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隔天早上，姜见如往常去上班，发现同事们变得有点怪怪的。

        她走到哪里，他们都会用眼神悄悄打量她。

        姜见不习惯这么被人看着，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坐到自己的位子泡了杯咖啡，用咖啡缓解被人看的不适感。

        “就是她，真的是她。”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围着食物飞的苍蝇一样成群结伴。

        “真的是她？”

        “真的就是她！”

        姜见大概能听到几个字，但是听不懂这话里的是什么意思，专心低头抱着键盘工作。

        议论的几个人看见姜见拒人千里之外的臭脸，不住又嘀咕：“还真是便宜她了。”

        “你们什么意思，”姜见站起身，“要说就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在背后说。”

        姜见这几天因为金泽的事情本来就很烦，没忍住直接把话摊开说。

        刚还在八卦，嘴都还没合上的几个人愣住，目光呆傻望着平日安静的姜见竟然敢正面怼他们。

        经理正巧出来倒水，看见他们几个人聚众在一起，摆摆手让人散了：“都在干嘛呢，快去工作，今天可有好多事情需要做。”

        有了这个小插曲后，没人敢背后议论姜见。

        直到吃饭的时候，姜见和他们不在一个空间，他们才坐在角落讨论该怎么把宋南星骗去跟宋家的人交接，然后获得那九位数的赏金。

        “九位数！那可是九位数啊！”一人越讨论越激动，最后实在没忍住拍了桌子，“等我们拿到那笔钱，我们都可以直接买下这小破公司，直接骑在那个装模作样的老秃头经理头上拉屎撒尿了！”

        姜见打了饭菜，正巧路过几人身边。

        一人见状，赶紧在桌子底下用力踢了一脚说话的那人，出其不意踹的人直接往旁边摔倒，带动了桌子上的滚烫饭菜。

        那些温度炽热的饭菜就糊在姜见的手背，烫伤了一大片。

        原本对姜见不闻不问视若无睹的同事们瞧见姜见被烫伤，看见自己的金主受了伤，各个狗腿冲上来，抽了几张餐巾纸给姜见擦：“没事吧没事吧？”

        姜见手背红了一大片，火辣辣的疼。

        她从那帮表现怪异的同事们手中抽回手，端着自己方才打的饭菜出去食堂，去外面用凉水冲了冲手。

        手背严重到破皮了，一动就疼，就连风吹过都疼。

        只有单手的话，肯定没办法再用键盘工作了。

        姜见咬牙，去跟经理请了半天假去医院。

        经理是个好色且凶巴巴的秃头中年人，他坐在办公椅上悠闲喝一口茶水，上下打量姜见的穿着打扮，目光在姜见的三围和脸蛋游移。

        最后才象征性瞄了一眼姜见被烫伤的手，轻飘飘用下巴抬了抬，指指桌上的请假条，“去吧，不过工资得按一整天扣啊。”

        姜见疼得难受，拿了请假条点点头答应下来，顶着对方作恶的目光道谢，“谢谢经理。”

        “哎，去吧姜姜。”大腹便便的经理一甩自己只剩几根毛的刘海，笑得一脸油腻。

        姜见捏着假条，没说话。

        出去后姜见先去了医院，和一大堆人一起挤着公交车，闷热难受，下了车后又感觉冷。

        她缩了缩脖颈，站在偌大的医院门口，看着来往的人群，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的车子前段时间被人捅了轮胎、砸了玻璃，修车得一段时间，开不了。

        这件事发生在她收留宋南星之后。

        姜见捏着假条，思忖这件事有没有可能也是金泽做的。

        从医院回来，宋南星正巧在给自己做饭，腰上还围着粉嫩嫩的围裙。

        他叼着一只小包子，开门看见是姜见，嘴里含糊：“姐姐？”

        进门姜见简单解释了两句，按照医生的交代倒水吃药。

        宋南星动作比姜见快，倒了温水马上送到姜见面前，已经一口气把嘴里的小包子吃了下去：“姐姐，你手没事吧？”

        猫咪趴在姜见身边，喵喵叫着蹭她，似乎也在关心她。

        姜见在外几年，独来独往惯了，先前受了什么伤回来，面对的只有一室清冷。

        如今看见宋南星和小猫的连环关切，她吞下药，莫名有点想笑。

        姜见仰头，绑了低马尾，发丝柔柔散在她两侧，搭在她肩膀。

        宋南星低头看她被包扎了好几圈的手，小心翼翼隔空碰了碰。

        沉默几秒，宋南星抬起脑袋，眸底勾起笑，是征询的语气：“姐姐，你的手这段时间不方便，你下次上班我陪你去吧。”

        “我只请了半天假，”姜见有些小抱怨，“我明天就得回去上班了，不然我明天的全天工资也要被经理扣光了。”

        宋南星拉着姜见坐下，轻轻帮她按摩肩膀，“姐姐，累了就休息会儿，我明天陪你一起去上班，反正我在家也没什么事情，顶多就是和隔壁大爷练练太极，和隔壁大妈打打牌。”

        姜见被宋南星舒舒服服按着肩膀，听到宋南星的话注意到桌上多出来的许多种农家气息丰富的东西，有腌菜，也有人家自己亲手做的韭菜盒子。

        “这些，”姜见指了指那些东西，“都是你新交到的那些好朋友们送你的？”

        “对啊姐姐，”宋南星笑盈盈，缓解姜见的疲惫，“他们对我挺好的，送了我好多好吃的，还叫我拿回来也给姐姐尝尝。”

        姜见知道宋南星的后半句话是他自己的意思。

        她常日板着脸独来独往，应该没人想和她成为朋友。

        姜见弯唇，没拆穿宋南星这个善意的小谎言，应声之后去拿了一盒民家做的小包子，自己吃了一个，递给宋南星一个。

        “你刚才，就是在尝这个吗。”姜见和宋南星并肩坐在一起。

        宋南星就这姜见捏着的小包子，低头咬住她手中的小包子，腮帮子鼓鼓地点头。

        姜见手机轻轻震动，显示收到了消息。

        宋南星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收看最新一期的综艺节目。

        两人默契保持安静。

        陌生的号码，传来一张悬赏单，赏金足足有一个亿，上面重点标粗失踪的人已经消失了足足半年时间。

        也重点标出了失踪人的名字。

        “宋南星。”姜见从手机中抬眼，注视宋南星坐在沙发看综艺节目的样子，入眼他俊朗熟悉的侧颜，看尽他刀刻般的深邃眉目。

        宋南星回眸，还在好笑综艺节目中的某个桥段，“怎么了姐姐？”

        姜见可以接受许多事，但唯独不能接受，有人骗她。

        她之前碰见的那几个同事，恐怕早就知道了这条消息，认出了当时和她在一起吃面的人就是赏金九位数的宋南星。

        姜见轻轻磨了磨后槽牙，又罕见叫了一遍面前人的名字，是有些严肃的语气，“宋南星，骗我好玩吗。”

        他分明早就可以回去的，也早就知道有人会认出自己。

        宋南星会顺势待在这里，装成单纯的小可怜样子，只是为了躲在姜见这里，拿姜见当挡箭牌。

        宋南星笑容逐渐淡了，敛眸瞄姜见的手机。

        姜见干脆把手机甩给了宋南星，轻笑一声后起身离开，“走吧，今天就走，你应该不缺这几块钱打车回去”

        和猫流浪为伍的单纯小子，实则是个比谁都要精明的人。

        “这种偏僻地方肯定能好好躲开追你的那些人吧。”姜见明显激动，“你留在这里是为了继续失踪。”

        并不是为了别的，也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回去。

        “姐姐，”宋南星不知道该怎么说，着急起身拉姜见，“不是那样的，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是离家出走，我就是想……”

        姜见稳了稳自己的心情，拉扯中低马尾散开，有些发丝凌乱落在她肩膀，“既然你找到家了，那就走吧，我只跟房东谈出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再久的话，我负担不起剩余的房租。”

        “姐姐，”宋南星跟上去，“姐姐你听我解释，我之前有意没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我……”

        宋南星语塞，低着脑袋拉住姜见衣角，没再说下去。

        姜见也没逼他，耐着最后的性子安抚，“我知道你有苦衷，不过既然你已经找到家了，那就离开吧。我们最初也不都说好的吗，等你找到家了，就离开。”

        话音落下，她挥开宋南星的手。

        宋南星站在身后，嗓音比平日来得沉，“姜见。”

        性子也像是变了，恢复了他本该有的沉稳。

        姜见背对宋南星，光是听他语气和说话小习惯的变化，居然就有些分不清这几天到底认识了个怎么样的宋南星。

        宋南星到底表现出了自己的哪一面给他看。

        她原本以为宋南星真就只是个单纯的小男生。

        “我能加你手机号吗。”

        这话对于姜见这种穷困潦倒生活不如意的小女生来说，应当是上天赏赐般的机会。

        但她拒绝了，理也没理身后宋南星，打开房门封锁自己。

        外面安静了有一会儿，最后只传来一点很轻的开门和关门声。

        宋南星走了。

        以后不会有人在姜见受伤的时候安慰她，也没人在她下班的时候来接她。

        以后回来，也不会有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她。

        姜见宽慰自己，肯定是在外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导致有个人热热闹闹陪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就觉得舍不得了。

        这或许是正常的情绪反应，等过几天就好了。

        隔日起来，姜见顶着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错过了响起的闹钟，急匆匆洗漱一通后去冰箱咬一块吐司赶去上班。

        打开冰箱，从前只有速冻食品的地方，摆满了许多新鲜的蔬菜瓜果，还有宋南星那些大爷大妈朋友们送他的食物。

        上面每一样，都被贴了便签纸，用遒劲有力的字写了标注。

        连吐司面包也有。

        ——稍微热一下再吃，现在天气冷，直接吃对胃不好。

        一直往下看，姜见在某张便签纸的最底下，找到一行几乎要看不见的小小字。

        姐姐，我走了，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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