生吧？”事务员却摆出很懂的样子说，“毕竟中也先生特地为了太宰先生出来调查，是在担心吗？真不容易呢。”

        哇他在讲什么恶心话。“鬼故事到此为止。”

        “诶中也先生不担心吗，毕竟太宰先生如果去了敌人那里不是对中也先生很不利吗？”

        “哈？为什么。”我莫名其妙。

        “太宰先生不是中也先生的搭档吗？肯定很了解彼此，万一中也先生的弱点被敌方抓住利用怎么办啊。”

        “谁在乎……这又发生了什么。”

        我转眼已经走到gss事务所的门口，往常挂在门口那装模作样的公司名称消失不见，门口的铁制门也被像有人用车撞过了一样歪歪斜斜。除此之外门口什么也没有，我踏着一地玻璃碎片走进事务所。

        前台接待处是很常见的布置，就是不管是前台还还是墙面或者地板，用的都是能够防弹和高硬度的钢材或者合金。

        不过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走到前台的位置，发现桌子上非常干净，除了摆着份红色的文件之外连根笔都找不到。“咦这是什么呀？”

        事务员在我后面冒出一个头，手直接伸向文件夹拿了起来。

        这个白痴！

        “空手不要直接碰。”我打掉他的手。“你想死吗？”

        我真的很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那个难搞的秘书手下，空手去碰看上去就很可疑的东西，也不去怀疑会不会有麻醉剂或者毒粉的可能。

        “不，不好意思，中也先生。我还是个新人，回去我就重新培训一下。”被打到手的事务员讪笑缩手，结果不小心把文件夹掉在了地上，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白色的纸条，我捡起来后发现那上面写了段非常古怪的话。

        “前来调查的■■■和中原中也在gss大厅发现文件夹，而文件夹被中原中也打落在地后掉出纸条，他们发现了这张用书做成的纸条，并去往gss地下车库。”

        事务员站在我旁边把这句话念出来后显得有些一头雾水，“这是让我们去地下车库吗？那几个字符是什么，看不懂诶。”

        “问题并不是这个。”

        “看这个笔记不像是刚写的，是钢笔的痕迹，大概是四小时前写的诶……谁！”事务员突然大喊一声，朝着旁边的逃生通道跑了过去，刚刚还因为烈日像蜗牛的身躯突然变的和起飞的蟑螂一样迅猛。

        “喂！你看到什么了！”我都只来得及这么大喊。

        “别跑！”那家伙只是大叫着跑走了。

        这个白痴！

        我刚追入通道视线就是一黑，紧接着脚下就仿佛有勾线的脚感——炸弹？

        这家伙是看到了哪个组织的间谍吗？

        我瞪视前方，也不知道那个蟑螂混蛋蹿去哪里，这会根本一个人都看不见，但是。

        我的脚猛然踏下，顺便手撑在墙面打算利用重力直接将自己弹射出去。

        炸弹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在这种高密度的重力加持下，就算用火箭筒对着我射击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等等我手里墙面这个触感，钢材？

        轰！

        没有剧烈的火光，只是小范围的爆炸。

        只是。

        嗡。

        小。

        嗡嗡嗡嗡。

        范围。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的……

        我的思考在瞬间断裂。

        巨大的音浪冲击在我的耳道里疯狂打转，就像被人硬生生从里面掏出耳膜后再把我的耳朵用指甲扯碎的痛苦席卷而来。

        我脚下踩空从楼道坠入楼底，我半跪坐在地上，大脑被尖锐的鸣叫刺痛到无法思考。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于眼前也有些模糊，我单手撑着地，另外用手撑着头深深呼吸。

        这里很昏暗，就和底下蛇道一样潮湿冰冷，我摸着手下的地面，这里用水泥加固过。

        啪！

        地下室突然整个亮起，地面都反射出银光，那密密麻麻的白光直接夺走了我的全部视线，我的耳鸣并没有消失。我的视线消失了零点五秒。

        只有零点五秒。

        我被突然袭击的冲击撞在身上。

        在消失的视线中我隐约看到了黑色的面包车，和那面包车上的带着贝雷帽的司机。

        带着贝雷帽的司机抬起头，对我露出了微笑。

        对着那张脸我无可抑制地大喊了起来，我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我也听不见我在咆哮的内容，但是那家伙听得到。

        他听见了，却仍旧不在乎地在那里微笑地踩油门。

        我明白了一切。

        从贝雷帽那里买情报开始，这就是被设计过的了。

        逃生楼道也被做过手脚，那是音波反射频率极高的钢板，刚刚我落的地面恐怕都被用反光的银漆覆盖。

        我的异能可以阻止任何冲击或者爆炸，但是无法阻止在狭窄空间内爆开的震撼弹带来的音波和强光导致的失明。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失去一瞬间的异能控制。

        “太宰先生不是中也先生的搭档吗？肯定很了解彼此，万一中也先生的弱点被敌方抓住利用怎么办啊。”

        事务员的话在我脑中一闪而逝。

        我握紧拳头朝着面包车的车窗砸下！

        “太——宰——！！！！！！！”

        那家伙只是微笑着看向我，我的拳头落下，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我坠入一片虚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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